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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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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鸣声在耳道空腔中蹦迪,头疼,欲裂。
有人摇晃他:“纪逢时,跟我走。”
可他连抬手扶额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独立行走,那人也意识到了,叫上两个保安架牲口般将他架走。
料想是会所的清理部门在办事,纪逢时耷拉着千斤重的眼皮,口中苦涩。
他以为自己会随手被扔在路边,然而天旋地转后,他被扔进巨大的床铺里。
纪逢时低头,于重影的世界里眯眼看见有人在解他的衣扣……
荒唐。可笑。危险。
他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对方尝试和他说话的声音也遥远得仿佛来自天际。
纪逢时的理智在报废边缘发出预警,可四肢仿佛坏掉的零件散落,一动不能动。
当微凉的手指触碰到他因为疼痛泌出细汗的皮肤,干裂的唇被强灌进一口清泉,缓解他直白的生理渴求。
脑内的嗡鸣声稍显低弱,纪逢时总算能将更多的精力放在除自己以外的地方,比如这处华贵熟悉的装潢,巨型水床,皮制沙发,和服务立牌上刻的logo——“镂金居”。
今晚他被朋友拉来喝酒,穆平这厮惯会忽悠他来陪他玩乐,美名其曰“放松”。
结果穆平坐在他身边没半小时就借口上厕所,不知道跑去哪里快活,留他一个人在众A市才俊中不尴不尬。
有人来敬他酒,提到他过往的峥嵘岁月,左不过是大学时的那几样和公司。
每个人的表情都好奇且唏嘘,望着他的眼睛像是两股探照灯,想照透他,却只能看见一具灌满酒水的身体。
他的过往是一卷录像带,可供任何人翻看,纪逢时实在是提不起兴致一遍一遍客套。
可他已经不是赫赫有名的纪大少,推不过一群都混得比他前途有望多了的家伙们,不能一走了之,只能埋头闷酒。
可能是闷得太投入,忘记注意酒是不是未开封的,中招了。
镂金居,酒吧夜店温泉桑拿台球高尔夫俊男美女一应俱全的A市高级娱乐会所,纪逢时不少来这里喝过酒。
他还和人调侃过镂金居的名字取得好,他身边的朋友基本上都在这里猎到了满意的猎物,贡献不少精力和金钱。
纪逢时胸膛起伏抽气。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纪逢时也有这么一天。
伴随纪家,他再也不是需要忌惮的对象了。
那接下来,他是不是要失去干净?主动还是被迫?
纪逢时嘲弄归嘲弄,心中不服,攒力伸手抓住身上的胳膊朝下一拉。
被结结实实压住,他发出闷哼。
还挺重……像块金属……
段叙慌乱中撑住他的胸口想要起来,听见纪逢时不舒服的哼唧声,他手一僵,受力点从纪逢时变成旁边的床。
纪逢时把握机会,抓住那人的两只手臂欺身翻滚,瞬间你上我下调换了位置。
“你是谁。”
他自以为目光凌厉杀人,实际是两只睁不开的眼泡。
段叙躺在会所大床中央,看纪逢时,像看见无能狂怒的醉汉。
纪逢时在冲自己生气。
可来会所的是纪逢时,喝酒的是纪逢时,中招的也是纪逢时。
他救了纪逢时,却被对方这般质问与戒备。
段叙闭上眼,发现自己无法阻止记忆中朗月清风的纪逢时快速淡去,再睁开眼已经是纪逢时脸红脖子,哼哧粗喘的老黄牛模样。
段总心头的白月光,在这个平凡的重逢夜晚,刮擦碎了一地。
他感到无比的悲伤,和无力。
纪逢时撑在床上,口中低语混沌乱沉,不仔细听根本分辨不出他在说什么。
段叙皱眉仔细辨认片刻,发现纪逢时低头叽哩咕噜地骂着朋友、给他下药的贱人和会所。
骂累后纪逢时闭上嘴,如果不是身体某个亢奋的部位,他想好好睡一觉。
他松开身下人的衣领,象征意义拍拍那人的黑色西服。
高斯模糊画质中,他福至心灵:“你是镂金居的服务生?你走吧……我不需要特别服务。”
段叙:“……”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确实是看见纪逢时状态不对才鼓起勇气跟过来,可没有自荐枕席的意思。
现在的纪逢时,他看不上。
段叙本来担心纪逢时会在神志不清时被人干出禽兽不如的事,虽然他不常到镂金居这类场所,听闻的传言却是屡见不鲜。
纪逢时现在家业没了,公司破产了,财产没收了,人也进下水道了。
要是他搞出点什么事,进局子别说有人捞他没,估计有一群在旁边拍手称快的人。
汗湿的衬衫粘在纪逢时身上,他不舒服地嘀咕两嗓子,扭动宽阔的肩膀,半透明的白布覆盖蜜色的肌肤,胸肌若隐若现。
这幕让段叙看见,他侧过头喉结滚动。
于理智,既然纪逢时此时状态尚且稳定,他确实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但身体,却像扎了根,沉在床上不想起。
身下的人沉默像哑巴,纪逢时奇怪,迟钝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压在对方身上……
“哦,抱歉。”
他侧身一滚,开始腰身矫健地像一匹猎豹,结局姿势不稳,狼狈倒栽葱。
段叙身体这立马不沉重了,立马弹坐起来拽住纪逢时下坠的身体,死沉。
差点给地板磕头,纪逢时心有余悸地咽了口唾沫,借那人之手撑在床沿爬起来。
两人干对视,纪逢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还不走!”
段叙望屋里遍地繁复堂皇有棱有角的装潢和面前这个坐不稳站不起的男人,抿嘴道:“你需要人照顾。”
“我不需要!”
纪逢时甩开他的手,顾自在床上摸索摸索。
“别让我再说一遍。出去,把门带上。”不愧是曾经拥有公司的人,纪逢时多少也是有点不威而怒的霸总气质在身上。
可惜他是前霸总,他对面是真霸总。
段叙垂眼,起身就走。
理智告诉他不能回头,但还是回了,看见纪逢时像只笨熊在床上乱爬,嘴里念叨叨叨:“我被子呢。”
段叙呼出一口浊气,站回床边,在纪逢时迷茫的小眼神中揭开他脚边的布料,一抖,差点把纪逢时抖到床下去。
纪逢时极力睁大眼,看对象比变魔术还魔术地变出一床被子,盖到自己身上。
段叙将被子四边都压好。
纪逢时蚕宝宝一般窝在雪白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又红又白的脸,从自己的眼睛缝中诚恳地看向段叙:“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段叙冷然笑了笑,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纪逢时的脸。
曾经他在段叙心中是一尊圣洁的白玉宫殿,此刻,男神庙碎了,露出一座烂木头搭成的茅草屋。
别看,闹心。
原本当段叙是镂金居里想捞快钱的服务生,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趁机占便宜,还帮他盖被子,虽然冷冰冰话少像块金属,但是个好人啊。
纪逢时感觉有些呼吸困难,扒拉下脸上的被子,伸手想拽住段叙再说两句贴心话,拽到了对方的衣摆。
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拉一把这个好人。
“看你还年轻,哥劝劝你,做这行是没有未来的。咦……”
纪逢时揪住那块又凉又滑印着暗纹的布料在指尖捻了捻,熟悉感倍增。
这不是服务生,这是贵重金属,纪逢时倒抽一口冷气,硬撑起身。
“你是谁?”
纪逢时粘稠暗哑的嗓音响在耳畔,段叙的胸口狠狠咚了一下,却没有第一时间坦白,缓缓反问道:“你觉得我是谁?”
一阵沉默。
他怎么可能记得自己?
段叙嘲讽地笑了一下,收回衣袖转身离去。
纪逢时不知道自己中的什么药,憋过头了额头直冒冷汗。
他擅长运算的大脑一片浆糊,已经无法用逻辑处理任何问答题,却在望到渐行渐远的挺拔身影时,口干舌燥,触动了灵魂深处的记忆。
段叙还是没法抛下纪逢时不管,他准备打电话找段家的私人医生来把人接走。
纪逢时觉得自己要昏迷了,冷了又热,热了又冷,两股不同的温度在体内打架。
他朝站在门前的青年伸手,嘴里胡言乱语。
“段……”
段叙以为自己幻听,停下拨号,走回纪逢时身边,迟疑地观察这个瘫在床上的男人。
纪逢时眼里的他,模糊且放大,却让纪逢时更加肯定地喊出。
“段叙。”
段叙心跳如鼓,缓缓单膝跪地,冷淡的视线化为温泉,定定望向对方,“纪逢时,你猜对了。”
“我以为我眼花了,真的是你?”
“前面喊你,你都不理我……”纪逢时喃喃。
因为我怕你只把我当成有点熟的陌生人。
段叙觉得自己应该讲点解释的话,但是喉咙发紧,双手不自觉紧张地揪住床单。
A城新风云人物和前风云人物的会晤,如果在纪逢时清醒的时候,他可以转圜着说出一吨的漂亮场面话,噎死不擅长交际的段叙。
但是纪逢时快晕了。
人在电量不足的时候会做出本人都害怕的本能反应。
“我猜对了。你有奖励吗?”纪逢时脸涨成酱色,还不忘朝段叙抛一个“风流倜傥”的秋波。
段叙被他丑得发笑。
“你想要什么?”
“我要……”
纪逢时还想说点俏皮话,突然一个不稳,上半身朝前栽过去,模糊中听见“小心”两个字,轰一声,点燃了他的狩猎冲动。
他栽进段叙清凉好闻的怀抱。
行动谨慎的段总裁,下一秒,被他狠狠摔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