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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来何处去何方(2) ...

  •   三个人的目光瞬时全钉在兰秋年身上,像要给他钻出窟窿。

      兰秋年其实有点紧张,但他天生就长得偏冷:眉峦是平峭的山、眼尾是锐锐一柄小剑,五官又好像穷工极巧似的精美。一旦板着脸就有种天衣无缝的寒气,看不出他内心忐忑。他镇定地挨个扫过三位人型杀器,一字一句说:“还没试过,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贺句芒从晃神的状态里脱出,又不知做给谁听地嗤了声,咧嘴藐视地一笑:“等真知道就晚了,009在大山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到那之后再怎么后悔都不能轻易出来。”

      兰秋年装作没听到,只看着聂舍一个人。他知道在这个寝室里真正做决定的是聂舍,如果他要留在这,第一步就是获得这人的首肯。

      实在不行就收拾包袱走人,回他原来的地方,虽然苦了点无望了点,但至少就不用再和这些家伙共处一室了。兰秋年甚至有些期许地想。

      聂舍触及他的目光,心中讶然,觉得这人实在莫名其妙,就算柿子挑软的捏不也是应该从狄敬章那下手?拿一双明堂堂的眼睛盯着他,他就能心软松口了?

      他依旧面无表情,冷声说:“我不会同意。”

      兰秋年闭上眼,在眼皮底下翻了个白眼,又将眼睛睁开,说:“我没在征求你的同意。”

      “你不同意,我在这过得辛苦一些。你同意,大家都能少点闲事。”他客观道。

      聂舍的眼神愈发凝紧。

      --“砰!”

      --“贺句芒!”

      一道劲风随着聂舍猝然的喝声刮起,被兰秋年迅速侧身避开,闪躲的瞬间,余光看见一个四角凳被直接踹飞,连钢制的腿都被强力扭曲。如果他站在原地不动,那大概会擦着他的腰、六七厘米左右,很险地飞过去。

      兰秋年站稳,颦眉回头看,映入眼帘的是贺句芒凶戾的神色:“你在这威胁老子呢,是吗?你大爷的挺大气魄...”

      “异化了?”兰秋年很冷静,冷不丁一句话顿时让贺句芒的表情凝滞。

      对斥候来说,最可怕的事无外就是异化。从浅表到中度、再到重度,最后完全异化,代表着斥候逐步被希形杀死的过程。至于脾气暴躁、精神亢奋等等,都是初期的并发症。
      而兰秋年竟然拿这话骂他!

      贺大少一个气闷,眼睛里血丝都爬上来:“你再他妈说一遍?”

      “我说什么?”兰秋年无奈道:“你不要吵闹个没完没了。”
      他将贺句芒目眦欲裂的凶狠模样视若无睹,权当道上遇着条爱叫的狗,又转过身自顾自地找起床位。这四人间被空下的床就是狄敬章的上铺,别说没有枕头被褥床套,连床板都被拆了,徒剩下铁架子,看来这群人是铁了心不欢迎他。

      兰秋年就在狄敬章无声的视线里放下背包,拉开拉链,扯出一团薄被,想着先铺上去应付应付,有空就去找张枢监要来三件套。

      贺句芒在他身后狠狠瞪着他,手背的筋脉随着攥拳的动作爆隆而起。屋里另外两个斥候都似有似无地注意着他,毕竟贺大少恶名远扬,谁白天惹了他当晚就得被他追到卧室里把牙掰掉。虽然三年的过命交情了,两人都知道他不会真跟译使动手,但万一这货犯犟劲做傻事,那就必须得立刻采取制暴。
      好在贺句芒还算有理智,很快就冷笑着避开眼。

      兰秋年踮着脚,努力够到贴合斥候身高科学设计的上铺,虽然他会时刻用小跳辅助,但要将被子掖进靠墙那侧的床缝里还是有些困难。

      没有床垫、直接躺在四条冷铁估计会很硌腰,兰秋年打算在今晚睡觉之前就去找人把床上用品凑齐。

      贺句芒瞅着他自作主张的背影,低头古怪地笑。狄敬章听着舍友不怀好意的笑声、看着兰秋年费力的动作,终于有点于心不忍了。

      “放着吧,我来弄。”狄敬章本来想点一下兰秋年的肩膀,但又觉得不妥当,就突然出声道。

      兰秋年一下停住动作,眼睛亮亮地看过去,不敢相信这个宿舍里还有人这么通人性懂人语。

      而贺句芒则是满脸不可置信和被背叛的失望,谴责满满地怒视着狄敬章。

      “狄子你?”

      聂舍也有了动作,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衣柜前,蹲下身拉开底层的抽屉,拿出一块对半折叠的床垫,抬手丢向狄敬章。对方看似随意地伸手,下一秒稳稳接住。

      狄敬章几下把被子拽开,动作麻利地将床垫扔上去,又用被子铺了一层,边角处被他轻松地按平。他低头对兰秋年说:“枕头和床单已经扔了,如果需要就自己补领吧。”

      这一套配合行云流水,也就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不仅兰秋年没反应过来,贺句芒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皱起眉、一副“你搞什么飞机”的表情。

      兰秋年看了看整齐的床铺,认真说:“谢谢。”

      狄敬章沉默了一下,说:“不用谢。我要告诉你的是,无论你未来在009灯塔受了多重的伤,我都不会对你进行额外的关照,无论你是死是活,都和我们没关系。”
      “这是你自己的决定。”

      聂舍也开口:“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总要有命完成。我最后一次奉劝你,离开这,从此之后你的死活我不再干涉。”

      兰秋年被这俩人联合的攻击弄得难以应对。他还以为是多大点事,结果又是这种陈芝麻烂谷子。要么怎么说人家二位是三年舍友,一个眼神的递送就开始打配合了。
      在很早以前,他就对这些脱敏了。
      但为什么还是无由地伤感?

      兰秋年的睫毛蹁跹地闪过一下,喉头缓缓弥漫上苦涩。哪里都不要他,哪里都争着把他往外推,等到送死葬命的时候,他的用途才显现出来。
      他的心脏变得很重,似乎要跳破过于单薄的胸膛。

      他缓了缓神,不明显地深呼吸了一下,寄希望于咽进去的氧气能汇满胸腔,好让沉重的心得以漂浮在氧气海上。

      “我明白。”兰秋年无意义地又掖了掖已然平整的被子,轻声说。他用齿尖压了一下唇,又说:“不用再重复了,我都知道。”

      三双狼一样的眼睛凝视着他。

      兰秋年理智上知道他们不会对自己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也早就做好了迎接万难不行就撤的准备,但真跟三个超过一米九的训练精良的尖兵对峙时,他还是要无比谨慎。

      他和自己说,不要露怯,他们都等着你露出破绽,然后揪住你的尾巴,一口将你吞了。要震慑住这群人,就必须要比他们更狠、更不动声色。

      这样想着,他感觉张牙舞爪的脆弱慢慢收缩起来,又变回一个小团,躲进他的心底。

      “我等会去找张枢监要我的床上用品,我想我们都对彼此有了基本认知了,也不用再一遍遍重申。”兰秋年有条不紊地组织好语言,“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相应地,你们也不要找我的事。”

      他低下身,从背包侧兜拽出一个小保温杯,拧开盖子、将其中盘踞的百足虫揪出来扔进垃圾回收口。杯子在手里掂了掂,被他猝不及防地朝贺句芒砸过去。

      “这种无聊的把戏,我甚至懒得笑出来。”兰秋年面色不显,放在背后的手却快速搓动着指尖,想摒除刚才那种滑腻的感觉。

      贺句芒快速抬手,瓶身被巧力一碰,绕着指尖转向下,杯中的水尽数洒在地上。他手腕又动了动,轻而易举地握住保温杯。

      这就是三米之内甚至能无惧热武器的S级斥候。

      兰秋年瞥了一眼,不带什么情绪地转开目光。

      贺句芒脸色有些难看,握着保温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露出个凶气的笑:“不喜欢玩笑?成。明天你得跟着我们一起做操课,模拟场上绝对没人跟你开玩笑。”

      他还要说什么时,狄敬章却抬手示意了一下,对兰秋年不冷不热地说:“张枢监在门口,是找你的吧?”

      兰秋年没回答他,抬腿就走了出去。

      贺句芒费解道:“为什么不让我...”

      “你真的没发现吗?”

      聂舍的眼神在保温杯上停了几秒,突然开口打断贺句芒的话。

      狄敬章也表情复杂地看着贺句芒。

      “我发现什么...”贺句芒一头雾水地说,心里却猛地“嗡”了一声--刚才他将百足虫塞进兰秋年的水杯里时,对方是背对着他的。能这样胸有成竹地从杯中将虫子拿出来,分明是对他的动作了如指掌。但他明明没发出一点声音,做得无比隐蔽。

      这只能说明一点:兰秋年已经能将精神力凝实成触须了,这才可以掌握“第六感”,那是不必以视觉听觉为媒介的精准感知。

      触须是译使所独有的技术,由强大的精神力凝结而成,只有小等级4级以上的译使才能自如使用。能在三个天赋等级S级、小等级普遍达到5级的斥候面前不被察觉地应用触须,兰秋年一定是4级以上的译使。

      译使升级的难度要比斥候要大,这个年龄的4级译使,他们闻所未闻。

      贺句芒缓缓拧起眉。

      “知道了。”他说,眼神不自觉地飘向门外,兰秋年也许就在离他一墙之隔的地方。

      “我会招呼人查清楚他的来历的。”贺大少点开腕置通讯器,拨了个电话。几分钟后,繁华城市中最奢贵的建筑里,一群人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你来何处去何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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