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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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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香山之行,蓝枫果然没有食言真的带她去了。
赫月几次寻了机会与花舞说话,花舞都答得规规矩矩,与那晚嘴刁梅花的印象大相径庭,赫月的目光便在他与蓝枫之间逡巡。
此次是花舞在京城公众场合初次露面,众人对花舞知之甚少,见她长得灵秀可爱,私下里多有人打听她的出身家世。得知她虽不是皇亲贵胄却也出身不俗,尤其她阿玛最近将调至京城官升一品,对她越发亲和了几分。
虽然香山秋日更美,但冬日也有冬日的情趣。
一群人香山游了半日,宾主尽欢。约午时左右一同下了山,同来到山脚下一个别致的山庄内。
入庄后,便见一个早已打扫好的小路蜿蜒而入,小路两侧均是白雪皑皑的雪地,想是主人有意为之,便是连动物的小脚印留下的痕迹也清晰可见,不禁大气还有那么点可爱。
山庄的房子乃木质原本颜色,没有什么繁复的雕刻和彩绘,简单却又古朴。
众人边走边品评,有人赞赫月将此庄建得独特别致,赫月却说这庄子非他所有,乃是一个朋友原来的故所,后来朋友走了,便托他代为打理。他觉得此地颇有些乡野田园气息,便带着大家同来游玩。
庄子比想象中要大,众人刚入前院便觉一阵香气和热气迎面而来,原来是奴才们正在院子里烤肉。
院中各个角落分放了数个火炉,里面放着燃烧的炭,想来烘了有段时间,整个院子虽露天却也有些暖意。
众人当下都有些肚饿,眼看着面前香喷喷冒油滋的烤肉,目光都是一亮。
依次在院中方桌旁坐下,好巧不巧,花舞刚好坐在蓝枫和徐娟的中间。眼见徐娟偷看蓝枫看得辛苦,自己成了名副其实的电灯泡,只觉浑身不自在,便想与徐娟换座,徐娟正低声婉拒,便听蓝枫道:“不许换。”她顿时不敢再提,却未注意徐娟的面色因这句话多了几分尴尬和苍白。
喝着奴才们上的热茶,尝了几口糕点,而后奴才们又伺候着上了酒水和切好的烤肉,众人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这些个公子显然很喜欢这样吃法,也不拘束,众人边吃边谈笑风生。
可就在这时,数名持刀黑衣人突然闯入庄内,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花舞根本没看清怎么回事,便被蓝枫塞进了桌子底下。
花舞抱头躲在了桌子下面,明白过来这是真实版的刺杀,忽然有点激动。
好一会儿过后,外面的嘈杂声渐低,忽有人重重撞到桌子一角,她吓了一跳,正想撩开桌帘偷看,便觉身后有人推了她一把,她猛地扑跌了出去,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便有一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只听头顶一人恶狠狠地道:“你们都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她轻轻用手指在刀刃上摸了一下,手指立刻划破了,花舞当下脸就吓白了,这真的不是道具啊!……
花舞心想这下子完了,她才穿过来没多久,刚刚品出些滋味老天爷就要送她回去了,虽然不想这么早被送回去,可天意不可违,如果老天爷要在这个时候把她送回去,她也没办法。想到即将尝到死的滋味便有点怕,可一想到自己反正死不了,又不怎么怕了,虽然害怕减轻了些,可当下剑拔弩张的情形还是令她十分紧张。
刺客已负伤,但力气仍然大得可怕,她被狼狈地拉扯起来,慌乱中瞥了一眼桌下,看到了一双白色秀红梅的绣花鞋,这双鞋……不正是方才坐在她旁边的徐娟所穿吗?难道是她将自己推出来的?如此一想,心中一寒。
庄内侍卫没人敢轻易靠近,赫月、蓝枫等人也不敢上前,只紧紧盯住刺客。
花舞还是第一次被歹徒劫持为人质,又紧张又害怕。
她不怕死,因为死不了,她只是怕疼,心下希望等下刺客下手干脆利落让她免受些苦楚,如此竟断定自己必死无疑了。可一想到这些刚刚熟悉起来的朋友即将消失在眼前,她紧张之余又有些不舍,尤其表哥蓝枫,这一别,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他其实……对自己挺好的,想到此处看向蓝枫,竟有些依依不舍起来。
蓝枫的面色变得越发难看,他看了眼赫月,赫月似明白他的心思,立刻道:“只要你放了她,我立刻放你走!”
刺客完全不为所动,仍钳制着花舞,以她为人质一边防备着众人,一边往庄外走。
可这时的花舞却在想,迟早都是个死,既然如此不如激怒歹徒,让她死得痛快,也免得受苦,如此铁了心一样不再妥协,竟打定主意不动了。
见她不听话,刺客将凌厉地刀锋压在她脖颈上,顿时压出一片血痕,花舞却不管不顾,伸长了脖子对刺客吼道:“你杀我啊,有本事就一刀将我解决了!”
“你不怕死?”刺客显然不信,花样的少女竟然会不怕死。
花舞闻言一整面色,摆出一副慷慨就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姿态,大义凛然地大声道:“我死也不愿与你同去,我不怕死,你现在就杀了我吧,杀了我一个,身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我!”
或许是她说得太像那么回事了,也兴许刺客太紧张了,就在花舞大拇指竖起来指向身后示意那“千千万万个我”时,刺客鬼使神差地向后看了一眼,待转过头来,只觉喉头一凉,喉咙已然被剑刺穿。
他惊恐地看着蓝枫手中的剑自自己的喉咙中抽出,鲜血喷了花舞一脸,他颤抖地捂住自己喷血的脖颈,仍然不信对方出手竟然这般快。
花舞脸上满是鲜血,她没敢回头去看刺客的下场,但温热的鲜血已然说明一切。她呆了一秒,白眼一翻随即倒在了蓝枫的怀里昏死过去。
刺客一事让花舞名声大噪。她作为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面对刺客刀架脖子不怕死的先进典型事迹迅速在京城传开。自此之后,许多人见到她都提及此事并夸赞几句,她觉得做人其实应该低调点,谦虚点,所以一概回答:“小意思,小意思。”
因为受惊过度,这些日子补品没少吃,表哥也时常来看她。一次逮到机会见他心情似乎很好,花舞大着胆子地求道:“表哥带我逛逛京城吧。”
闻言,蓝枫首先想到的便是她追着小孩手里的冰糖葫芦大惊小怪的样子,可此刻眼见她被烛光映得红扑扑的脸颊和那双望着自己无比期盼晶亮的眸子,便道了一声:“好。”
她雀跃地跳了起来,抓着他的衣袖笑眯眯地欢喜道:“表哥你真是太好了!”
他没有回应她什么,但笑意已在眼角眉梢。
从蓝枫答应她开始,她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当晚还特意折腾小顺子为她弄了套干净的男装,蓝枫见她如此开心便也没有细问缘由。
这一天,阳光明媚。花舞特意女扮男装跟着表哥蓝枫上了大街,大冬天路人都冻得缩起了脖子,她却摇着个扇子,大摇大摆地跟在蓝枫身边。
蓝枫几次都忍不住拿眼睛瞄她。她发现了他的偷瞄,便以扇遮面笑嘻嘻地问道:“怎么样,我男装的模样俊俏吧?”
蓝枫面无表情地一句:“不男不女。”顿时让她横眉、怒视、跺脚相对。
他眼中笑意更深。
街道十分热闹,花舞一双眼睛已经忙不过来了。她之所以女扮男装逛街,无外乎体验一下小说中的乐趣,此番已不是第一次逛街,自然再没做出“抢糖葫芦”之类的事。这让蓝枫渐渐放松了警惕。
逛了近一个时辰的街,花舞觉得有些累了,便由蓝枫带着走进了一个茶馆。
茶馆很热闹,一楼几乎坐满了人,中间还有唱小曲的。花舞觉得新鲜,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
茶馆小二识得蓝枫,一见是他,忙带着到了楼上雅间。
花舞在先,蓝枫在后,二人先后步上二楼,走道不宽,小二正头前带路,花舞大步跟随其后,碰巧屋中有一男子这时挑帘走出,迎头便与花舞撞了个满怀,二人一个撞到下巴,一个撞到额头,俱是“诶哟”一声,捂着各自痛处互相打量。
“是你?!”二人同声道。
花舞正欲开口便觉身后蓝枫扯住了她,蓝枫当先抱拳施礼道:“没想到赫月贝勒也在这,倒是巧了。”
与花舞撞在一起的正是赫月贝勒,闻言笑道:“原来是蓝枫贝勒。”
赫月认出花舞,见她女扮男装模样俊俏目光为之一亮。
花舞想起自己男装,也学蓝枫一样抱拳对他施礼道:“在此巧遇赫月贝勒,真是幸会幸会。”
赫月笑意愈深,便也抱拳回礼,道:“果然是巧,既然如此巧,不知二位可否赏光与在下一起喝杯茶?”
花舞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还没等蓝枫回答,便抢着道:“好啊。”
花舞当先便走了进去,蓝枫微一蹙眉,看了一眼赫月,道:“在下与表……弟多有打扰。”
赫月一笑道:“无碍,今日本就是一个人出来闲逛,原本要走了,没想到遇到蓝枫兄,既然在此不期而遇,不如同坐喝杯茶闲聊几句吧。”
蓝枫闻言不再推辞,道:“请。”
“请。”
二人互相礼让入内,小二忙将原先屋内的喝剩的茶撤下,给各位爷换了新的热茶。
跟着赫月来的几个人都退到了门外候着,不一会儿,小二又相继抬来几盘茶点,这才退下。
赫月对蓝枫道:“你们这是去哪?”
蓝枫道:“她刚来京城不久,额娘吩咐我带她四处逛逛。”闻言,花舞瞥了一眼蓝枫,明明是她求他带她出来闲逛,怎么成了姨娘吩咐的了。
赫月道:“后日便是元宵佳节,……你要带她去吗?”
蓝枫道:“要看阿玛、额娘的意思。”
赫月点头。
花舞闻言问蓝枫道:“元宵节我们要去哪?”
蓝枫道:“还没定。”
摆明了不告诉她,花舞“哼”了一声。这时便听楼下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花舞奇道:“楼下唱的什么?”
赫月笑道:“唱的是江南小调,是女儿家思慕家乡情郎的小曲。”
花舞仔细听了一会儿,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旁蓝枫与赫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花舞吃了些点心,磕了些瓜子花生,便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走到窗口,窗户原本是关着的,她伸手推了开来,一阵冷风灌入,蓝枫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却优哉游哉地向外吐起了白气,叹道:“好爽……”
蓝枫眉头一皱。
赫月眼中多了一抹笑意。
花舞原本站在窗口瞎望,望着望着忽然大喊道:“淫贼,别跑!等小爷下来拿你。”
言罢一转身就要冲出去,却被蓝枫拦住:“什么事?”
花舞撸着袖子,略带兴奋地道:“楼下有人调戏良家妇女!”
一方面深受小说毒害,一方面自己的表哥很能打,花舞一点也不怕,而且早巴不得这一路上多出点事情让自己消遣消遣。如此怎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蓝枫一怔,她那是什么表情?!一怔之间,花舞已跑出了茶馆。
赫月忙道:“跟出去瞧瞧。”
茶馆一侧的小巷中,一男子堵着一女子,一女子瑟缩在角落中。男子正伸手要抓女子,便有一柄折扇横空出现。
花舞的扇子“啪”地一声打在男子的手背上,男子吃痛就要发作,可转眼瞥见花舞身边的蓝枫和赫月,还有他们身后的一群壮汉,马上便没了声音。嘀咕了一句“晦气。”一溜烟地自小巷另一头跑了。花舞也不去追,反正追也追不上,只转头看向墙角瑟缩的少女。
少女有些害怕地看着她,一双眼睛像小鹿一样惹人怜惜,花舞忽然想起英雄救美之后美人一般都会以身相许,那英雄该说些什么应景呢?想着想着也不知怎么想到了一个不怎么地的桥段,便用扇柄轻佻地托起了少女的下巴,逼近了几分,用极为暧昧的声音对少女笑道:“倒有几分姿色,不如跟了本公子做小吧。”
其实她只是开开玩笑,哪知道旁人听了可不这么认为。
那女子听了果然一脸惊惧,赫月听了也吃惊不小,可吃惊过后,更多的是强忍的笑意。
蓝枫听了则面色一变,眼见她笑得贼兮兮的,怕她再闹出什么笑话,也不顾在场人多,伸手提起她的后衣领,不顾她的挣扎一路硬拖出了小巷。
此情此景赫月已见怪不怪,只是好笑地见花舞不情不愿地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啦!这是大街,你怎么每次都这么对我,不带这样的!”
“闭嘴!”
“你放开我我就闭嘴,你不放我不闭嘴,你放不放!?”
“不放!”
“哼!你再这么对我,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在你茶里下巴豆!在你床上放老鼠!在你鞋里放钉子!在你帽子里放蜈蚣……”
声音渐行渐远,赫月似听得入了神,眼中笑意渐浓,直至听不见,看都没看尚在小巷中的少女一眼,便转身而去。
回府后,花舞重重在蓝枫耳边“哼”了一声,表达她未能尽兴游玩的强烈不满,而后拂袖离去。
晚上,小红刚为她唔好被窝,正要服侍她宽衣上床,就听门外有人敲门。
绿儿开了门,见是伺候贝勒爷的小顺子,问道:“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小顺子笑道:“绿儿姐姐,贝勒爷叫小的来问问表小姐,说屋里还剩了些烟花,问表小姐要不要去放了玩?”
花舞在内室听到,忙道:“要,要,你等会,我穿好衣服就去。”
倒不是烟花有多好玩,只是日子本就无聊,如今放烟花也变得好玩了。
小顺子堆了一脸的笑,道:“那小的就在院外等着。”忙打了个千,退到了院子里等着。
十几个烟花,很快便放完了。
她站在廊下,手里还拿着点烟花的香,看着夜空怔忪。
蓝枫立在她身侧,轻声问:“在看什么?”
“方才天空有流星。”
“流星?何为流星?”
她轻轻一叹,怅然道:“就是天上的星星陨落的瞬间。我小时候听人说,流星是天空流下的眼泪,你信吗?”
他久久没有回答,她也没有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