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池》蓝绿尾

24、循序渐进

　　池礼没对池也食言，池也上了初中，池礼也当了大老板，中途又带他搬了几次家。

　　池礼换了昂贵的进口车，偶尔下雨天，池也骑自行车上下学不方便，就开着新车接送他，让池也在学校里出尽了风头。

　　池也小同学不光家庭条件好、模样生的好看、成绩好，还会画画，在学校里可谓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猫狗见了都要来蹭一腿，不仅如此，他还力压初三学长，光荣的被女生们评选为校草。

　　表白的人不少，可惜池也小同学这方面不开窍，辜负了不少小女生的心意，收到的零食全带回家喂池礼。

　　初二那年，池礼又带他搬了一次家。

　　这次他们搬到了一个高级小区的大平层，小区环境好的让池也咂舌，绿化带里再也没有人晒棉被，楼下也少了许多大爷婆子吵闹，顶多只有几声狗吠。

　　池礼看得出池也很喜欢，就在他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鸡飞狗跳又和谐安稳地过下的时候，他迎来了事业发展以外的新挑战，辅导池也写作业。

　　池也脑袋瓜子灵光，学习向来不错，小学偶然碰到一道题目卡住了，却被池礼瞎猫碰上死耗子给解了，双眼放光，一脸崇拜地看向他。

　　池礼轻咳一声，一脸高深莫测地离开，只撂下一句：“不会的都来问你爹。”

　　事实证明，死耗子不是每回都能撞上的，纯粹是瞎猫也有点小学义务教育刻进骨血里的捕猎技巧。

　　到了初中，池也的数学题目难度的就上了新高度，他还来问池礼：“哥，这题怎么做啊？“

　　这会儿池礼是真抓瞎了。

　　他一个中专文凭，也就勉强能辅导小学数学的水平，只能先记住题目再去厕所里看详解，硬背上步骤再出来写给池也看，回回还要骂他一句：“这都不会，笨比。”

　　小孩机灵的很，池礼每次不是抽烟就是上厕所的借口真的很生硬。

　　“等着，我去厨房切点水果，回来再给你讲。”池礼拍拍屁股就要走，池也乐意陪他演，但池礼今天穿了条材质跟牛奶一样滑溜溜的睡裤。

　　睡裤口袋开口大，池礼起身时略一弯腰手机就“啪嗒”一声叼在了地上，两人的脚边。

　　手机背板朝上，池礼松了口气抢先去把手机捡起来，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正面的触摸屏，干净的女声从扬声器里传来，“同学们请看图一，有两个不同大小的等腰直角三角形……”

　　“啪嗒”一声，手机又掉了。

　　池也抿唇，强忍着笑意：“哥，你手机掉了。”

　　池礼从前没脸没皮，那是没办法的时候，或者说是在不相干的外人面前。

　　从街头卖内衣的池小哥进化成开豪车住大房子的池老板，他逐渐把丢掉的脸面捡了起来，变得很好面子，尤其，还是面对池也。

　　死小孩鬼精鬼精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但心里知道和戳破了是两码事，池礼脸上挂不住，把手机捡起来池也还在憋笑。

　　“差不多行了啊，就你聪明，老子为了谁啊？”

　　这回池也不吭声了，池礼养他多难啊，他运气多好啊，碰到池礼这么个冤大头，一声不吭就把他养了。

　　池礼去厨房切了盘水果，回来跟池也一块儿看手机的视频教学。

　　池也吃着喂到嘴边的蜜瓜发誓他要一辈子对池礼好，就像池礼对他一样。

　　池也对池礼好的行动包括但不限于冬天的暖被窝服务。

　　池礼很怪，一年四季中有三季都穿衣服很少，春秋几件薄外套就过了，夏天在家基本都是光膀子，可到了真正的冬天，又怕冷的很。

　　温度降下来，床上铺再厚的褥子也没用，没个热源就暖不起来，偏池礼还不喜欢电热毯，说那东西又干又燥，睡得一点都不舒服。

　　所以冬天，池也都先上了床帮他暖好被窝，再穿上衣服起来写作业。市重点初中的作业不老少，晚上要写到十点多才结束，池礼给他买了个烤火箱放在脚下，写完作业再来钻池礼暖烘烘的被窝一点也不冻人。

　　这天，池礼照常在床上看书，却听池也对他说：“哥，我不想跟你一块儿睡了。”

　　池也站在房门口，手指抓着门框，心情有点忐忑。

　　其实他要跟池礼分房睡也没什么别的缘由，就是无意中跟陈良辉聊天说漏了嘴，被他狠狠嘲笑了，“你都多大了还跟你哥一块儿睡，找你哥吃奶啊，我六岁就不跟我妈一起睡了。”

　　陈良辉不光嘲笑，还炫耀，在这个人人急于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的年纪，他们长大的“程度”和“速度”，或许只是单独睡觉的年纪，也值得攀比炫耀。

　　池也没好意思说他每晚都是池礼搂着睡，临时编了个瞎话说他的房间爆炸了，才搬去跟池礼住。

　　谁想陈良辉的脑回路不同于常人，他随口编造的理由引起了陈良辉极大的兴趣，“我去？！你的房间爆炸了？好厉害！我还没见过房间爆炸，能去看看吗？！”

　　池也的一个谎要用另一个谎去堵，他想了半天，最后说屋顶的吊灯爆炸了，碎片都掉在了床上不能睡了。

　　陈良辉是他在学校最好的朋友，坚持这周末要来看看池也家“爆炸”的灯。

　　“我不跟你睡还是会帮你暖被窝的，一个人睡床更大，更舒服。”池也不知道池礼会是什么态度，但他尽量理直气壮。

　　池礼本来在看书，诧异地抬头，看着站在门边的池也，陡然惊觉小孩已经在不知何时抽了条，“池也，你多高了？”

　　莫名其妙地，池也被问的有点懵，顿了顿，还是老实回答：“一米六二了。”

　　“啧。”好几年过去，池礼一共才长了两厘米。

　　池也是个吃不胖的体质，只往竖长，横不长，人一瘦就更显得高了，池也实际比池礼预估的一米六五还矮了三厘米。

　　“天天在跟前看着不觉得，”池礼喃喃一声，盯着池也上下看，觉得他更像是突然长大的，像根毛竹一样一夜间拔地而起，蹿出老高。

　　那个抱着他腿哭的小孩好像还在眼前，忽然就变成了一个帅小子，脸上的婴儿肥也没了，五官和气质褪去小孩气，显露出属于少年的青涩。

　　池也以后说不定真能比他高，池礼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好比亲手养活了一只害了病的猫狗，一棵半死不活的多肉植物，比那些还要多的多得多。

　　他养大的是一个人。

　　“哥，行吗？”池也走到他跟前问。

　　池礼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那就分开睡吧，明天开始你睡南边那间，本来就是留给你做卧室的。”

　　其实，这不是池礼和池也第一次分房睡。

　　池礼以前就尝试过，也是家里条件好了以后，他给池也弄了个小房间做卧室。毕竟，两人一块儿睡，他想干点什么成年人的消遣实在不太方便，每回都心惊胆战，锁了门还要担心池也来敲门。

　　但是那分开一个星期，池也晚上起夜，迷迷糊糊地就往他床上钻，池礼半夜总被吓醒，索性就让他搬回来。后来习惯了也就算了，他忙里偷闲也不耽误事。

　　池也这次倒是无意给池礼提了个醒，孩子大了，整天跟他待在一块儿确实不方便，尤其他还喜欢男人，要格外注意分寸。

　　池也和池礼在分床上的转变要比称呼自然地多。

　　也是某一天，池也突然就不肯叫他爸了，整天池礼池礼的叫，他叫的池礼烦了，挨了几顿皮带炒肉总算老实了，自那以后就改口叫哥。

　　池也刚开始还别扭，下意识地开口叫爸，没几天也习惯了，一口一个哥哄得池礼高兴。

　　改称呼还要讲究个循序渐进，耳朵听着听着就顺了，分房睡觉却是一下子就分开了，池礼半夜起来偷看过，池也睡得香甜，不习惯的反而是他。

　　没了人形暖水袋抱枕，只能劝说自己孩子总要长大，总跟他一块儿睡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