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旋清波》十二馍

8、第 8 章

　　上次馄饨摊争吵之后，赖揩不止一次或直接或委婉地问方木枳发生什么事了，可每次方木枳不是含糊其辞，就是直接了当的说讨厌宋歧亦，语气很难让人信服。
　　花店开业之前，赖揩也没见到两个人处在同一环境下，不止他们，七个人再没聚过，赖揩的小日子悠哉游哉，都忘了这回事，直到方木枳弹宋歧亦脑门的时候，赖揩才灵光一现想起来这两个人之间有矛盾。
　　方木枳的手指悬在宋歧亦的脑门上，久久不落，赖揩怕气氛微妙，刚想出口跳过这一趴，宋歧亦的惨叫就出来了。
　　赖揩看方木枳边笑边洗牌，有点摸不清头脑，看着两个人之间好像没什么芥蒂似的，可也感觉到两个人之间并不亲密，起码不像从前那样亲密。
　　方木枳终于将于奕楠拉下神坛，增长了大家的士气，尤其是赖揩的，又拉又求的让江婵下来换他上去，只可惜接下来几局于奕楠和方木枳轮流赢，一次没轮到赖揩。
　　赖揩怨气冲天，天空被熏黑了也没能扳回一城。章霖已经是推迟了很久了，才敲门提醒孩子们该吃饭了。
　　章霖进门的时候，看到自己儿子拿着牌黑着脸，上来就是一巴掌。
　　其他人也该回家了，赖揩跟他们走到门口送送他们。
　　陈思玟走得很慢，等其他人走远了些，她凑到赖揩的身边，询问：“你是不是知道方木枳和宋歧亦之间有什么事?”
　　旁的人看不出来，他们这些从小呆在一块儿的肯定能察觉出什么来。
　　小时候陈思玟不止一次的开玩笑，说方木枳像宋歧亦养的童养媳，童养媳都没有这样粘人。
　　可是现在，聚会不来不说，今天陈思玟都没见过两个人说过话。
　　实在是很奇怪。
　　赖揩微怔了一下，实话实说：“前两天吵了一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陈思玟和赖揩并肩站在一起，看着他们回家的背影。
　　“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陈思玟说。
　　“小心弄巧成拙了。”赖揩应道。
　　“那也不能坐视不管。”
　　“先静观其变吧。”
　　“我想到了，明天配合我，”陈思玟一打响指，“我有种预感，沙口七侠要重出江湖了！”
　　“......”
　　赖揩说的话陈思玟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第二天，赖揩在陈思玟的家里，沉默的站了很久。
　　陈思玟搬了个小凳子挨着床放着，一只脚踏在凳子上，一只脚踩在床上，背手挽着剑，束了个高马尾，与披风一同被风扇的最大风吹起。整幅画面最正牌，也是最格格不入的地方，就是她身上那身侠女装。
　　小时候最迷仙剑的时候，陈儒使给他买了一身侠女装，可是小孩身体长得快，衣服很快就不合适了，于是陈思玟的每大一码，陈儒使就重新买一套侠女装，直到高中时陈思玟定了型，也没再想要买古装，陈儒使就没再买过了。
　　这身就是最后那件，陈思玟本来都快忘了这么件衣服，昨天突然想起来，连夜翻了出来，刚换上就把赖揩叫了过来。
　　赖揩还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懂了一点，”赖揩艰难开口，“但是，你知道你现在多大了吗。”
　　陈思玟刚想开口就被赖揩打断：“你可以，我们也，做不到。”
　　自从看了仙剑奇侠传，沙口七侠每次聚首出去玩，就是在延滨镇各处“行侠仗义”，别人喜欢上什么人，什么剧，总是喜欢角色扮演，但沙口七侠没有——主要是因为角色分不出来。
　　最主要的是主角有感情线，而男女生之间一想到感情线就相看两厌，索性就当一个自己构造的虚拟角色。
　　赖揩想当那种隐匿于世的大侠，于奕楠想当沉默寡言但行于世间降妖除魔的大侠，陈思玟喜欢门派大师姐那种忠肝义胆的侠女，唐绍潋想带着白色面纱悬壶济世，江婵则想当个小花小草修行百年成的妖。
　　方木枳总是撺掇宋歧亦当景天那样的男主角，这样他就可以像茂茂一样跟在他身边，当然这句话方木枳不会说。可是宋歧亦不想，他想当个反派，每天烦恼的事就是与主角博弈周旋。
　　好吧，反正不管宋歧亦当什么，方木枳只想当那个跟在他身边的小跟班。
　　七个人入戏极深，带着自己的角色就在延滨镇大街小巷“巡演”，寻找需要帮助的人。
　　或是帮老婆婆提苹果，或是帮哥哥给姐姐送花，或是小心翼翼将树枝上的小猫救下来——尽管最后是小猫自己一跃而下，跳进了草丛里。
　　总之，沙口七侠名声大噪，延滨镇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时一群半大的孩子不懂时光的珍贵，只是觉得好玩，等到多年之后，那天变成回忆，才在某次出神后感慨从前美好。
　　陈侠女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赖揩明白陈思玟想通过“重返童年”的方式，拉近宋歧亦和方木枳的距离，但是......
　　还是那句话：我们都多大了！
　　不管别人什么态度，反正他赖揩是做不到快二十岁了还拿个木棍在街上“舞剑”。
　　“赖揩，你真的不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方法吗，”陈思玟还在试图劝说赖揩，“我们不仅可以重新回顾同年美好时光，还可以趁此机会将关系破裂的两人重归于好。”
　　陈思玟嘴上说着，手上也没消停，掀着披风，挥着塑料剑，在房间里晃荡，嘴里没停住：“而且我也终于可以再次体验侠女了......”
　　“你果然夹带私货。”赖揩打断她。
　　陈思玟只羞赧了一秒，理所当然地说：“那怎么了。”
　　赖揩抚额沉默，陈思玟在房间里兀自“练功”。
　　突然房门被敲响，两个人转头，是宋歧亦来了。
　　“哈喽，你们干......豁，陈侠女出山啦。”宋歧亦一进门看到陈思玟一身装扮，惊了一下。
　　陈思玟颇有侠骨的向宋歧亦抱了抱拳，赖揩问他：“你怎么来了。”
　　“我爸让我给陈叔送个东西，庄姨说你也在这呢，我来看看，”宋歧亦好奇地打量着陈思玟，“够帅的呀，侠女，你们这是在忆往昔？”
　　“对呀对呀，宋歧亦你要不要与我再次启程，一同仗剑走天涯。”陈思玟左手比决，指向窗外。
　　“你快拉倒吧，别劝他了，”赖揩把手搭在宋歧亦肩上，“我知道你肯定也不好意思，没事，我也......”
　　“好啊，那我就与你再次浪迹天涯，同销万古愁。”宋歧亦右手比决，背对着陈思玟，和她配合着，指向窗外。
　　“......什么？”赖揩震惊，“不是，宋歧亦，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厚脸皮了。”
　　“这怎么就叫厚脸皮了，”宋歧亦揽过赖揩的肩，“小赖啊，你也不要不好意思了嘛，现在很流行cos的。”
　　“这能一样吗。”
　　“这有啥不一样的，你不是最喜欢仙剑三的吗，你难道不想再当一次你的高冷大侠？”
　　“这当然不一样，还有，别把我大隐隐于市武功高强的大侠说得跟二流小说里的霸道总裁一样。”赖揩手指着宋歧亦，表情严肃。
　　宋歧亦讪笑着拿下赖揩的手，陈思玟忍不了了：“赖揩，你怎么娘们唧唧的，你要是没有合适的衣服，我给你准备一套。”
　　“不是这个问题，那你们去问问他们，看他们愿不愿意。”
　　赖揩原本以为“真理”掌握在他手里，结果出乎意料，另外三个人都很乐意参与活动，甚至已经开始跃跃欲试手舞足蹈。赖揩沉思，他到底有哪里没跟上这个时代，真的是他太脸皮薄了吗？
　　方木枳家在赖揩家隔壁，就剩他一个人了，赖揩亲自去了一趟。
　　“cos大侠，‘重返童年’？”方木枳给赖揩端了盘周梗梗刚切的水果，放到桌上，“怎么突然搞这个。”
　　“还不是陈思玟的侠女病犯了，拉着我们陪她一起玩角色扮演，”赖揩当然不能跟方木枳说是为了他和宋歧亦重归于好，“你呢，你要不要凑热闹。”
　　方木枳拿牙签插了一块苹果放进嘴里，没说话在思考。
　　“你以前扮演的什么来着，没什么印象了。”赖揩吃着水果，随口一问。
　　方木枳拿水果的手顿了顿，接着放进嘴里。
　　扮演什么，一个无名无姓的小跟班。
　　“没兴趣。”方木枳回答上一个问题。
　　“嗯，太好了兄弟，终于有人跟我站在统一战线了，”赖揩吃了块西瓜，说话间汁水四溅。
　　方木枳抽了张纸，擦了擦赖揩面前桌子上的汁水，赖揩看了也抽了张纸，抹了下嘴，胡乱擦了擦桌子：“他们那几个都积极得很，尤其宋歧亦，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会非常抗拒呢，结果他跟陈思玟一拍即合，说得那个好听，什么仗剑走天涯，同销万古愁，有文采的嘞。”
　　赖揩一兴奋，没收住嘴。
　　方木枳咬着牙签盯着某处出神，突然说：“你们什么时候去。”
　　“这周末？好像是。”
　　“嗯，我也去。”方木枳插了块西瓜。
　　“嗯？你不是不感兴趣吗。”
　　“不感兴趣又不代表不去，”方木枳放下牙签拿了俩荔枝，顺手拍了一下赖揩，“你也一块的吧，大男人别小气扒拉。”
　　“？”赖揩盯着方木枳，有苦难言。
　　方木枳剥了荔枝，喂进赖揩嘴里，他才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