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
脸颊的酸痛缓缓蔓延，赫连策下一瞬松开了她的脸颊，笼罩着她的气息瞬间消失，宛音扶着墙轻抚着脸颊，轻轻吐了口气。
好在，秋芸把好消息带了回来。
赫连策看了眼窗外，半响，面带轻笑：“搬救兵来了，行，阿音，你给我等着。”他缓缓凑近耳边，宛如鬼魅一般低语。
宛音瑟缩了一下，又镇定下来。
赫连策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屋子，宛音也赶紧抹掉眼角的那一滴泪收拾整齐后出去接旨。
淡淡的日头落在她的脸上，近乎透明的脸颊上印着泛红的指印，她为了避免被瞧出，特意带了一块白纱遮面，她捧着太后的懿旨长吁一口气。
“收拾东西，今日进宫。”她吩咐秋芸，秋芸看着自家郡主遮面忙问：“郡主，奴方才看世子从里面出来，您的脸……”她满面急色，以为宛音被赫连策欺负了。
“没事，他没对我怎么样，太后的懿旨到的很及时。”她轻轻用手背碰了一下脸，她皮肤薄，又容易留印子，这次他力气又使大了些难免也会泛红。
反正上次一夜后也就消了。
宛音和秋芸匆匆收拾了一些东西后乘着马车进了宫，当今太后是她的外祖母，平素在长禧宫的佛恩殿礼佛，足不出户。
皇家亲缘淡薄，她阿母遁入空门后太后便也只当没了这个女儿，从前她并不怎么在长禧宫走动，故而入殿时有些忐忑。
殿内传来一阵阵的木鱼声，佛恩殿内一道绛紫色的身影跪跪在那儿，宛音跪下行礼：“见过太后娘娘。”
木鱼声骤停。
“来了。”苍老的声音宛如迟缓却有威严，宛音不自觉低低应了一声，太后起身，她很有眼力见的上前扶着，宛音的容貌承袭阿母，恪静长公主又承袭太后。
虽已年过花甲，却仍然姿容芳华，她扶着宛音的手，他们祖孙走在长禧宫的郎庑下。
宛音带着面纱，太后瞧见了便问：“带着面纱做甚，可是伤了脸？”宛音听出她话中的关心，罕见的感动叫她心中发酸，“起了疹子，外祖母不必担心。”
“叫医士来看看罢，脸是女郎最重要的门面，如今你与骏马正是情重之时，还是要多注意些。”
宛音眸中的光隐隐熄灭，黯然失色浮于面上。
“赫连策狼子野心，放在眼皮下最稳妥，如今时局未稳，不是和离的时候。”太后没跟她绕弯子，凝着花园中的梅花道。
宛音咬着唇，咽下苦涩：“皇祖母，我……”
“你贵为雍朝郡主，享天下百姓供奉，这是你的责任，男人，都是一个脾性，你柔情小意些，他焉能不被你拿捏，阿音，尝试着接受。”太后转变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手。
宛音忍不住低下了头，低头的瞬间一滴泪悄然掉落，西夷杀了她的阿父，宛音一想到要讨好杀父仇人就恶心。
“不过你也不必忍气吞声，你若是做到了为人妻的本分，那赫连策还是如此猖狂，那……”太后眯了眯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凉。
绕了这么大一圈子，不过是把她当做对付赫连策的幌子，宛音别过唇：“宛音晓得了。”
“这些日子你在宫中好好想想，左右宫中有太医，每日利于养病。”
宛音在长禧宫住了下来，获得了暂时的松快，只是第二日看到前来诊疗的医士后她微微瞪圆了眼眸。
“太后。”檀越行礼。
“祝史来了，快快坐下。”太后对檀越有些说不出来的敬重，随即对上宛音莫名的神色，“祝史医术超群，你未离开前，皆由祝史诊治，眼下回来了，还是叫祝史诊治罢。”
宛音语塞，说不出的局促。
先前在慈云寺拒绝的是她，如今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竟还是要他诊疗，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檀越定是在瞧自己的笑话，宛音脸颊火辣辣的，但是怕太后瞧出什么又装作了然的颔首。
安顿好宛音，她就进内室去礼佛了，外室徒留宛音和檀越二人，气氛陷入凝滞，宛音不是迟疑犹豫的性子：“不必诊了，左右太后也看不见。”
檀越垂眸拔针：“呵，坑我也不必手段这般拙劣。”
宛音一滞，呐呐：“你不想我也不想……”
“你的死活与我无关，我只是奉命行事。”檀越仍旧冷淡，但说话未免实在刻薄，宛音听着虽难受，却习惯了忍耐，故而面上有些漠然。
檀越拿出一根长针，在火上炙烤。
宛音早已习惯各种诊疗，故而整个过程也没有太痛苦，只是淡淡的檀香始终萦绕在她鼻端，香气并不刺鼻，反而有淡淡的安神作用。
宛音有些昏昏欲睡。
但是她好歹是郡主，在外人面前怎能做出与身份不符的事，便强撑着不能入睡。
只是到底抵不住困意的侵袭，她想，反正檀越也懒得搭理她，她睡一会儿而已，碍着他什么事儿了。
随即便陷入了昏沉睡梦。
梦中，令人熟悉的心悸漫了上来，她的整个躯体都在僵直着，熟悉的恐惧环绕着她，依然是永远追不上的冷白身影，梦中的她气血淤堵到要崩溃。
过于紧绷后她醒了过来，入目是檀越晦暗不明的视线，她怔了怔：“大人怎么还在这儿。”
“你的针还未拔掉。”檀越收回视线，捏着针从她的手臂上拔了出来。
宛音唔了一声，蹙起了眉头，拔针是有些疼的，但檀越丝毫没有手软，一个接一个的拔掉，宛音疼得有些哆嗦，忍不住道：“大人，轻一些。”
嗓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软意，檀越撩了撩眼皮：“闭嘴。”
宛音僵了僵，不敢再说话，生怕被“打击报复”。
“明日巳时准时来文思院，过时不候。”檀越收好针后撂下一句，宛音后知后觉应了下来，原来他并非每日来长禧宫啊，还要她去文思院。
宛音有些不大情愿，莫说是叫她去文思院，便是同这位高权重的祝史打照面她都背后有些发毛，但是太后吩咐，她不得不应：“……嗯。”
檀越正视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扫过她带着面纱的脸颊：“郡主方才说梦话了。”
宛音一愣：“嗯？说什么了？”
她说梦话？怎么可能，虽说她素来多梦，但从未说过梦话，要不然秋芸早就提醒过她了。
檀越整理好医箱却含糊其辞：“没听清。”
宛音眨了眨眼，松了口气，那便好，若是胡乱说了什么，可要出丑了。
出神间檀越向太后告别后离开了长禧宫，往文思院行去，文思院是圣上专门赐给他的衙署兼宫殿。
内侍迎上前接过医箱：“大人，圣上传召宣政殿。”
檀越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这一路都在若有所思崔宛音的睡像，方才她确实说梦话了，但檀越并非没有听到，反而说的清晰。
“檀越，别走。”
这四个字辗入唇舌，檀越眯了眯眼，莫非，她对自己有意？但是后来当他说完每日巳时要来文思院时，她脸上的不愿却不似作假。
心口不一，有意思。
第二日，宛音凝着铜镜中的脸蛋，原本白皙的脸颊两侧的红印经过一夜并未消散，而是成了青紫色，看起来异常可怖，像极了被欺负。
秋芸看着她的脸，呀了一声气愤道：“郡主好端端的脸，瞧瞧成什么样了，世子太过分了，郡主合该告诉太后才是。”
宛音笑笑：“时间不早了，还是拿白纱遮面罢。”
二人拾掇好便向文思院而去，行在宫道，迎面而来一队侍女簇拥的轿撵，宛音低着头走，余光暼了一眼只以为是哪位妃子，想着躲开一些。
谁知还没走开，便闻一声轻斥：“站住。”
宛音停下了脚步，视线瞟过，发现来的竟是老熟人，她的表妹长宁公主，长宁公主比她小一岁，又是宫中正儿八经的嫡公主。
当年和亲，原本她才是最佳人选，但她比自己小一岁，正是未及笄，加之她的利用价值可比长宁高多了，婚事便落在了她身上。
“公主。”宛音淡淡叉手行礼。
“崔宛音，见到我，你敢不行礼，还敢躲我，这是去了蛮夷两年，连中原的礼数都忘了。”长宁一如既往的娇纵跋扈，二人关系不大好。
盖因她身有弱症，分明是阿姊，不仅处处压她一头，连带着皇后娘娘也叫长宁让着她，长此以往，自是心怀不满。
只是如今……宛音的视线落在她隆起的小腹：“宛音知错，恭喜公主身怀六甲。”
长宁下了轿撵，手轻轻护着腹部：“你便是羡慕也没份儿，岁安哥哥如今娶的是我，你也就配和那蛮人成婚了，听闻西夷民风开放，不知可能忍得了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郎。”
宛音脸色一白：“你胡说什么。”
斥责的话语没什么冲击，长宁秀眉一扬：“别装了，我都知道了，和亲前一晚……”她故意拉长声线，笑意狡黠中带着恶劣，像是欣赏在边缘崩溃的猎物。
和亲前一晚？宛音陷入了茫然，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但肯定是不大好的事，是长宁拿捏在手中的把柄，宛音有些惴惴不安，脑中在想如何飞快的把话套出来，熟料长宁成功的看见她神情不安，满意离开。
宛音一路上都失魂落魄，导致她去到文思院后已经过了巳时一刻钟。
檀越已等的不耐烦了。
“郡主是没有时辰观念么？”他并没有发脾气，只是冷着脸陈述，宛音不大好意思，只是闷闷道，“路上遇到了故人，耽搁了一些日子，明日不会了。”
檀越没有搭理她，但眉宇间的不悦和不耐明显至极，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宛音觉得这位祝史冷心冷肺的厉害，当然她也不会上赶子的自讨苦吃。
接下来的时辰，她自觉噤声，只是不知为何，今日的针灸比昨日的还疼。
宛音很突兀的问了句：“我还能生育吗？”
她这样问当然不是想给那个西夷人生子，只是想知道自己如今这身板还有可能吗？若是没有，还是有些遗憾的，宛音很羡慕阖家团圆的日子。
“郡主想那便是可以，不想那便是不行，只是如今圣上想、皇后想、太后也想，那郡主便得想。”檀越捻着针徐徐道，神色波澜不惊。
又来了，宛音有些恹恹的想，他的训导真是无时无刻不在钻缝隙，叫她听了耳朵难受。
“祝史大义，只是赫连策他不配。”宛音再能忍的脾气也不免变冲。
“那谁配？”檀越反问了一句。
宛音也被问愣了，摇了摇头：“还没出现。”大约以后也不会出现。
檀越没再出声，似乎方才只是顺着她的意思随口一问，并不在乎她的答案和结果。
今日的针施得很痛，宛音的下唇也被咬出深深的齿痕，汗水打湿了面纱，薄薄的贴在脸上，檀越扫过隐在面纱下若有似无的一缕淡青。
他没什么反应，也与他无关。
宛音忍不住想掉眼泪，但是她怕被看笑话，今日她没有睡着，但却出了一身汗。
天气冬寒，刚刚施针后就这么出去极易中风。
“大人，容我在此稍留片刻。“她踌躇道，鬓角的薄汗泛着点点光泽。
“嗯。”檀越懒得跟她说一句话，连药箱都没收拾就走了。
宛音留下坐了一会儿，待身上干爽后便裹紧了衣裳离开了，只是来时有内侍带着她，这会儿无人牵引，竟忍不住迷路了。
她左绕后绕，不知到了哪处宫殿。
只是隐隐听到了人声，心下一喜，赶紧追随声音而去，好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待到声源处，是一间隐隐半掩的厢房，她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却见屋内熟悉的冷白身影居高临下的踩着一个物什，宛音定睛一看，竟是个血肉模糊的人。
她心神俱震，高洁的祝史，竟背着圣上在这儿滥用私刑。她自觉应该是看到了不该看的，想离开时本在屋内的身影突然撩起了眼皮，直直和宛音对上了视线。
宛音心跳声缓缓凝滞。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