《食客大人被储备粮攻略了》呜呜不哭

11、案板上的肉

　　“可再生肉的实验品依旧没找到，各位公民，我们已经加大力度寻……”
　　广播声准时响了起来，墙皮和灰尘被震得如雨般下落。
　　狗蛋闭着眼抹掉了脸上的墙粉，摸着圆滚滚的胃从地上的小窝中爬了起来。他打着哈欠推开了窗户，在晨风中渐渐苏醒。
　　风吹起了带着补丁的窗帘，把花瓣吹到了空空如也的大床上。
　　他看了一眼窗前的空床，轻轻带上了门，“姐姐，我去上班了。”
　　他跑入了高楼间阴暗的小巷中，广播声依旧在他耳边滋啦作响。
　　也许是食物能让人情绪稳定吧。
　　他第一次觉得这声音没有这么烦人。
　　阴暗的小巷绵延向前，几经转折终于迎来一片开阔的光明，人鱼饲养室的大门赫然出现在眼前。
　　门卫室门口依旧围着一群人，他们拿着工具对着主机修修补补，另狗蛋感到意外的是，人鱼饲养室的门口也围了一圈人
　　狗蛋拍了拍小红的肩膀，“这是怎么了……”
　　小红忧心忡忡地看向前方，“AA先生他们来检查人鱼质量，有个人鱼出问题了……”
　　“不是！不是！！不是狗蛋干的！！！”
　　狗蛋第一次听见小白这么大声的怒吼，他不顾同事们的白眼，硬生生地挤了进去。
　　只见小白抱着血淋淋的手臂坐在岸上。
　　“啪！”
　　阿草一个鞭子挥了上去，把小白的头发都抽掉了几根，“就你会说话。怎么?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还用人类语言为你主人辩护?你配说话吗?”
　　小白脸上的红印地越来越多，他眼角挂着泪珠，猛地回头，发丝下的眼睛似要把眼前的阿草生吞活剥，“不！是！狗！蛋！”
　　阿草的鞭子又搞搞抬起，小白提前闭上了眼，紧绷住了身体。
　　啪！
　　“嘶——”狗蛋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想到鞭子落到身上是如此痛苦，“md，这又是怎么了。”
　　阿草看着挡在人鱼面前的狗蛋，讪讪地放下了鞭子，“521号身上有鱼叉的痕迹，昨天有人想盗走521号未遂。监控坏了，可昨天晚上只有你在这里了。”
　　“我都说了，我看到了那个人影，不是狗蛋！”
　　“食物就不要说话了。”
　　见阿草又扬起了鞭子，狗蛋连忙把小白的头护到了腰后，“md，你傻吗?他本来就受伤了你还抽他。”
　　“你！?这是食物！”
　　“md，所以呢?”
　　AA先生和小明小跑过来，把他和要扑过来的阿草分开了， “阿草，你怎么如此确定狗蛋昨晚在这里?”
　　阿草扒拉着小明拦在前面的胳膊，转头对AA先生颔首道：“对不起，AA先生，不瞒您说，昨天我们大家都逃班了，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
　　“哦?”AA先生推了推眼镜，看向了门口的人群，“大家，是这样吗?”
　　昨天，同事们都一窝蜂地往外跑，根本没人在意狗蛋这种可有可无的人在哪里。
　　可现在，他们都一个个点着头，小声嘟囔着“对……，是这样……”往后退去。
　　狗蛋已经见怪不怪了。生物都是自私的，危险面前，把其他生物当成诱饵从而自己逃脱是个正常的现象。
　　但不巧的是，他每次都是那个诱饵。
　　他还能说什么，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不承认情况只能更糟。
　　狗蛋把本就不整齐的头发胡乱地更乱了，他嘴角一撇，准备揽过这莫须有的罪名。
　　“才不是呢！”
　　人鱼软软的声音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狗蛋蓦然回首，小白红着眼圈，握着拳头瞪着给他下妄下判决的阿草。
　　大家都在演戏逃脱嫌疑，只有这条笨鱼在认真地帮他洗清嫌疑。
　　真是一条笨鱼……
　　他把手指伸进了小白的头发，用大拇指揩去了眼睛上的泪珠，在他耳边悄声道：“笨鱼，你这么维护我，你就不怕你被套上帮助人类盗窃的罪名吗?”
　　小白愣住了，身体随着啜泣颤抖着，随后眼神一定。狗蛋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让他把“不怕”二字封在了嘴里。
　　狗蛋挤出了一丝笑容看向演戏的人们，“大家别听这鱼瞎说，这里的鱼都有些斯德哥尔摩。这事是我干的。我以前就干过偷盗人鱼这事儿，没办法，最近太饿了，忍不住。对不起。”
　　他的胃翻腾着，深深朝大家鞠了一躬。
　　阿草好像没想到狗蛋会乖乖承认，他看着狗蛋，嘴唇翕动着，但最终还是扭头闭上了嘴。
　　发生了这种事，AA先生依旧不该他那标志性的笑容，“啊～这样啊，狗蛋既然都自主承认了，那就罚他一个月的食物吧。其他人擅自逃班，罚一周的食物。”
　　AA那好像印在脸上的笑容让狗蛋琢磨不清，发生这种事情长辈不应该责骂他吗?
　　细细想来，AA先生好像每时每刻都在笑着。
　　“狗蛋，狗蛋！?”
　　“在！”狗蛋看着皮笑肉不笑的AA先生，下意识地想远离。
　　“你觉得呢?”
　　“服从安排。”
　　“那就这样吧，大家开始工作吧！”
　　AA先生笑呵呵地背着手，穿过人群。
　　大家似和狗蛋有一样的感觉，都低着头躲开了AA先生。
　　AA先生前脚一走，同事们就拽过装人鱼粮的桶开始狼吞虎咽。
　　“看什么看?”小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还不是拜你所赐，我们这一周才没饼干领。”
　　狗蛋心里默念着冷静，指了指水池里的人鱼，“那它们吃什么?”
　　“它们讨厌吃土豆……”他的目光落到了小白身上，慢慢停止了咀嚼，那目光看得让狗蛋心里咯噔一跳，“谁犯的错误谁就要弥补啊。人鱼们不介意吃人鱼肉的。”
　　狗蛋还没反应过来，小明就掏出了人鱼项圈的按钮。
　　“嗷——”
　　521号池子边爆发出了蓝光，熟悉的烤肉味飘入了狗蛋鼻中。
　　小明皱眉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狗蛋，嘟囔道：“省得打麻药了。”
　　小明一把推开了狗蛋，拔出小刀走向521号水池。
　　狗蛋躺在满是水的地面上，看到了水池中半眯着眼睛，身体微微抽动的小白。
　　小白明明还没有昏过去……
　　他们都是饲养员，不可能连人鱼的状态都搞不清。
　　小白还没有昏过去啊……他没有昏过去！
　　狗蛋光看着那双慢慢闭上的银眼睛就能体会到小白身上的绝望，他抽出了小刀，挡在了小明面前。
　　“md，犯错的人是我。”
　　小明绕过狗蛋，用脚碰了碰浮在水面上的小白，“一个储备粮而已，你至于吗。人鱼的伤好的很快，不会留下痕迹的。”
　　狗蛋把刀把抵在了小明的背上，“tmd这是我饲养的人鱼，你动了他就是动了我的前途。我的伤好得也蛮快的，你倒是割我啊。”
　　小明站立着没有动，眼睛向后瞟了一眼狗蛋。
　　“md，要不让我试试你的伤好的快不快?嗯?”狗蛋笑着把刀把往小明后背推了推。
　　小明甩开了狗蛋，像是甩掉了一只恶心的蟑螂，他边走边回头嘟囔着，“疯子。没人性的疯子。”
　　旁边的人鱼似是真的饿坏了，它不顾岸上的饲养员，寻着肉的焦香味扑向了小白。
　　食物紧缺时，弱者就是食物。
　　这只人鱼似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其他人鱼纷纷跟进。
　　饲养员们都捂住了眼睛，纷纷往门外退去。
　　他们都知道一场杀戮要开始了。
　　“狗蛋，快走啊，别一会儿你被误伤了。人鱼在饥饿时会吃掉老弱病残，这是自然规律，你阻止不了的。”
　　小红的声音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想到接下来的血腥场景，狗蛋就想逃走，但似乎是身上的银色制服太沉重了，他没有迈动腿。
　　小白浮在水池里，被它们围着；无数次，他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也被同类围着。他们就像是案板上的一块肉。
　　“md，我怎么就当上了你这个大麻烦的饲养员……真是的，总是tmd变着法给我增加工作难度。”狗蛋抬起头，把乱糟糟的长发抚到了脑后，一手拿着鞭子，一手拿着人鱼项圈的控制按钮逆着人群走去。
　　不知怎的，灯一下子暗了下来，一切归于了黑暗。
　　狗蛋把透视镜带到了头上，黑暗中，蓝色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出现在他眼前。
　　这些蓝色的身影一模一眼，层层叠叠地涌向一个和他们一样的蓝色身影。
　　狗蛋一眼就锁定了中间的蓝色身影，那蓝色的身影少了一颗肾，狗蛋看得心里空落落的。
　　小白缩在水中，视野被血糊得一片猩红，但他依旧能闻到伙伴们悄悄靠近的气息。
　　他慢慢呼出一口气，做好了迎接疼痛的准备，突然，他差点被水呛到，在浓厚的人鱼气味中，为何会有人类的味道?而且，这味道是……
　　一片猩红中，蓝光硬生生地刺了进来，肉的焦香味伴着鞭子的啪啪声遍布了屋子每个角落。
　　电流和鞭子没有落到他身上，而是为了他而流动，为了他而挥舞，这还是第一次……
　　危险的气味没有了，他向往的味道包裹住了他。
　　“小白?”
　　眼前的猩红被泪水冲淡了，出现了一个瘦削的轮廓。
　　“你tmd醒醒，你要死了我肯定要被停职。”
　　他的爱丽丝攀上了塔楼，来拯救被桎梏的他了。他好像活在是童话故事中的情节里。
　　真好啊……
　　“狗蛋，你不用这样的。我活该这样，我的魔法通路有缺陷，不能像别的人鱼那样运用自如自己的魔法，所以我……”
　　“MD，所以你活该被吃掉吗？脑子笨就不要想理论了。我性格也有缺陷，我难道也活该被排挤吗？”狗蛋越说越激动，拿着刀的手握起他的脖子来回晃着，“如果咱们这样的存在都是要被吃掉的肉，那我们联合不久好了？不要应该这，应该那样的……”
　　狗蛋手里的刀无意识地一下又一下地碰着他的皮肤，好像他不答应的话，就会一刀捅进去是的。
　　大脑告诉他狗蛋不会那么做的，但是被抽打了多年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去。
　　狗蛋安静了下来，他听见了刀子被扔进水里的噗通声。
　　“MD，小白，我没想……我……对不起。”
　　“嗯，我们联合。”大脑重新控制回了战栗着的肌肉，在全身的抗议下对着捕食者说道。
　　小白感到自己被抱紧了，对方咚咚直跳的心脏给他哼着催眠曲，小白放心地在美好的故事中陷入了召唤他许久的昏迷。
　　狗蛋是人类，是他的饲养员，可是和狗蛋在一起，他有了一种不会被吃掉的错觉。
　　和狗蛋联合，即使明天被吃掉我也不怕了。
　　“小白！?”
　　狗蛋笨拙地抱着怀里不省人事的鱼，眼前突然一白。
　　“md，怎么突然来电了！?”他揉着眼睛把透视镜扔到了一边。
　　“狗蛋……?”
　　小红率先开门走了进来，他环顾着人鱼饲养室，渐渐没了声，似是进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人鱼们横七竖八地晕倒在各个地方，狗蛋浑身粘着血，抱着完好无损的小白。
　　“狗蛋！”小红适应了过来，他满眼放光跑到521号的池边，紧紧握着狗蛋的手。
　　“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饲养员！每年都会发生人鱼相食的事情……”
　　“小红！”
　　“你却阻止了今年的人鱼相食……”
　　“小红！！”
　　“你把损失降到了零，说不定今年平民们能吃到人鱼肉……”
　　“小红！！！离他远点！”
　　一直笑呵呵的小红第一次皱紧了眉毛，不满地吼了回去，“小明！你……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啊，放开……”
　　小明不由分说地拽着小红的手，将他往后拽去，“少了一条人鱼。”
　　“哎?”小红停止了挣扎，眨着眼睛看着一脸严肃的小明。
　　“狗蛋，刚才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吧。”阿草不知是不是吓得，穿着大一号的制服，浑身湿漉漉的，散发着汗臭味站到了狗蛋后面。
　　几个同事按住了狗蛋，让他的脸紧紧贴着地面。
　　“狗蛋，我承认一开始我不相信是你干的，只是想摆脱责任罢了。没想到你挺会装傻啊，要是我没有怀疑为什么会突然停电，数人鱼的数量，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狗蛋吃力地转动脖子，斜睨着居高临下的小明。
　　他还能说什么，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那条傻鱼晕了过去，不会帮他往死里辩护了。
　　他的嘴角一咧，嗤笑了一声，随后笑得肚子都颤了起来。
　　鱼费力从案板上一跃而下，可被人类不以为意地捡起，重新按到了案板上。
　　被下药的小白，从天而降的木头，发狂的人鱼，差点被盗的小白，不明所以的停电……他只想吃饱饭好好活下去，他与饥饿作斗争好不容易活到了现在，却被同类按住了咽喉。
　　“按紧他！别让他笑了。”小明朝他身后的同事喊着，露出了和狐朋一样的表情。
　　阿草从后面绕了过来，用脚翻弄着他脸，“真是一个疯子啊——”
　　他像否认这一事实，可他现在就像一条脱离水面的鱼，爬在地上费力呼吸着。
　　就像一条鱼一样……
　　他看着旁边的小白，看着他的“同类”，笑得更大声了。
　　“疯子。”
　　“疯子啊……”
　　同事们围着他，窃窃私语声轻易盖过了他那鬼哭狼嚎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