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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柳兄,借你妹妹一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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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们各自牵着自己的马儿,围成一圈,武学先生就被他们圈在中心,正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萧景澜坐在一旁的树上,时而听两句,时而揪下几片叶子向空中撒去,若是飘到树下马背上的柳疏桐头上,他又会小心伸出手拂去。
“萧小侯爷。”武学先生忽而扭头望向树上的他,目光中带着些许无奈。
“嗯?先生有何吩咐?”他在背着柳疏桐的方向从树上跳下,拍了拍衣衫上的灰,穿过人群走到武学先生面前。
武学先生指了指那一大片空地:“在那策马跑两圈,给他们示范一下。”
萧景澜二话不说从马棚里牵来了那匹他常骑的马,快速跑了两圈后回到了原地。
“就是这样,可看清了?念在有许多初学者,可以跑慢些,到时让我与萧小侯爷查验一番。”
话音一落,学子们皆吵吵嚷嚷去骑马了。
“疏桐,可愿试试?”他朝她侧头,眸中波光粼粼,“若是胆怯,可由我带你。”
她对上他的目光,轻嗤一声:“起码也听了半个时辰的理论,萧小侯爷还是莫要瞧不起我了。”
他眨了眨眼:“有问题叫我,如今你可是我的关门弟子了。”
她挑了挑眉:“那我偏要开门呢?”
萧景澜被她这句话逗笑了,发尾随着清风轻轻颤动。
“那我就得拿开门的方式教你了。”
经过萧景澜的指点,柳疏桐已经可以策马跑上几圈了。萧景澜满意地点点头,将那小马与自己的马放在一处,放下一些粮草,摸了摸小马:“果然是性子温顺,没伤到疏桐,好好吃吧,补补身体。”
“方才我已经见了疏桐策马时的英姿了,果然有天分!”周解玉在他们二人身前勒马,从马上利落跳下,朝身后姗姗来迟的柳慕宁抛去一个眼神,“比她的兄长强多了。”
黄昏,日落西山,今日课程才落下帷幕。
五人将将走出学堂,周解玉的婢女秋云便跑过来行礼:“奴婢拜见小姐、太子殿下、萧小侯爷、柳公子、柳小姐。”
周解玉一看见秋云,心里即刻知晓是何事,皱眉道:“周弄玉又来了?”
“是。”
只见除了柳疏桐外的四人皆有些无语。
“周弄玉是我的庶妹,怀国公府二小姐。”周解玉似是感觉到了柳疏桐的疑惑,为她解释道,“她的娘亲是个婢女,爬了我爹的床,有了她,就封了个姨娘,只不过那姨娘命薄,没福气,生下她不久后就去了,我娘见她可怜,就把她带在自己身旁,和我一起养着,比我小两岁吧,几个月前刚及笄。”
柳疏桐点点头。
柳慕宁却开口补充道:“虽然是一起长大,可她没少给解玉下绊子,而且……她倾慕萧小侯爷已久……”
萧景澜尴尬咳了几声。
柳疏桐目光中带着些许看戏的意味,轻笑着看了他一眼。
“对,她自从我来了太学后,日日以接我为由营造姊妹情深的假象,实则就是来看景澜;还有上次赏花会原本请了她的,她一听说男女分开,当即就不去了,结果结束了才知道没分开,在府里乱砸乱扔,可真是要笑死个人。好歹由我娘养大,竟是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周解玉一面说着,一面往外走,“咱们站开些,景澜和疏桐走在最后。”
周解玉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大家闺秀的模样。
萧景澜和柳疏桐对视一眼,默默跟在了燕将行身后。
刚出门,便听得一娇滴滴的女声:“姐姐,弄玉总算是等到你了。”语罢便作势去挽周解玉的手,眼神在她身后的众人中飘忽。
燕将行比萧景澜稍高些许,恰巧挡住了他,周弄玉没见那少年郎,心里也不禁焦躁起来。
“今日怎么没见景澜哥哥?你们不是常在一处吗?”周弄玉皱眉,挽着周解玉胳膊的手却悄悄使劲。
周解玉一把将手抽了出来:“哦,景澜呀,萧老侯爷挑选了几家小姐,让他陪人家品茗去了。”
“啊?”周弄玉脸色青白变幻了一番,颇有些不可置信,“不、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柳疏桐和萧景澜早在后边偷偷笑了起来。
“城郊村里的刘村长的女儿刘小花,还有他们村的村花王美丽……”
周弄玉更为不敢置信,脸色更是赤橙黄绿青蓝紫都变了一遭,才僵笑开口:“姐、姐姐还是莫要玩弄妹妹了……”
柳疏桐还准备继续看戏,萧景澜却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
“咱们回去,我策马带你去我府上。”
她有些疑惑:“为何要去你府上?”
他轻笑:“那还真是我的疏忽。今日不忙,有空陪你,那我便邀请柳小姐,前往昭定侯府做客?”
“我兄长就在前方,你若是不经过他同意就带我走,他恐会迁怒于小侯爷。”她歪歪头,双眼笑成一条缝。
不一会,一匹骏马从太学门内冲到外面,马上一袭玄袍的如玉少年让众人散开后,回头朝柳慕宁喊道:“柳兄,借你妹妹一用!戌时归还!”
柳疏桐从他的怀里探出头,朝后看了一眼,对上她视线的,是目露赞扬的周解玉、惊诧欲语的柳慕宁、一头雾水的燕将行,和又急又气的周弄玉。
不知迎着风跑了多久,才至世家府邸处,萧景澜翻身下马,便伸出手扶她下来。
昭定侯府算得上是世家府邸中最大的府邸了,光这门前就气派无比,两座石狮伫立门前,似乎在欢迎二人的到来。
“我先带你随意转转。”他迈步走进府内,柳疏桐跟随在他身后。
“此处是正厅,平常会客之地,我并不喜欢此处,依我之见,会客之事颇为枯燥。”语罢,便从侧面穿过一拱门,踏过长廊,便至一鸟语花香之地。
“此处是我爹的书房。”他看了看房前的一片鲜花,苦笑道,“这些花卉,都是我娘种下的。”
“侯夫人实则是很有雅趣的女子呢。”柳疏桐走去,俯身闻了闻花蕊,“想必她生前,定是待你与侯爷极好的。”
他笑了笑:“是啊。”
书房正对面的院内,相较于其余地方,倒是热闹的紧,门口守着许多侍卫,侍女小厮进进出出。
柳疏桐抬眼观察了一番萧景澜的神色,后者神情淡淡,只是看着院内不语,眉宇间似有愁绪萦绕。
她垂眸,询问道:“那可是侯爷的院落?”
他微微颔首,但随即想到了什么,拉住了她的衣袖:“还是莫要去了,我爹正在病中,你身子又不好,恐沾染了病气。”
她点点头,二人又转了好些地方,最后一个便是萧景澜的院落。
而此时他的小厮来福来财都跑了过来,向二人行礼后便道:“小侯爷,徐大人来了。”
她看见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好,马上就去。”
她不禁偷笑,他认为枯燥之事,倒是碍于身份,不得不去做。
“来福,陪柳小姐逛逛,小姐若是无聊,便多叫些侍女小厮,来陪小姐玩乐;小姐若是有喜欢的东西,只管叫她拿去便是。”萧景澜对着来福交代了一通,便扭头叫着来财离去了。
“柳小姐想去哪呀,奴才陪您。”来福挂起一个自认为得体实际有点憨的笑,朝柳疏桐道。
“不必了,我的侍女许是已经跑来昭定侯府门口寻我了,你们先前见过的,她叫若桃,你可否帮我瞧瞧她在不在?若是来了,还将她领来,若还未来,便等一等她。”
“哎,好嘞,小姐您就在这附近歇息吧。”来福领了命,飞一样跑去府门口。
她哪里知道若桃会不会来。
只是她并不是与昭定侯府中人有多么相熟,萧景澜之于她,也不过是几面之缘的友人罢了。
但是她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心里蔓延,在这感情的引领下,她提起裙摆,小跑进萧景澜的院内。
有些地方,如果不是主人来引领,倒也无甚意思了。
他的院子里也种满了鲜花,一棵松柏伫立在花丛中,树旁是一小片空地,边上立有一个靶子,一看便是他平日里练习剑法和射箭的地方。一条小溪流从左面流到右面,看得出来是从花园一路打到这的,末了,还有一个小凉亭。
柳疏桐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跨过小溪上的小木桥,走到他门前,伸出手,微微顿了顿。
门是虚掩的,并未关实。一阵不知哪儿来的风吹开了这扇门,屋内与他如出一辙的木兰香掩盖住了花香,扑进她的鼻腔。
她的正对面便是他的桌案,案上的一对琉璃香兽正吐着袅袅的轻烟,有如仙气缭绕,砚中的墨水已干,几张纸被随意地丢在案上,她凑近一看,竟是今日先生所查的昨日课业,怪不得他今日未拿出来,原是忘带了。
她轻笑一声,瞧见外面的微风阵阵,将被搁置在一旁的镇纸压在纸上,再扭头一瞥,四周放满了书柜,墙上挂满了书画,有些是前朝名家所作,有些则看不出,细细观察署名,才知作者为这“当归”。
这是何人,她不知晓。
只是此人笔锋虽尚有些稚嫩之色,但其作之高度已可见一斑。随落款处时间与现在的接近,这些作品与名家相比,竟也毫不逊色。
绕过桌案后的屏风,便走进了内室,正中央是他的床榻,收拾得很干净,一旁大抵是他的浴室。
她没有碰什么,转身便离开了屋子。
也不知她在他房内待了多久,太阳已经没了踪迹,月儿慢慢的爬上梢头。
她想快些找到萧景澜,然后回到家去。
但昭定侯府她不熟悉,只得坐在他院中的凉亭内,静静等待他来。
刚坐到凉亭上,她便眼尖的发现,这竟还有一个小门,若不是仔细看,根本瞧不见。
这小门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走过去,推开门,竟走进了一座新的小院。
她正纳闷萧景澜的院子这是与谁开了一道门,却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
这笑声……是周解玉?
她怀揣着一颗疑惑的心,悄悄走到前院。
果不其然,是周解玉和自家兄长拿着剑在切磋,柳慕宁全程带笑,周解玉剑招轻柔,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她呼出一口气,正准备踏出步子去打招呼,却见周解玉一个潇洒转身,完美跌进了柳慕宁的怀中。
二人皆是含情脉脉盯着对方,眼看就要亲在一起——
柳疏桐这边却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
二人瞬间齐刷刷朝这边看来,柳疏桐一呆,刚翻墙过来的萧景澜却是像个没事人:“嗯?你们都在?”
四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却无一人再继续说话。
萧景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疑惑道:“怎的没人讲话?”
半刻后,四人围坐在周解玉院中的石桌旁,面色皆凝重。
首先打破冷场的是最有理由的柳慕宁,只见他清了清嗓,手指点了点桌子,目光不善地看向萧景澜:“不知萧小侯爷不经过我这个兄长的同意,将我妹妹拐到贵府是有何贵干?”
萧景澜却是洒脱一笑:“我在马背上,大抵是已经通知过柳兄了,不过此事疏桐既愿意,倒也罢了。”
柳慕宁“哼”一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正准备继续输出什么,却听得萧景澜继续道:“适才我跳进来寻疏桐之时,却只见疏桐呆呆看着柳兄与我解玉姐姐的方向,可否冒昧一问,柳兄与解玉姐姐方才在做何事?”
柳慕宁和周解玉皆一噎,对视一眼,却是周解玉开了口:“咱这桌上还有未及笄的小孩呢,景澜你少说点。”
“哦?不知是何事,是疏桐听不得的了?”萧景澜笑着瞥了柳疏桐一眼,却见后者面色微红,只是呆呆坐在那里,抱着茶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咳,严格来说,萧小侯爷也不过是未成年的孩子罢了,你与疏桐二人,还是莫要打听为好。”最终还是柳慕宁开口解围。
萧景澜轻笑一声,说了句“好”。
又是无言。
这次是周解玉先找了话题:“对了,疏桐是如何来我这院子的?”
柳疏桐突然被提,身子抖了一下,便放下茶杯,微微垂首:“在萧小侯爷院子里,发现了这扇小门,有些好奇,便走进来瞧了瞧。”
“这就得问景澜了。景澜小时候黏人,在怀国公府和我玩完,在昭定侯府一直哭喊着要来找我,姑父姑母被这小祖宗吵的不行,便与我爹商量,将我俩搬到各自府内最边上的院子,打了个洞开了个门,便是如今你看到的这样。”
柳疏桐憋笑,看了萧景澜一眼。
萧景澜只是不疾不徐地抿了一口茶:“地底下还有一条通往宫里的密道,也是将行偷偷叫人挖的,不过后来东窗事发被陛下发现,给填了。所以这不过是我们的聚会方式罢了,现如今我倒不经常来。”
周解玉似是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也是,你现在事务有那么多,哪有什么闲暇时光。”
“嗯,不知萧小侯爷如今是有何事?竟让你忙成这样。”柳慕宁放下茶杯,询问道。
周解玉一听,胳膊肘碰了碰柳慕宁,眼睛一瞪:“你别那么好奇!你与景澜并不相熟,还是莫要打听他的家事了。”
萧景澜却摆摆手:“无碍,此事疏桐已经知晓,柳兄知道,也未尝不可。”
“啊?疏桐知道?”
柳疏桐点点头。
“几个月前,我娘去世了,我爹也因此一病不起。起先都以为是病故,可我娘素日里身子骨硬朗,突然染上急病,在一朝一夕之间便回天乏术、驾鹤西去,郎中来诊断也没诊断出个所以然,此病来势汹汹又威力非凡,只怕会传出去引来诸多猜疑,以影响昭定侯在民间的声望……”萧景澜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此事我已暗中派人着手调查,我娘尸身中含有毒素,我猜测便是此毒才使得我娘丧命。下毒之人此举,既害我娘,又拉垮我爹,以我昭定侯府为突破口,使萧家、周家都受创,目的只怕是打压昭定侯与怀国公的势力。”
周解玉一惊:“如此严重!待会我便去面见我爹!明日若有空,也告知将行与皇后姑母……”
“不必麻烦将行与皇后姨母,他二人毕竟是皇宫中人。”他抿了一口茶,微微叹气,“只是此事怕瞒不了多久了,我爹已告病休朝数月,再过几月陛下定会怪罪下来,彼时再说明我爹情况,便晚了。待我调查清楚,寻个机会将风声放出去,往后便得我代爹上朝了。”
柳疏桐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此事必定会牵扯到大半个朝廷,也不知爹爹会不会有所牵连。过几日朝廷休沐结束,爹爹便得回去上朝了,到时定是腥风血雨,回去也要提醒提醒爹爹。
“诶?疏桐?”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将她飞走的神思唤了回来,见她回神,萧景澜轻轻一笑,“天黑了,快随你兄长回去吧,我们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