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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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谑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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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生
“你知…我绝不是无理取闹。我若是那样的人,又怎会过这么久,发生了这么多事都…”早已嫁做人夫的他,褪去自己原本最爱的白衣,换上了妻主总是称赞的,说过最适合他的浅黄衣裳。他背着她,看着窗外,淡淡的说着。
他的妻主,当今皇上的胞妹姝亲王,顶着一副清秀的面相,却真真是安国最勇猛最年轻的将军。
论年纪,居然还比他小上一岁。
“一年前八抬大轿下嫁与你,满心期待,新婚之夜你以劳累为由,不与我行夫妻之礼…六郎并非妒夫,却不明白,你为何可以去别的哥哥那处过夜,而到我这儿,却从来只是和衣休息……”
“…就算听得,原来姝亲王是与人打赌,自称有胆识向尹无颜求亲,才会最终与六郎结缘,我也不曾怪过你,只想…竭尽所能,与妻主做对恩爱夫妻。”
“我知你长期累战,身体抱恙,早便劝你莫要花过多心思在国事之上,你却只从来不听。如今都累得吐血,还在请战。你我夫妻一场,聚少离多,哥哥们可以不在乎,我却…不舍那样,只希望你若是那皇室闲养的王爷,该是多好……”
“前些日偷偷回娘家,真的只是为了给妻主取些家库里的珍惜药材……”他越说,声音越发颤抖,回过头来看身后的女子,满眼都是委屈,“为何只是归家,就要责罚于六郎?尹商连日遭查封一事,难道跟妻主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声长叹,包含了多少苦楚,他如星子般幽黑的眸子,变得水亮水亮。
“既是要这般对我,何苦将六郎霸了来……如今,妻主不沾家,娘家人被尽数散了去,人都还在,却见也见不得,世间只余六郎孤身一人。难道…六郎只能被锁与家中,只能…做一方死物?”
见他如此隐忍的模样,女人再也摆不出平日里云淡风轻的模样,紧握的拳,皮肤绷得惨白,青筋毕露。
她疼惜的张开双臂,小心的环住了身前的人儿,轻轻将他按向自己怀里。
他说的那些话,一句都不假……
可自己这颗爱他爱进骨子里的心,又怎么会是假的?若是有别的解决办法,又哪里舍得委屈他半分?
遇见他,爱上他,是自己的天罚,还是他的?
“六郎…”女子蹙了蹙眉,紧咬着牙,才能勉强将涌上心头的酸楚压下,“尹商遭封,虽是我指使,却绝对是为了尹家。六郎,男子不得妄议朝堂,有些事情…我也不便与你说,你只要相信为妻,可好?”
相信,相信,又是相信……
要信到什么时候,才是头?
上次也这般说,说近疆小战,去三月便回。
等了三月,又是三月,总不见人归,偶尔寄回家书,寥寥几字,尽是相同—— “于近日便回,勿念。”
等到七个半月,终于回了,人却伤惨了左臂,至今未能痊愈。
她的话,要自己,怎么去信?
女人见他沉默,将他的手握在手心,一寸一寸的轻捏着,从指尖到手掌,温柔至极。
他靠在她肩头,全身以一种不可察觉的频率轻颠着,从没见过镇定的弦儿如此失了方寸的样子,她却知晓,没了家人的痛,是自己带给他的。
“六郎,六郎呵……”不知如何排遣心下这巨大的苦闷,它像一堵倒塌的铜墙铁壁,要将自己压垮了,她只能反复唤着他的名儿,心下才能稍微安定。
六郎,乖巧的六郎,安静的六郎,她的六郎呵……
如果她不是姝亲王,他不是尹家的嫡子,他们,总该会有更好的未来。
“六郎,你是不是怪我?但是,只有这样,才能护得尹家人周全,娘亲和爹爹,应该有个更加安宁的晚年才对。就再相信我一次,可好?”
“……”他从她怀里挣出来,抬眸看她,却不知是该答还是不该答,呆了半晌,终是没说出一句话。
“六郎可是要为妻的保证?”
“保证?”他一怔,脱口而出。
“…不如为妻就发誓:此次战事过后,便解甲归田,与六郎做对真夫妻,可好?”
卸…卸甲归田?
他被这四个字惊得说不出话来。
就算糊弄他是不懂朝堂的男子,也不能如此胡诌,以姝亲王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能力,皇上又岂是肯妥协的?
像是知晓他的顾虑一般,女子含笑的打量着面前的人儿,手指温柔的流连在他的发鬓,轻声道:“皇姐金口玉言,说此次若能战胜归来,这些条件,便全应了我。那时,我与六郎寻处世外桃源,安养余年。对了,我还想要一子嗣,六郎可愿…为为妻诞下麟儿?”
男子被妻主的话惊得呆若木鸡,负气的耍了袖子,背过身去,不再理她。
就她能说出这么羞人的话,连…连洞房都不曾有过便说…说麟儿,岂、岂有如此混的人,哪里有,哪里有半分亲王该有的皇家作态。
看他羞得连耳根都粉透了,女子忽的一声笑了出来,甜得腻人,荡漾在他心头,分明是取笑,却又充满了爱怜。
这笑声,岂得如此…耳熟?
姝亲王,姝儿,我的妻主……
六郎只愿再信你一回,若这次得以取胜归来,我定当随你海角天涯。
对了,还有,还有……
还有我们的…麟儿…
“六郎信你便是…”他敛下眼眸,任由那些沾着妻主香气的亲吻,密密的落在自己的眼睛上,痒痒的,弄得他全身又酥又麻。
“六郎,我就是至死…都爱着你的。莫要再多想了,我们的以后,很快,便会来。”
很快,她这么念着,一遍又一遍。
不知是给他听,还是给自己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