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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倒打一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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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小佃不假思索:“当然是那夜大火烧着了马公子房中的檀木家器……”
“请问那火——”张廷玉一双丹凤眼此时犀利无比,“是下官放的吗?”
“不是。但你……”
“那又请问田大人,下官可与放火之人相熟?”
“虽然无从查证,但是……”
张廷玉咄咄逼人,再次打断田小佃的话:“那又可是下官令马公子与檀木共处一室,然后放了一把火让木屑落在他的伤口上的?”
田小佃被一连串问题逼得鬓角流下了汗珠:“不……”
“既都不是,”张廷玉看向田小佃,“大人为何说我是凶手?”而后面向夏帝,再次不卑不亢地行礼,“陛下,臣佩戴水芙蓉香囊不假,可如何证明马公子是沾染上了荷花粉末而中毒身亡?若是,那又是如何确认是沾了臣身上的荷花粉末?”
“此案疑点重重,若只凭臣身上这一疑点便将臣下了狱,或者断定臣与那林霜有什么莫须有的关系。”
“臣,万死不瞑。”
张廷玉质问要害,言辞恳切,最后俯身而拜的模样颇为大义凛然。
“你你你”田小佃气急败坏地指着他:“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檀木屑是因为大火?!我可没说过此等细节!”
“陛下。”张廷玉神色不改,开口道,“臣嗅觉异于常人故精通药理,也因此有幸入太医院为各位贵人诊治配药。”
皇帝点头:“不错。”
张廷玉又说:“臣后来想起似是在马公子周身闻到过檀香的味道,而臣诊治时确实佩戴了水芙蓉香囊,心中担忧,于是便过府询问马府管家,管家将那晚的事一五一十地都说与臣听了,故而当晚的细节,臣都知晓。”
“然,臣也有一个发现。”
皇帝挑眉,好奇:“哦?你也有发现?”
“那夜,马公子因为霜花贴威胁而害怕,躲进了有紫檀木家器的卧房,而后与他有仇的爱妾进了房门,”张廷玉垂首,“紫檀木的位置,马公子的心理动线,爱妾的恩怨情仇,臣的习惯,臣当晚出现时间……这一切,桩桩件件——”
“显然都是那个林霜计划好的。”
张廷玉说的情真意切:“陛下!逆贼算好了所有细节,在那夜用天时地利与人形成了杀害马公子的一个东风局!可见其掌握之精,认知之广……该令我等警惕!”
“臣恳请陛下早日抓捕林霜,不论他有何目的,这样的人出现在大合便是悬在我们头顶的一把剑……不得不防啊,陛下!”
张廷玉一双细眉紧蹙,跪拜于地,此时他好似一个为国为民的谏臣,担忧着未来的国运与皇帝的安危。
田小佃被他正义凛然的样子气得不打一处来,指着张廷玉,大声斥责:“张大人还有脸提林霜?!你与林霜勾结共同谋害礼部尚书父子,而你——”
田小佃怒气冲冲地指向倚在榻上的杳闻宁。
“杳闻宁!便是横行霸道,杀害多名朝廷官员的——”
“逆贼林霜!”
此言一出,诸臣哗然。
“啊?”
“大统领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竟然说杳将军是谋害朝廷命官的逆贼!"
“陛下!此为诬陷!田统领随意攀咬,毫无证据!”
“诸位大臣莫急着下结论。”田小佃冷眼扫去,最终将目光锁定床榻处一跪一卧的身影上。
“日前,在礼部尚书府,那林霜逆贼中了我一箭,就在肩胛的地方。”
“刚刚朝臣太极殿外等候上朝,卑职看见杳将军避开众人,到一角落解开衣襟,那时她身上就已经受伤,所伤之处更是与林霜别无二致!”
吏部尚书赶紧上前反驳:
“陛下!仅凭一个位置相同的伤口,如何就能断定是田统领那天那一箭?!”
“是啊!杳将军在战场上定受了薄甘人无数暗箭,不能仅以此便诬陷她是那兴风作浪的林霜啊!陛下!”
“哼!”田小佃不惧万夫所指,义正言辞道:“且不知今日杳将军被禁军所伤有意还是无意,但新伤覆盖了旧伤。各位大臣若是不信,请其他御医来一查验便知!”
听到“其他御医”,本来松了一口气的张廷玉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这下是真的完了!
若让其他御医来看岂不是一眼便穿帮!?到时候未禀报异样的他岂不是也要受到牵连?!!!
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还是实话实说?
揭发了了算了!
张廷玉不自觉咽了口口水,喉头发紧,说道:“实……”
“陛下……”榻上传来微弱的声音,是杳闻宁开口了。
“既然田统领如此信不过张御医,想要再查验一番伤口,闻宁断不会拒绝,只是……”
“您不会是想唤刘御医来查验吧……”
大臣们又开始小声嘀咕:
“刘御医是曾经给永昌公主治病的那位?”
“这可不行!这下不是田统领怎么说便是什么了?”
“确实有失偏颇。”
“陛下——”
皇帝抬手,制止了朝臣们又涌上前谏言的动作。
他咳嗽两下,开口道:“这样吧,为了证明闻宁的清白,查是一定要查,只是御医的人选么……”
皇帝顿了顿,看了一眼在场的大臣们,不知道为何瞧见了坐在一旁快要睡着了的林肖将,心中有了主意。
“便让太医院的俞御医来吧。”
此言一出,本来已经安静的朝臣们似返潮的浪,更汹涌地扑了过来。
“不行啊!陛下!俞御医曾经是盛林军的军医,林天策与杳将军素来不和……”
“是啊,陛下开恩!唤魏子大师来也可以!他为陛下调理身体,想必医术也是极好的!”
“对!恳请陛下,下旨让魏子大师来偏殿,我等相信大师,相信陛下之公允——”
“陛下。”
杳闻宁费力地坐起身,艰难地抬手止住了大臣们的打抱不平,
“有劳各位前辈担忧挂念,但是听闻俞御医医术高超,为人也甚是骄傲,闻宁相信他自是不屑栽赃作假的。”
“闻宁,愿让俞御医查验伤口,以证清白。”
见杳闻宁自己都开了口,杳家的拥护者们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眼神剜着田小佃,心里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今日本是俞非晚太医院当值,不肖一会儿,便被魏连英请了过来。
“俞御医到——”
看着面似冰山的俞非晚走进偏殿的那一刻,张廷玉想死的心都有了。
别说林天策与杳闻宁不对付,他与这一天天面无表情习惯拿鼻孔看人的俞非晚更是积怨颇深啊!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姓俞的不会公报私仇吧?!
现在向陛下揭发杳闻宁还来得及吗?起码能将自己摘得干净啊!
正想着,一片阴影像旱地拔起的大葱挡在他的前面,冰冷的双眸好似要将他吃掉一般。
这厮站着干嘛呢?
张廷玉纳闷,左右相看。
然后默默地后侧过身去,让出一条路。
原来是自己挡路了。
借过就说借过,好像那嘴就是死了的蚌,除非用刀撬才能蹦出几个字来!
张廷玉看似在让路,实则转过身背对众人,向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宫人将屏风重新展开,张廷玉不敢看,自己在屏风外闭着眼睛,嘴里默念不停祈祷上天。
求求了,请您马上降下一个雷,把杳闻宁与俞非晚一起劈死吧!
一阵寂静之后,俞非晚从里间走出来。
田小佃迫不及待地问:“俞大人如何?是否在同一位置还受过伤?”
俞非晚侧步上前,微微颔首,向皇帝行礼:“禀陛下,此处确有旧伤。”
“看,陛下!俞大人说确有旧伤!”田小佃欣喜若狂,“她就是林霜,她果真是林霜!陛下快请下旨,捉拿嫌犯!”
皇帝微蹙起眉头,看向俞非晚:“何以见得?”
俞非晚开口:“两寸宽剑伤之下,还有纵深,可判断杳将军此处曾被利箭射伤。”
“对,没错!”田小佃睁大了一双牛眼,一副“如我所言吧”的样子。
“但伤口无痂,且有愈合之势,是以依臣之见,杳将军该是十日前受的贯穿肩胛的箭伤。”
“什么?!十日前?!”
田小佃瞪向俞非晚,那眼神,若不是陛下在场,他现在一定是一拳挥过去了。
皇帝听到结论,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田小佃气得直跳脚,一把推开正在收起屏风的宫人,冲到榻前,伸手去拉杳闻宁的衣领。
杳将军一个女儿家,为护自己的清白,拼命抵抗,在众臣的惊叫声中,田小佃还是拉开了她的衣服。
只有伤口狰狞,看不出所以。
他们还看到,女儿家本是光滑的肌肤上,数条伤疤交错,可见战场厮杀,这女子是有多拼命。
在场的男子哗然,纷纷转身避让,口中责怪着田统领的鲁莽:“放肆!杳将军是未来的太子妃,田统领再气急败坏,怎的也不顾女儿家的清誉!”
皇帝也微微偏过头去,恨铁不成钢地挥一挥袖子,羽林卫上前,拉开了田小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