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重回荣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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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背叛人类的家伙，你怎么还活着！”
余烬攥碎金属舱门，低头缓了好一会儿，远处那声夹杂着愤怒喘息的怒吼声才渐渐清晰。
他淡淡抬眼。
汉姆阴沉沉地站在驾驶舱边，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正等待着他的反应，以便于随时嘲笑。
然而他失望了。
银发青年远远倚靠在舱门，遥遥望来的目光始终冷峻淡漠，只扫了一眼他肩膀处的徽章，那里躺着他的军阶。
“中将。”余烬道，“你没有资格对我搭话。”
余烬说话并不会带有歧视的色彩，他尊重每一个军人，他只是平静阐述事实。
在星际时代，人类都进化出了异能和精神力，军阶都是以实力排名，用暴力和拳头证明实力，不会因为任何因素让位。
这是比死亡更深的平等，没有贫富差距、男女歧视、善恶之分，只要你精神力够强，你就能站上军方金字塔，俯视众生，成为顶尖的那个人，也就是帝国元帅。
曾经，众人打破了头争夺这个头衔，不见血不罢休，帝国元帅的人选也变了又变，导致帝国动荡不安，再后来，这个位置上竟爬上来一个血淋淋的少年，就渐渐没有人敢挑战了，少年也有铁血冷酷的镇压手段，很快，将混乱血腥的民众都安定下来。
这个人，那时也才十六岁，硬生生站稳脚跟，做了九年帝国元帅，至今没掉下来。
他的名字叫做——余烬。
就连这两三年最虚弱的时刻，他也没掉下来，哪怕一次。
这是怎样强悍和疯狂的意志力，无人得知。
现在，汉姆被提醒了他面前站着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人类帝国有几十亿人口，就像是那句古话“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就算你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在帝国也有无数亿，就连汉姆他们这些中将都算是人才中的天才，而他面对的人是比天才更恐怖更难以想象的存在。
帝国元帅可就一个，中将可不见得，每个军阶都有排名，汉姆肩膀上的五角星勋章就刻着“中将b1025”，要是余烬没出事，他们连认识余烬的资格都没有。
汉姆意识到这个无法反驳的事实，面庞涨成紫红色，他看到青年遥遥望来的淡漠目光，并无多余的傲慢情绪，却更让他难堪。
出身古老悠远的那些贵族都用鼻孔看人，余烬是被宫廷贵族抚养长大的，却没有这样飞扬跋扈、盛气凌人的烂习惯，然而在汉姆主观情绪引导的眼里，余烬平静看他肩章的小举动也像是刻意侮辱。
余烬看不清汉姆，他眼睛有损，然而汉姆身边队友却将汉姆破防的状态看得清清楚楚，黑人的厚嘴唇都气得止不住颤抖，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人除之后快。
队友自然帮着队友，他们也怒目圆睁，敌视余烬。
火上浇油，场面更加难以控制。
余烬问了系统，得知这支死对头组织的队伍叫做硝烟，在原书颇具地位，以拯救人类家园，杀死虫族侵略者，严惩叛徒为己任。
他放心了，刚才的挑衅非常有意义，来吧，正义的英雄们，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再多恨我一点。
这样他就能死遁跑路，回家看他的爸妈了。
余烬性格温和沉默，喜欢软乎乎又萌萌的东西，扮演这种冷峻淡漠的反派主角，简直就是一种挑战。
原书剧情，反派主角一开始只是性格孤僻冷淡不爱说话，他遭遇了人类的不信任，忍受了煎熬的人体改造和各种委屈之后，他彻底仇视人类，仇视虫族，也仇恨世界，更是黑化，成了想要毁灭两个文明的星际大反派。
反正反派主角变成了纯恨战士，人类一巴掌，虫族更是两巴掌，这个烂世界更是降龙十八掌！
相比而言，余烬是个很会调节自己心情的人，他非常乐观，就算世界对他大声嘲笑，他也能闭上耳朵躺在床上睡一觉，虽然他也不见得喜欢这个星际世界，但是他觉得世界毁灭并不好，他还想在回家之前再看看浩瀚无垠的宇宙和美丽的星河。
这个星际世界如此美丽，他能借助他原本世界达不到的科技手段，前往很多他原本无法到达的美丽遥远景色。
余烬一想到这儿，面对眼前那些年轻朝气的军人们，就充满了平静柔和，他想要这些人活得再久一点，保护好美丽的蓝星，他对地球的爱跟他们也是一样的。
然而，在这些军人们的眼里，银发青年静静出着神，就像是蔑视，毫不在意他们。
谁会在放狠话的时候，想其他事？
对敌人最大的尊重，是正视，余烬都没有正眼看他们。
汉姆恨不得冲上去杀人，在紧要关头被队友拦住了，队友顾忌着队长裴屿，没有撕破脸面。
“队长，他是叛徒，你看他看我们的眼神，毫无尊重，我坚信，只要他痊愈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了我们，你还在犹豫什么！？”汉姆才不管那么多，冲着裴屿怒气勃然大喊，“你就不怕他危害蓝星吗？他眼里显然易见没有对蓝星的敬意。”
他头脑简单，甚至没有察觉到队长已经对他越权的行为不满了。
裴屿咬牙，忍耐是有限度的，无可避免，又有些动摇，有些事是能看出来的，余烬以前身居高位，眼里有责任和对蓝星的热爱，现在那双黑夜般深不可测的眼，只有沉寂，像绚烂烟花划破夜空，空余一地毫无温度的灰烬。
他远远望了那人一眼，那人目光淡然，似乎等着他的反应，当察觉到什么，那人微微露出失望的表情。
裴屿看着那失望的表情，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他想说自己并不想杀他，只是质疑他对蓝星的忠诚，然而目光相触的那瞬间，余烬口型翕动，对他说。
“假慈悲。”
对，假慈悲。
裴屿无法反驳，要是余烬真背叛了呢？他要怎么办？
他会亲手给这个他敬仰过的英雄一枪，爆头，至少能在最大限度上干脆利落，让他毫无痛苦上路。
所以，他是假慈悲。
他们两人只能站在对立面，彼此在黑夜白天的边缘，离得很近，但谁也无法跨越。
两厢僵持，裴屿正要强行压下情绪失控的队友，忽然，他听到呼呼的风声夹杂着子弹划破长空的尖锐声音，一扭头，星舰窗户瞬间被打碎，玻璃渣在眼前飞溅。
刚刚还被队友拦着不让冲过去揍人的人，察觉子弹，立刻迅速在地上滚了一圈，躲过身后连绵不绝的子弹声，却架不住子弹击落了高空的吊灯，吊灯砸到了他，他跌倒在地，捂着流血的肩膀痛苦地表情扭曲。
如果不挪开庞大沉重的吊灯，他的右手长期受到挤压，一定会废掉。
他忍得额头布满细汗，环顾四周，发现队友着急应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无暇顾及他，他只能第一时间寻求最靠谱最信任的裴屿。
裴屿身高腿长，背对着他，风声呼啸着，将黑色军大衣掀起，更显宽肩窄腰和军姿肃然，这是一个面对突发状况仍然冷静智慧的出色军人。
当然，裴屿作为队伍主心骨，也不能回头救他。
他狼狈趴在地上，咬牙，花了五秒做出了理智的决定，左手干脆利落掏出腰间的光剑，光秃秃的剑鞘射出一道激光，削铁如泥。
他要自己切断右臂，用残疾的代价，迅速得到自由，回到战友身边，跟他们并肩作战。
他不能看着队友，哪怕一个，死在他的面前。
汉姆的眼里出现决心，正要动手，骤然，右臂沉重巨大的压力都消失了，嘭，吊灯被轻易掀翻，孤零零躺在角落。
汉姆视线里出现一双锃亮的黑色长筒军靴，踹开吊灯的瞬间，鞋面已经弄脏了。
他顺着笔直漂亮的裤线往上，看到未着寸缕几乎完美的八块腹肌人鱼线，每一寸线条都像是精美出色的希腊雕像，彰显着力量与美。
他再仰望，看见一张他难以忘记的脸，这张脸俊美，几乎没有缺憾，黑眸淡漠，静静地俯视着他。
冗长的静默。
荒诞和感激、愧疚都浮现，汉姆喉咙挤出艰难的字眼，“为什么？”
那人没回答他，一如那句话，他没有资格。
余烬只是静静透过破碎的窗，借助系统的眼，仔细端详，庞大的虫化身影在黑夜里攒动，他看到熟悉又陌生的巨大翅膀在扇动着，那属于陌生的种族，虫族。
狂风呼啸，雨丝席卷而来，落在脸颊凉丝丝的。
十一月底，一夜降温，冰天雪地、尸横遍野的场景在脑海里重现。
不止余烬，汉姆也看到了，包括裴屿在内的所有人都看见了。
汉姆强忍疼痛爬起来，跑到队友身后，攻击那些人。
余烬静静地看着他们，站在原地，就算那些庞大的怪物伸出爪子要抓烂他的衣角也不为所动，裴屿对着战友发出撤退的指令，汉姆不知为何回头看了好几眼，紧要关头还干脆回头跑，嘴里说着“**救了我，他跟我立场不同，但是我不能看着救过我的人去死”。
然后胡言乱语的汉姆，被身边队友打晕，打包上降落伞，撤退。
裴屿沉着冷静，正要跳下星舰，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
高大冷峻的男人远远站在那儿，银色长发随风飒飒而动，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影，游离在世界之外，又参与其中，随时都会被卷进身后庞大怪物的危险，也随时会被破碎窗子外的冷空气吸出去。
明明那么强大，裴屿却看出旁人看不出的脆弱，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他一个人站在那儿，像是一座失去生机很久的雕像，融入不进他们这支拼死反抗的队伍，也找不到同伴。
同情，该死的同情。
裴屿的眉头因此皱起。
余烬还在注意周围，那些虫子冰冷猩红的眼睛，在各个角度都有意无意紧盯着他，充满了恐怖和怪异，要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都得吓晕过去。
但是余烬没有感受到敌意，甚至，并不恶心这些密集的虫子。
他能感觉到这些虫子对他的友好，它们疯狂挤压，争先恐后地想要来到他脚边。
余烬疑惑为什么，身后就传来拉力，将他拽得踉跄。
裴屿带着他狂奔起来，身后那些黑暗里缓慢眨动的虫眼离他们越来越远，紧接着，裴屿伸出手用力勒住他的腰腹，身手利落，带着他一口气跑到星舰破碎的窗边。
窗外，民众在放璀璨的烟花，庆祝马上要过年，斑驳陆离的光亮映照在裴屿匪气的眉眼，裴屿冲他一笑，“我们死在烟花里吧。”
现在下着暴风雨，风速过大，降落伞稍有不慎就会卷着他们摔落璀璨美丽的烟花里，人都会被炸成血花。
余烬盯着裴屿雨里湿透的金眸和愈发意气风发的笑容，他点了点头。
裴屿将两人捆一起，纵身一跃，拿命开始玩这一项极限运动，蹦极。
荷尔蒙和肾上激素都到达巅峰，裴屿笑容愈发畅快，这情绪都感染了死寂沉沉的余烬。
余烬也在身体和理智的双重刺激，倏忽看清裴屿忍不住嗅闻自己的小细节。
“好香，像巧克力小蛋糕……”裴屿嘟囔，眼睛里有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喜欢。
余烬不舒服推开裴屿的脸，他不喜欢跟人亲密接触，裴屿现在就跟喝醉酒一样不清醒了。
他蓦然惊醒，那些虫子争先恐后地来到他身边，从他的出租屋，到这艘毁灭的星舰，不惜铲除他身边所有人……
它们是在贪心痴迷，嗅他身上馥郁甜蜜的香气。
原来是这样。
余烬之前就在想，原主作为一个合格的军人，帝国最高荣誉和权利的代表，甚至愿意为了战友，甘愿背上莫须有的罪名，甘愿忍受人体改造的煎熬疼痛，足以证明，他是一个抗压能力很强的人，一个高尚的英雄。
为什么就突然忍不了？为什么突然就仇视人类，为什么突然就那么恨？
答案就跟闭卷考一样，他不用翻书就能想到答案……
原主不属于人类的同胞，他发现他坚持了那么多年的理想都是不存在的。
理想压根不存在。
他是雄虫。
这答案让他脊背发凉，尽管他还没有证据，但是那些虫族的反应，已然证明了百分之九十九。虫族雌虫都是军雌，雌虫痴迷雄虫，对于雄虫的反应骗不了人。
也难怪原主立刻察觉，立刻黑化。
一道声音将他从黑暗里拉回:“你怎么样？”
裴屿将他拉近，用力摩擦他湿润的后背，摩擦出热意。
紧接着，他握住余烬的下颚，强行转向黑暗的天空。
他们原来待的星舰已经引爆，带着虫子同归于尽，星舰有特殊结构，嘭嘭，炸成五彩光芒，耀眼刺眼，烟花一样。
街头路人纷纷扰扰，都没有人注意他们两个降落伞下来的狼狈，他们仰起头，沉迷在此刻的美丽。
美景总是让人想要感慨，想要落泪，想要赞美以往让你烦不胜防的世界，心想，还活着真好，然后说出那句:“世界真美好。”
有路人说出这句话，忍俊不禁，记住此刻短暂的绚烂浪漫，背着公文包，继续他们匆匆忙忙的脚步。
啧，世界真美好。
裴屿心想，这也是他们军人保护美好家园的初心。
璀璨夺目的美丽，吸引了余烬短暂的注意力，他回过神，转头看向身旁跟他分享同一片美景的裴屿。
裴屿也在笑，捂热了他冰凉的后背，才收回了冻红的手指。
两个人对视。
他们同时想起，军队有句话，只要两个人并肩作战两次，就会信任彼此，就是无话不谈、把酒言欢的战友。
“你让我自己看，我看了，我看到你救了我那么多次，还救了原本诋毁你的汉姆，我看到你外冷内热。”
裴屿深深看着他，这么肉麻的语句从他嘴里说出来，跟他桀骜嚣张的性格不符，让他脸热，但是他还是强撑着说完了:“你实话告诉我，我就真的相信，现在我问你，你有没有背叛人类？”
余烬沉默，黑眸淡漠，看不出情绪，让裴屿心脏都忍不住怦怦跳。
他有预感。
这个嘴巴比蚌还紧的人，终于要张开嘴了。
真相呼之欲出。
就在此刻，周围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穿着军装的身影从远处街道缓缓走来，那是援军。
虫族重新席卷蓝星的消息已然传进军方。
汉姆在援军前面带路，第一个冲了过来，首先，紧张到手抖，把裴屿全身上下看了个遍:“老大你没事儿吧？不是，老大你脸怎么那么红？”
除了发现裴屿脸有点红，其他别无异样。
裴屿嫌弃拍开他粗糙的手:“热得，你管我。滚开。”
汉姆不好意思揉了揉被拍红的手，倏忽，视线转到一旁被冷落的银发男人。
他沉默片刻，膝盖一软，捂着受伤的肩膀，冲着余烬噗通跪下。
裴屿都诧异望来:“我以前也救过你的命，也没见过你跪……”
汉姆羞耻低头，被愧疚压得肩膀都直不起来。
“不是的！我是要向我说的那句话道歉！我不应该让一个救死扶伤的英雄去死！我不是对元帅下跪，我是对被元帅保护了的全人类下跪！”
余烬垂眼，淡淡看着汉姆通红的眼睛。
裴屿问了才知道，硝烟队伍已经收到军方最新命令，撤销了追杀令。
红色按钮事件的调查已经出来，宣判帝国元帅无罪。
这时机太巧合。
连裴屿脸色都臭了。
是现在才调查清楚帝国元帅无罪，还是虫族又来侵略了，需要余烬不计前嫌继续杀敌？所以讨好？
就算军方真调查了，肯定也有人恶意揣测，是不是帝国元帅还是背叛了人类，只是虫族来袭需要戴罪立功，被军方洗刷了罪名而已。
军方高层都是一些贵族酒囊饭袋，做事太烂了。
有士兵递上军装，那是最高制式和荣誉的军装，肩膀五角星刻着“帝国元帅01”。
现在需要本人表态，众人目光望向那人。
裴屿也看去。
银发男人静静看着失而复得的军装，没有立刻接过，在众人绵长的呼吸间，视线之中，他骤然抬眼，透过人群，看向人群里的裴屿。
他回答了裴屿的话:“以前我没有背叛人类。”
裴屿金眸一亮。
他没有思考就选择了相信，更隐秘期待着他们以后能并肩作战，做战友。
余烬看着他的脸，心里对他说一句抱歉。
将来，他无法许诺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重回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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