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舞》花尘月希

14、得到的远不及失去的重要

　　许毅没想到许晏和穆贞会这么快收到消息赶过来，显然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他的心思一时间全扑到两位老人身上，连许奈思说了什么都顾不上听，便急忙换了副面孔前去迎接二老。
　　江浔阳一早便注意到许奈思状况不对，抢在许毅开口前和二老打了声招呼：“姥爷、姥姥，我先带小奈上楼。”
　　穆贞关切地朝江浔阳点头，视线忍不住落在孙女身上，深陷的眼窝里满是心疼。
　　如果不是要先处理许毅，她真想现在就过去好好抱抱她可怜的孙女。
　　许奈思不想走，表情犟得很，但江浔阳捏了捏她的手心，暗示意味明显。
　　最后，许晏和穆贞在楼下客厅盘拮许毅，江浔阳带着许奈思上楼。
　　*
　　卧室内。
　　江浔阳一路上轻握着许奈思的手腕，要不是靠他借力，她估计早就跌坐在地上了。
　　这会儿他刚把人带到床边，少女便浑身发软不可控地瘫倒在床上。
　　“再着急的事儿你也得先跟我说，我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不在你身边，你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江浔阳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许奈思，语气里满是严肃。
　　他很少这么不苟言笑地对她，因为心疼过头导致的生气。
　　她冲进家门泼了许毅一脸茶水，他第一时间不是去制止也不是干别的，而是注意到她大汗淋漓、风尘仆仆，只想知道她在来的路上遭遇了什么。
　　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们早就对彼此了如指掌，怜惜对方胜过怜惜自己。
　　“你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啊，许毅只能由我来收拾。”许奈思躺在床上平复着呼吸，身心俱疲。
　　江浔阳在转椅上坐下，无可奈何又不得不啰嗦：“你总得保护好自己，他做的事能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伤害，你做的那些于他而言都无足轻重。”
　　他没戳破她被许毅影响到手软脚软浑身无力的事实，这是她眼下最不能被践踏的尊严。
　　许奈思自己也心如明镜，和许毅作对的这七年里，不管她怎么捣乱怎么搞破坏，都只不过是起到给人家添堵惹麻烦的作用，造不成任何实质性打击。
　　跟许毅做的那些事比起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她这个父亲只要稍一出手，就能让她发了疯似的从外面赶回家里，遇到堵车更是直接下车用跑的，心态和身体都被折磨得精疲力竭。
　　“那怎么办，我就这样认输吗？”许奈思闭上眼睛，颓然发问。
　　也不知道是在问江浔阳还是问自己。
　　“当然不可能认输，你要是认输，还是许奈思吗？”江浔阳替她反问。
　　“总之沈临溪那贱货别想留在这边，我现在闻着空气都是脏的。”
　　“看姥姥姥爷怎么跟许毅聊吧，你给我记住了，不准乱来。”
　　“保不齐，我手脚比脑子快。”
　　*
　　楼下客厅。
　　二老一同在沙发上坐下，许毅想让阿姨准备些茶水果盘送过来，刚开口却被许晏打断：“拿条湿毛巾给他。”
　　阿姨很有眼力见，忙应下许晏的吩咐，用温水打湿毛巾送到许毅手上。
　　“把你那脸好好擦擦，像什么样子。”许晏一副不急着聊正题的模样反倒更骇人些。
　　穆贞没发话，眼神却渐渐冷下去。
　　许毅把脸擦干净后，尴尬地轻咳两声，准备道出自己一早酝酿好的话术。
　　然而许晏并没有给他发挥的空间，话锋一转，从其它方面切入：“你把人接过来之后打算怎么处理，今后又打算怎么面对小奈？”
　　许毅愣了会儿神后，很快接话：“爸，妈，这件事真的事出有因，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们接人，只是事情发生的实在太过突然，我救人心切，就匆匆忙忙把人给接过来了。你们放心，我跟沈临溪真没什么，我纯粹是报答她父母对我的养育之恩，给她一条生路罢了，仅此而已，至于小奈，还请二老多帮我劝着点。”
　　“许毅，我们许家这些年对你可以说是问心无愧，但这不能成为你如今作威作福的资本。沈临溪，我们容她不得，有些话说出来难听，你自己也明白，我希望你见好就收。另外，你搞错了一点，我们不是来给你当说客的，我们小奈更不用将就任何人。”穆贞语调平缓，逐字逐句娓娓道来，和蔼中透着无形的压迫。
　　“妈，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我真的只是暂时把人接到这边安置下来而已，你们不知道她现在情况有多危险，我没办法坐视不管，除了在钱上面帮衬一把，其它方面我绝不越界。”许毅满脸真诚地解释以及保证。
　　许晏瞥了眼楼上，思忖片晌，不再与其深入理论，结束话题道：“出格的事我相信你不会做，也不敢做，既然事情因你而起，小奈你就得自己安抚。”
　　许毅面露难色，还企图请求些什么。
　　二老不再搭理他，提出今晚把许奈思接到老宅去住后，动身离开。
　　…
　　许家老宅。
　　许奈思几乎是被许晏和穆贞连哄带骗地带回老宅，有很多问题想问，硬生生憋了一路。
　　吃过晚饭洗完澡，她实在忍不住了，披着吹到一半还没干透的头发跑进主卧。
　　“姥爷，姥姥呢？”许奈思敲门进来，发现卧室里只有姥爷躺在阳台处的按摩椅上闭目养神。
　　许晏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的宝贝外孙女回答：“你姥姥护肤呢。”
　　许奈思往卫生间的方向探了探头，随后走到另一台按摩椅上躺下，也闭目养神起来。
　　“小奈，想问什么就问吧。”许晏轻声说。
　　“我还以为你们忘记这回事了呢。”许奈思噘着小嘴嘟囔。
　　许晏笑了笑，回：“姥姥和姥爷还没老糊涂。”
　　“那您和姥姥怎么跟许毅说的，他答应把沈临溪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了吗？”许奈思侧过身，双手扒在按摩椅扶手上，满脸期待地看着许晏。
　　“小奈，有些事情远不如你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直观，姥爷不能就这么简单粗暴地把人赶走，你明白吗？”许晏扭头，正视着小外孙女纯真的脸庞。
　　听完姥爷的话，许奈思眉头越皱越紧，连说话的腔调都染上委屈：“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我不想让沈临溪待在这里，太恶心人了。”
　　“嗯，姥爷理解你的心情，但许毅现在没有任何越界之举，旁人看来，他帮沈临溪完全是情理之中。他们早些年干的那些龌龊事又没什么人知道，现如今许毅的所作所为传出去，在外界眼里还真是给名声添彩，为了顾全大局，咱们肯定不能来硬的。”许晏耐心地给孙女分析着一件事当中的利害关系。
　　许奈思冷静下来细想了会儿，忽地顿悟。
　　是啊，许毅多能耐，及时解救了一个差点因家暴丧命的可怜女人，这女人不仅是他养父母的亲生女儿，还是他的青梅竹马，他如今功成名就，不忘初心回头报恩，简直为世人所赞叹。
　　可当年许蔓的真正死因被封锁，外界都以为她只是惨遭毒手被酒鬼误杀，许毅撑死也就担了个没照看好妻子的虚责，殊不知他才是这场悲剧的“元凶”。
　　许家要顾及许蔓的名声和公司的运营，这才让许毅始终人前显贵。
　　以至于他现在擅自做主把沈临溪接到A市，许晏和穆贞都不能拿他怎么样。
　　二老迫于没人知道许毅和沈临溪的脏事；迫于稍不留神便能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舆论浪潮；更迫于庞大的许氏企业根基不容动摇。
　　越是树大根深，越避免不了盘根错节。
　　许奈思通晓这一切后情绪更加低落，因为得到的远不及失去的重要，却还是只能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小奈，姥爷知道你不甘心，我和你姥姥又何尝情愿？不如换个角度想想，你妈妈根本不需要许毅那种人残存的爱，那个人早就不配爱你妈妈了，你与其一直纠结这些，不如想想怎么让他们不好过，添堵这事儿你不是最拿手了吗？”许晏拍拍许奈思的手，挑起两条白了不少的浓眉。
　　“好啊姥爷，你敢教我这些，信不信我告诉姥姥！”许奈思脸上的表情生动起来。
　　“你个小叛徒，赶紧回去睡觉，不然你姥姥肯定要先教育你一番！”许晏有模有样地唬着孙女。
　　许奈思马上溜之大吉。
　　没过多久，穆贞从卫生间出来。
　　“都听到了吧？”许晏重新闭上眼睛。
　　“还是你有办法，当年就是这么把我哄到手的吧？”穆贞还在往脖子上抹东西，她靠着卫生间的门框望向老伴，问道。
　　“你跟小奈哪能一样啊？”
　　“你快别说了，真是苦了我们的心肝宝贝。”穆贞的神情一下变得愤恨又苦闷。
　　这些年来，许毅始终让两位老人感到烦懑，他们甚至有想过，如果许家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的家庭，是不是就不用考虑那么多，顾忌那么多？
　　他们甚至可以把许毅告上法庭，哪怕法院最后判不了许毅重罪，他们也能和害死自己女儿的“凶手”老死不相往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表面功夫做到恶心了自己一大家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