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再一个神话 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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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安妮不知道，她的一言一行都落在威廉的耳目中，引得他笑了出来。
两层楼之下的另一个房间里。
墙上的镜子被施了法术，清晰地展现出安妮房间里的情景。
威廉就坐在正镜子的沙发上，撑着头，望着镜子：看安妮在床上滚过来，又滚过去；看她把项链摸出来迎风流泪对月长吁，看她终于重新缩了回去，看被子因为安她的抽噎起起伏伏，最后归于平静……
“哎……”
终于，威廉长叹一声，挥了挥手。
淡淡银光从他的指尖流出，飘向镜面——眨眼之间，镜面上安妮的影像褪去，爱德华王子的官方立绘浮现出来。
威廉换了只手托腮，用带着研究性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站在画面里的那个人……“好吧，公允地说，一个人类能有这样的相貌，算很对得起造物主的辛勤劳动了，只可惜……”食指支上太阳穴，小声的唠叨里带着一股掩藏不住的怨气，“发质上乘，却色泽不正；五官精巧，失之阴柔；眉长而稀，眼大无神……，”猛地，威廉猛地站起来，右臂一扬，“是不是，米迦勒？”
劲风过处，镜面骤然黑了。
静寂。
接着，黑暗里传出一声低低的叹息：“是的，兄长大人，凡人的相貌，自然无法和您相比。”
一个光点，从镜面正中沁出来，越来越大，越来越亮……不多时，屋子里竟……多出了一个……人？
那人的五官和威廉相似，眼睛也是一般清澈透明的碧蓝，身量却足足小上两三号，脸颊上戴着些稚气未脱的婴儿肥——若不是那一头火一般跳脱的头发，便是一个活脱脱少年版的威廉了。
他立在房间正中，静静地，孩子气的脸上，带着法官式不相称的肃穆：“只是，对一个凡人升起嫉妒攀比之心，不嫌自贬身价吗？‘前’天使长大人？”
六扇大型的光翼，在那人背后，缓缓地伸展开来，散发着耀眼的光，笼罩一切没有实物占据的空间，让本就不开阔的室内显得更加局促。
天使长。
米迦勒。
——那么，被他称为“兄长大人”、“前•天使长”的……
威廉眉间一跳，“唰”地，刺眼的光线充斥了狭小的房间——六扇更加洁白、夺目、巨大的光翼，赫然地支在他身后，像是主帅的战旗，倨傲地昭示着所有者与众不同的地位：“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代理’天使长？”略侧过头，上吊的眼角边，流动着危险的气息。
不，或许，现在不该称他“威廉”了——那无可比拟的光辉已经昭示了他的身份：天国副君，大炽天使长，天使军总帅，最耀眼的晨星，一神之下万众之上的光之天使，路西法。
在这动人心魄的光芒面前，米迦勒陡然成了烈日下微弱的烛焰，只得皱着眉头倒退一步，尴尬地轻咳一声：“我不过是怕您彻底失去宠爱罢了，兄长大人——要知道，您不肯向神子臣服，已经……”
“嗨~嗨~”路西法挥挥手，挖着耳朵不耐烦地打断他，“失宠啊，流落啊，放逐啊……小屁孩，我可比你清楚得多了，”和恢宏的光翼全然不协调的轻佻神色在他的脸上漾开，伸手，他揉乱米迦勒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火红头发，“要不是我出了这种茬，怎么至于让一个身高不达标的小家伙统领天使军？”
米迦勒“啪”地拍掉他的手：“被凡人迷住心智的家伙没有资格评价我的身高。”
“被凡人迷住心智？”路西法的眉挑得更高，“可笑，这……”
“像他这种类型的只要一过发育期就会变成骨架奇怪身长腿短胡子拉碴满脸油腻毛孔巨大的劣质品——”路西法话音未落，已经被米迦勒打断了——只见矮个儿的孩子放下严肃的架子，学着路西法的表情挑起眉，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脸，十成十的相似，“……如果没被迷住，你该是这样说的。”转瞬间，红发下的那张脸又恢复了肃然——变化之快令人乍舌，仿佛刚刚那个戏谑的表情，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停留过。
“噗哈哈哈，”路西法忍不住喷笑，伸手去捏米迦勒的脸，“这样变脸像翻书的本事，不管看几次，还是觉得很好很强大……”
果不其然，又被红发的孩子拍掉了手：“啧，别把我当小孩子——还有，”他加重语气，努力地把稚嫩的五官挤出老成的效果，“我现在要说的可是正经事！”
“闲了发呆，忙了唱诗……我怎么从不知道天堂里面还有正经事？”
路西法收起光翼，往沙发上一横，水银般的长发泻了一地，遮去了平日里制服包裹的拘谨，玩世不恭的神色在碧蓝的眸子里翻腾，扬起下巴，玩味地看着面前依旧张着六翼的孩子。
米迦勒微凑眉头，没有正面回答，迟疑了片刻，把双臂抱在胸前：“兄长大人——或者，‘前’天使长路西法大人，您离开天界下来办事很久了。这么长时间过去，竟然一点成效也没有，这……”
米迦勒顿一顿，期待地看了路西法一眼——可那边横着的家伙只顾玩米迦勒光翼上的羽毛，根本没有接话的打算，他无奈，只得别别嘴继续说下去：“……您也知道，那位……我是说……”
“神。”路西法半眯着眼，悠然地哼了一声。
米迦勒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深吸口气，终是顺势接下去：“对，伟大的真神大人……他的耐心，素来没那么好的……”
“我办事，自然有我自己的步骤和节奏，不需要……”
吞吞吐吐的叙述被路西法不耐烦地打断。
“半个月。”
回应他的，是短促的一个表示时间的词组。
“什么？”路西法皱眉，停顿片刻，随即像是被烙铁烫到似地，猛然起身坐直，“你说……”急躁、恼怒和难以置信纷纷爬上他蹙紧的眉间。
“是的，兄长大人，”对于路西法激烈反应的“满意”在米迦勒的眼底转瞬即逝，“那位给您的最后通牒，‘限期半个月。’——我算把话带到了。”
“……我了解了，”沉默片刻，路西法恢复了常态，“还有其他事吗？‘他’的传信天使大人？”
“没有了，兄长大人。”
“那么——”路西法抬了抬手，比划了一下窗口的方向。
米迦勒带着“我其实有很多话要说”欲言又止的神态一脸大便色地盯了路西法三秒，转身打开了窗。
“哥。”
一支脚跨上窗台，米迦勒忽然低低地唤了一声。
“嗯？”
路西法懒洋洋地随口答应，并不抬头。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米迦勒背后的光翼微微颤抖着——没有回头，看不到他的表情。
“回？”
“天国。”
沉默。
然后是更长的沉默。
“Sorry，my boy。”
路西法的声音很低，缥缥缈缈地，弥散在微醺的夜气里。
已经站上窗台的米迦勒明显地滞住了。晚风撩起他的红发，像是深秋的枫林里最后一片哭泣的残叶。他似乎说了句什么，却又轻得让人以为并没有说——然后光翼一展，消失在窗口。
“神……么？”
路西法扭过头，盯着那空荡荡的窗台，面无表情。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再一个神话 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