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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指望不上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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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从来都不在意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徐伟装腔作势地说道。
他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硬是把连三岁小孩都能听明白的话说得模棱两可,含含糊糊,充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歧义,差点把殷宪伟的头盖骨给气飞的,要不是这家伙的脑袋像狗头一样结实的话。
“我刚才提的这个要求粗看起来可能有点不大尊重主要领导,显得很是以下犯上,甚至是有点异想天开,荒唐可笑,但是,我这样做绝对不仅仅是为了我个人的荣誉和名声,而是为了全县所有辛辛苦苦地撇家舍业地跟着我殷宪伟干工作的同志们,再进一步地讲就是为了集体的面子,是为了团队的影响,为了上上下下各个方面的形象……”殷宪伟随后又大声地嘟囔和唠叨着。
虽然他说的话猛一听好像也很在理,但是至少在气势上他一下子就倒台了,这几句话更像是已然被快刀割完脖子的老公鸡在临死前徒劳地瞎扑腾的那几下罢了。
而实际上他心里却是这样想的:“行,他徐伟竟然好意思在老子跟前玩猪鼻子插葱那一套,堂而皇之地给我装蒜,看来真是活得有点不耐烦了,等这阵子歪风邪气刮过去之后,等我顺利地过了这个关口之后,我非得找个机会好好地刺挠刺挠他不可!”
“俗话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又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的形势对我不利,我就先忍着,有些事等回头再说——”他暗暗地给自己鼓劲道,并且坚信徐伟这小子早晚还是会犯到自己手里的,别看他现在明明精得和猴似的,却还在那里硬装老实人,竟然敢给我玩障眼法。
“老徐,咱弟兄们这么多年来都不外,叫你说说,大家伙都跟着我老殷干,可以说是没白没黑拼命流血的,一个个的都容易吗?”接下来他又开始变换思路抬手打起了他实际上并不怎么擅长的悲情牌,企图在一贯喜欢拿腔捏调的对方面前多少挽回点面子。
“我们在工作中所面临的各种困难和危险,他马开江都知道吗?我们长期以来数不胜数的默默的付出,英勇的牺牲,顽强的斗争,他马开江都懂吗?”他接二连三地大声质问道,把徐伟说得都有点发愣了,看来在关键时刻他还是有点口才的,也不完全是个粗野的莽夫。
“说难听话他才来青云几天啊,他连脚跟还没站稳呢,又凭什么这么咬牙切齿地甚至是一锤定音地公然否定我们,否定我,并进而否定我们整个公安系统过去所取得的一切成绩呢?”他怨恨十足地冲着逐渐开始露出庐山真面目的徐伟咋呼道,肚子都快要变成一面陕西大鼓了。
徐伟听后颇为厌烦地把脸转向了一边,然后很快又被迫转了回来,继续面对着被冲天的怨气包围着的殷宪伟,毕竟他现在还不能和对方公开决裂,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话,因为时机显然还不成熟。
“他随随便便就像驴子放屁一样,张口说出来的那些完全就是不负责任的硬皮话,那些明显带有侮辱性的话,事先前他都跟谁通气了,他都跟谁商量了,在程序上经过县委常委会的同意了吗?”殷宪伟又十分激动地质问道。
他这样讲话,几乎是把徐伟当成马开江本人对待了,尽管他也知道像徐伟这种在关键时刻只懂得明哲保身的人根本就不会正面回应自己,这家伙既没有那个胆量,也没有那个魄力,到死也就是个平平庸庸的官场小混子罢了,一辈子能侥幸混到现在这个位置就已经是好到头了。
徐伟还只是老实地听着,就像个没上色的木头人一样讨厌。
“再说了,秘书给他写的稿子上也没准备这些内容啊,他堂堂的一个县委书记怎么能信口开河和胡说八道呢?”他继续非常天真地自顾自地抱怨道,根本就不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时间倒是有点像鲁迅笔下那个悲悲戚戚的祥林嫂了。
“嗤,灵感来了直接脱稿讲,说几句十分精彩到位的话,那是人家的本事,那说明人家思维敏捷,口才好,本事高的人就喜欢玩这个,更何况他老殷以前又不是没脱稿讲过,真是的!”徐伟一边耐着性子听对方瞎唠叨着,一边非常不屑地心说道。
他越发地看不起对方了,因为他非常本能地觉得这一条从古到今根本就不是个事,殷宪伟拿这条说事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比小孩子在某个大人跟前告另外一个更大一点的孩子的状还要低级和无趣几分呢。
“在这里我就是想问一句,他还讲不讲大局,他还讲不讲政治,他还讲不讲大面上的影响了?”殷宪伟继续阴沉着个老脸连续问道,真的有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干什么?
“你说他逞什么英雄,充什么胜人蛋,搞什么个人主义?”他紧接着又如此抱怨和辱骂道,话是越说越难听了,越说越粗俗了,离农村不讲理的老妇女公开骂大街的境况已经不远了。
“老殷,我劝你暂时还是先消消气,散散火,老老实实地坐下来好好地冷静一下吧。”好不容易硬着头皮听完了殷宪伟在又急又恼的情况下发出的那一番实际上愚不可及的抱怨和责骂之后,徐伟一脸无奈地说道,身上的疲惫之色尽显无余,可见对于此事他也感觉比较头疼。
“说实话我非常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明白你的切身感受,而且也知道马书记当众那样讲确实有点太那个了,一点退路都不给你留。”他表现得颇具同情心地说道。
“当然了,这也是不给他自己留退路,但是,我从心眼里觉得吧,你现在让我去给他提这个要求,我个人认为还是有点操之过急,或者说这不是什么上策。”接下来他尴尬而又狡黠地眨着一双行事风格完全迥异的雌雄眼,有些皮哭肉不哭地或者是假惺惺地劝慰藉。
唉,无能的狼劝笼中的虎,估计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我考虑着,就现在这个形势看,我不仅不能帮你传这个话,而且还不能让马书记知道你来找过我,你明白这个意思吗?”见殷宪伟确实非常难得地在听着自己口里吐出来的一番鬼话,徐伟又眨着电光闪闪的雌雄眼努力耐心地解释道。
虽然他脑子里的想法和主意是一个接着一个的,一群跟着一群,犹如过江之鲫一般源源不断,但是别管怎么翻来覆去和左颠右倒,其中全都是关于怎么保护他自己的,就是拿着电子显微镜来查找,恐怕也没有一个是怎么帮助对方解决问题的。
“这个事绝对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那么肤浅,所以我们万万不能在还没有真正摸清他的底子的情况下贸然行事,你说对吧?”他故意用神秘兮兮的语气低声说道。
他心里多少也有点吓唬对方的意思,毕竟这是一种十分保守和稳妥点做法,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为过。
“而且,这既不是你的办事风格,更不是我的办事风格,咱弟兄俩在青云县的地盘上都互相帮衬着混这么多年了,你说咱是三岁两岁小孩吗,噢,受了点委屈就非得当场去出气,去报仇?”他又像个绝对能够在后来风轻云淡的的日子里给学生们主持公道的好老师一样款款地劝慰对方道。
他企图在自己这一关就把对方给成功地拦下,免得因为这件破事给自己今后的工作和生活惹来一腚根本就是不必要的骚。
“再说了,他否定的是全县的社会治安工作,又没指名道姓地说你殷宪伟本人怎么怎么了,你又何必现在出头去和他较那个劲呢?”他又看似非常和善大度地劝解道。
他的嘴皮子越练越顺溜了,胆气也越发变得更为充沛和纯正了,看那个意思要是对方再固执己见不肯听劝的话,可就真有点对不住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了。
“我觉得吧,你还是先沉住气,静下心来等一等,看看他下一步到底想打什么牌,能出什么招,然后再考虑怎么办。”他尽量平心静气地劝说道,同时又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像个局外人一样无情无义。
“假设,我是说假设啊,他如果单纯是为了技术性地抬高一下自己的声威,好充分地震慑一下不明就里的别人,所以先暂时地公开贬低你一下,适当地灭灭你的气焰和势头,你也不妨大大方方地送他这个顺水人情,一步到位彻底成全了他,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他随后又有点谄媚和讨好地虚笑道。
看来殷宪伟的森森虎威确实不小,连他都怕被其深深地误会和曲解了,从而再实实在在地影响到自己那原本是特别光辉灿烂的大好前程,尽管在很多时候他都自诩为一个世内散人。
这话当然是极具谋略的,殷宪伟一下子就听心去了。
“回头他不光不烦你,说不定还特别欣赏你,喜欢你呢?”徐伟又趁势哄骗和诱导道,多少也有点自欺欺人和自以为是的意味。
“人心啊,从古到今,从国内到国外,都是复杂得很,深奥得很,绝不是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的……”他继续卖嘴道。
有些人就喜欢当众骂自己的心腹,好演戏给别人看,比如那个假装要摔死自己孩子的并且总是喜欢沽名钓誉的刘备就是一个这样的主,所以这个在现实生活中不太常用的道理殷宪伟其实也是懂的。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我把原本简单的问题考虑复杂了,或者是自顾自地想多了,从而把他想得太高了。”徐伟表情殷殷地说道。
“要真是这样的话你也别太在意,更不要烦我,总之我也是铁了心地为你好,替你考虑,既然你都亲自找到我了,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随后他表面上又非常谦虚地转折道。
其实他心里是非常得意的,因为在整个青云县能把殷宪伟说得沉默不语的人可不多,他绝对属于凤毛麟角的少数几个人之一。
“你放心,绝对不会的。”殷宪伟终于又愿意表态了。
“其实说到我个人的最终意见呢,归根结底,咱弟兄们说句最最到底的话,我还是劝你先不要去撩那个骚,去摸那个老虎尾巴,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先观察观察再说,摸不清路子先不要轻易行动,等把一切都弄稳妥了再说出手的事,我人物这个策略还是必要的……”徐伟一边把自己那两个灰黑色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着,一边顺着刚才的良好感觉继续说下去。
他并且觉得自己今天的思维非常高明,脑子转得也特别快,和平时比起来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但是呢,咱再说句更加到底的话,你要是打定主意非要去找他不可,我反正是也拦不住你,我只是在这里好心地提醒你一下,到时候千万要注意说话的语气语调,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态度和表情,什么事都别弄得那么僵,那么对立,要不然真是不好收场,你说对不对?”他又一次非常自以为是地稍显洋洋自得地转折道。
他这回倒是显得有点聪明过头了,搞得殷宪伟都有点不耐烦了,从而觉得他这次说话未免过于啰嗦和卖弄了,简直是拿自己当成幼儿园小班的小孩对待了。
最后,殷宪伟颇为无奈而又失望地轻轻摇了摇头,悻悻地离开了徐伟的办公室,他对徐伟婆婆妈妈的啰里啰嗦的说法早就感到十分的厌倦和鄙视了,只是一直没好意思当面点破和戳穿对方而已。
面子嘛,他多少也得给人家留点,毕竟人家也是个响当当的县委组织部部长,大小也是个握有实权的县级干部。
他其实早就料到这个面皮发黄的两眼之间长着个怪疙瘩的徐伟说起来也是个不能指望的货色,只是没想到对方果真是这么一个货色,因此再和他继续叨叨下去也没什么实际的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