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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春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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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桥说:“从那天开始,我每天都会挤出半小时学滑板,但每次都错过,有时我刚走你就来了,等我第二天推迟,你又提前了,总是不合时宜。
“但我没有等,因为在那个时候等你不是我该做的事,太年轻的相遇容易无疾而终。早在出国时,我就已经把大学四年的学习计划压缩成两年,但直到遇见你,我才下定决心当服装设计师。我想的是,如果我能力足够大了,我们之间的不合时宜自然会少很多,在此之前,我必须按部就班走好每一步,哪怕只能和你当陌生人。
“以前跟我妈学调香,学到一个理论,叫普鲁斯特效应,说的是只要闻到曾经闻过的味道,就会开启当时的记忆。所以我用薄荷、安息香、香子兰和沉香木特意调了一款香,想用香味让你记住我……可惜等我滑板练好后,你已经不怎么来公园了,取而代之出现在一档综艺节目中。
“当时我半工半读,周末会去一家餐厅兼职当服务员或者翻译,突然在电视上看到你,你坐在一众艺人当中非常亮眼,负责跳舞和展现令人惊艳的学习天赋,我听你一边收获众人掌声,一边面不改色说自己学滑板一天就会了,还说画画和射击也是天才。我当时难以理解,觉得你怎么可以撒谎。”
“哎呦,哈哈哈。”梁梦洲没忍住笑出声,说,“真是对不起,让你滤镜碎一地吧,那你怎么还喜欢我?”
谢桥想了想才说:“很难不喜欢吧,你在镜头前那么自信,侃侃而谈,我宁愿相信你只是把顺序颠倒了,而不是骗人。”
梁梦洲又笑:“恋爱脑要不得啊。”
“不算恋爱脑,我只是相信行动出结果,就像我相信最多五年,我一定会做出一番成就,然后去找你,但因为工作室的发展,今年已经是第六年,没想到你还是不温不火。”
“怎么突然人身攻击啊?”梁梦洲掐了一把他衬衣下的腰,问,“那后来呢?”
谢桥拍着他的手让他松开:“见到你是在我本科的最后一学期,后来我申请上伦敦时装设计学院的研究生,临走前一晚,我在篮球场上等你,想着如果有缘,或许能见你一面。
“我记得那天晚上月色很好,我拿着铅笔和画本突然想画点什么,于是有了月光的第一个版本。但直到天亮,你也没来,我又随手画了幅简笔画,是路灯和一个滑板的少年,我把画放在公园拐角的窗台上,用一本书压着,我知道它肯定会被风吹走的,但我还是想在那里留下点什么……如果我运气没那么好,这就是我在和你说再见。”
要不怎么说少年情怀总是诗呢?
梁梦洲叹息着抱住他:“我是没想到你这么纯情。扯什么太年轻的相遇啊,先加个微信或者WhantsApp嘛,万一我也喜欢你呢?”
谢桥反问:“头一次见面就敢往我怀里靠,所以你那时候就喜欢我?”
“哈哈哈,别翻旧账啊!你不也给我送了三件高定吗?”梁梦洲靠在他怀里笑。
“你拒绝了。”
“我真不是我故意的!是你那阵仗太吓人,我以为欣姐把我卖了,说起来你和她早就认识吧?”
谢桥说:“没有太早,想让你首穿绽放时认识的,当初她问我缘由,我只说有缘,这次再送高定,说的是弥补遗憾,她没有说太多,只说你有你的底线。”
“底线不底线的,那要看对谁了,如果早看到你这张脸,我还会投怀送抱。”说完他就跑开了,钻进卧室,翻箱倒柜之后,将一张银行卡插进他胸口说,“银行卡上交!我从小到大的压岁钱、零花钱、奖学金、工资都在这里了,密码是手机尾号后六位,我真的很专一,你信我。”
他红着脸,有些扭捏地说,“那什么,我承认我以前确实会言不由衷,说过不少混账话,但那是因为碰到过一些非常不好的事,以后不会了,所以你能不能别再让我猜来猜去了?”
“……”谢桥表情古怪,捏着卡像捏着一只蟑螂,“卡就不必了吧,现在不都移动支付么?”
“哦,也是,那我支付宝传你?一天限额多少来着,我算算大概要转几天。”他又掏出手机,真的开始算账。
谢桥:“……”
等到算完,见谢桥还是一脸过敏表情,他就眯着眼问,“怎么,不想要?”
谢桥很想点头,碍于他嚣张又紧张的表情,就叹了一口气说:“放床头柜行吗?和我的卡放一起。”
“这还差不多。”
梁梦洲拿起手机,发了条朋友圈——以后有聚会活动烦请提前告知,本人银行卡现已上交,用钱需提前申请。ps:集齐88个赞可助力本人额外提现一次数,谢谢家人们。配图是谢桥送他的领带,最后选了亲友可见。
发完他就心满意足拿酒杯碰了碰谢桥的,仰头一饮而尽:“本来嘛,今天是想干点特别的事的,但是你这个人太纯情了,我决定再等等,喝了你就先洗澡睡吧。”
谢桥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问:“你呢?”
梁梦洲促狭道:“只准你藏东藏西,不准我藏点秘密?去吧,早睡早起身体好,别太想我。”说完他就把自己关进琴房没动静了。
浴室里很快传来隐约的水流声,梁梦洲拉开窗,深秋的月色很凉,像蒙了层青灰色的纱,风很大,吹得路旁的树都在颤抖,本来应该是很冷的,可他在窗前站了很久才彻底静下来,想,在夏天的月色下,昏暗的路灯前等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孤独还是沉静?那时的谢桥也像现在一样,做什么事都沉稳有序吗?还是说其实他也很迷茫?
他想不出来,无论如何他都做不到将一份心事藏这么久,毕竟和谢桥才认识月余,各种误会和心事就已折磨得他苦不堪言,所以过往一切一定不像谢桥说的那样轻巧自然……
从柜子里掏出铅笔和画本,他想画点什么。自从《春意》事件过去后,他已经很久没画过什么东西了,此刻却手痒得很。
铺开画本,他先勾出一个破败篮球框,顺着左下方拉出一条辅助线,铺上障碍物和一条瘸了腿的椅子,又在椅子上方画出一个旋转的滑板,往上是一个展开双臂,屈膝飞跃的人……他的T恤扬起一半,发丝像风一样自由……他画的是第一次见到的谢桥,想感谢独自走了六年,才走到他面前的沉默内敛的谢桥。
初稿画好后,他开始调整细节,高光和阴影,甚至连头发丝都想还原出当时的样子,也是动笔画时,他才想起他竟然记得那么深,于是又将外围的树、围栏以及看热闹的人也加了进去,他们如众星拱月,将一个人围在中间,但梁梦洲没有给他画脸。
画完后他整个手掌都摸得黢黑,都顾不上擦干净,就将画的右上角反折,写上时间和名字,最后拍了张照片,他原想用小号发微博的,最后又登了大号——一幅画而已,又不是出柜,有什么不能发的?
而且他看网上风向,好像骂他没那么厉害了,满世界找“瓶妹”线索呢,真要命。
放好图片后,他在编辑文字时犯了难,既要让某人看得懂,又要让除他以外的人都看不懂,该怎么说呢?突然他灵光一闪,发了一行字——普鲁斯特效应。
哈哈,这下总行了吧?不管那天的谢桥有没有看到他,现在肯定知道了。
发好微博已是深夜三点一刻,他困倦却清醒,开始思考亲密关系。其实关于圈子里的感情,他一直持怀疑态度,既不相信这玩意存在,也不相信它的纯粹,不止因为付书明,更是因为他才出道时发生过一件“酒桌事件”,让他将“感情”和“掠夺”划上等号。但之所以没有失望得那么彻底,是因为当年救他的人,凭着一双发青的指印驱散了整件事留下的阴影。
在拍《影人》之前,姜欣给他接过一部电视剧,进组前,同组小演员组了个局,梁梦洲也接到邀请。他当时才开始做形体训练,秉着认识的朋友多了路更好走的原则,决定参加聚餐。
地址选在海边一家西餐厅,地段、价格以及私密性都做到顶级,独立圆形玻璃房像一幢幢发光的大蘑菇,伫立在离海岸线不远处。
聚餐当晚,他提前半小时抵达餐厅,但进到内厅时发现副导演已经到了,还有四位明星,其中两个他叫得出名字,另外两个是金发碧眼的生面孔,几位肩臂相贴,十分亲密,场子已经被他们聊得十分火热。
梁梦洲一进去就被几人盯住,有些不自在,就冲导演和请他的小明星笑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副导演姓马,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头往身旁的椅子上一点,说:“模样不错,坐。”
这一眼让他发毛,觉得自己像个待价而沽的商品,但他还是坐过去了,只是没等他屁股坐热,导演的手又摸上他的腰:“嗯,身材也不错。”
梁梦洲头发都竖起来了,“刺啦”一声,起身将椅子拉出巨响,绷着腰背说:“对不起马导,我有腰椎间盘突出!”
副导演嗤笑:“年纪轻轻的,还没进过剧组吧?拍戏时导演会指导动作和情绪,这点肢体接触都接受不了,还演什么戏?”
您也说了是指导!指导不是摸吧?!
他拿起酒杯,趁机挪到组局的小明星边上说:“怪我眼神不好,把马导的话太放在心上,让我坐我还真坐了,忘了有四位前辈在,这座位怎么也轮不到我,刚才是我莽撞了,冲撞了马导,也怠慢了前辈们,我自罚三杯。”
他的酒量是打小被他姥爷哄着喂出来的,拿酒当水喝都不醉,如今看来,全场最安全的东西就是这黄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