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川不自知》落日新舟

12、找不到第二个清秀可人却又僵硬的青花瓷了

　　“你！太！过！分！了！”陈落在晚上七点后唯一开着的一家火锅店里发出今天的第一百零八次咆哮。

　　“……你是不是想店员第一百零八次过来请你出去。”喻知被他吼得脑壳疼，扶额默默烫了一片毛肚往嘴里送。

　　“人家哪是过来让我走的，人家是认出来陆衍川了，根本收不住视线，想过来合照好吧！”陈落义愤填膺。

　　说完他又有些担忧，陈落比起喻知更关注娱乐圈得多，知道陆衍川在英国的行程并不是公开的，怕给他造成困扰。

　　陆衍川好似看出来陈落的担心，说：“不用在意，我进来的时候打过招呼了，他们不会说的。”前提是给了他们一人一张签名。

　　“那就好那就好……说吧小知，你怎么会背着我认识了明星！”陈落变脸极快，再次喋喋不休地把战火集中到喻知头上。

　　喻知在他步步紧逼的视线中悠哉回道：“你也没问我啊。”

　　陈落：“……”

　　我踏马怎么会知道你认识明星，你从小到大身边所有认识的人我都知道，连你初中同桌我都还叫得出名字，谁知道一个根本不关心影视圈，大年初一春节档电影院挤满人的时候，在家眼也不眨地看《地球脉动》纪录片的人会认识明星，这还是个当前最红的明星之一。

　　“等等——”
　　陈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那天你遇到袭击，和你待在一起的中国人，该不会就是小陆哥吧？！！！”聊了几分钟时间，陈落已经叫上哥了。

　　喻知被噎了一下，心虚地看了看碗里刚刚煮好，漂在汤面的菜。

　　“你——”

　　“我让他别说的，本来就是过来休息度假的，再说了消息放出去别人指不定怎么想呢，说不定会把喻知的身份也扒出来，他就一学生，没必要承受舆论的压力。”陆衍川淡淡地解释道。

　　喻知一怔，原来陆衍川还考虑过他的问题，他不了解娱乐圈，不知道其中水有多深，也许本来是一件好事，但舆论总会把风向引导成背后资本想看到的那样，再说，就算陆衍川真因为这事扭转了大众的看法，光是陆衍川受伤这个事，极端粉丝的唾沫就够把喻知淹个半身不遂。

　　喻知一转头看见陈落又要开口，眼疾手快地把刚刚往锅里下的那一片肥牛递到他碗里，终于暂缓了战火。

　　陈落哼哧哼哧吃完，把注意力又转到陆衍川身上，对着陆衍川一阵激情豪迈的输出：“你在《迷雾》里演的那个反派太带劲了！虽然是个配角，既演出了心狠手辣最后得知身世时又让人觉得可悲，又爱又恨的，丝毫不比主角逊色。还有在《完美分身》里的人格分裂患者，给我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编剧怎么做到让每一步的真相全部落在观众的猜测之外的，太绝了。还有……”

　　陈落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都在冒着光，陆衍川不忍打断时不时应和两句，休息了几个月有些招架不住如山倒的热情，朝喻知耳朵边凑近小声说：“你怎么没说过你朋友是我粉丝？”

　　“他是学戏剧影视文学的，就爱看电影，上次有个挺出名的英国男演员来我们学校演讲，他自己报名了志愿者工作，在后台也这样对着别人说个不停，还有上上次某个美国女演员过来拍戏，他跟女演员聊了快半小时差点被保安带走。”喻知淡淡回道，好像这种情景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一样。

　　陆衍川：“……”

　　说着说着，陆衍川才得知陈落的父亲是国内有名的导演陈云起，是他一直想合作但还没机会的老师。

　　“你什么时候回国呀，我爸最近好像在勘景，应该是在准备拍戏，我可想看你俩合作了！”陈落说道。

　　“这个……”陆衍川沉默几秒，陈落才觉着自己说错了话。

　　他跟喻知不同，对娱乐圈的关注度甚至是他功课里必备的一部分，再加上他爸又是圈内人，很多事他也算是略知一二，包括近期传出的陆衍川的传言。陆衍川作为演艺圈的新星，凭借他的人气和演技，此刻本不应当坐在异国的火锅店和两个大学生聊天，像官方说的出国散心还是不打算再回娱乐圈，这些都无从得知。

　　他正想换个话题，只见陆衍川喝了一口面前掺了冰块的果酒，说：“明年吧，还要再过一阵子。陈导的话，以后有机会一定会争取合作。”

　　“好好好，不着急不着急。”陈落猛地点头，又微眯着笑眼说：“我虽然是个新人编剧，但我坚信自己一定会写出好剧本的！如果未来有机会的话，我可以邀请你来演我的戏吗？”

　　“陈落挺厉害的，在他们学院得过几次最佳原创奖。”喻知为发小补充道。他知道陈落有多热爱创作，也非常希望自己的好友在自己的领域拥有更高的成就，完成梦想。

　　“真的吗，那就期待你的剧本，你能邀请我，我也很荣幸。”陆衍川笑着和他碰杯，杯里的冰块摇晃着，敲击杯壁上的玻璃，发出叮铃的响声。

　　“所以你让喻知演这个角色，是觉得他和青花瓷的调性很搭？”一杯酒下肚，陆衍川随意问了一句。

　　说实话，喻知的长相不用多说，上镜是完全没问题，最主要的问题就在于他对镜头的适应程度。作为演员，陆衍川也曾经有过不适应镜头的时刻，大学每天对着镜子练习，被老师说演得太假，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走这条路。后来自己买了一个相机对着自己拍，这才慢慢好起来。即使只是一个作业，让一个没演过戏的外行人来拍摄，风险确实是存在的。

　　“哦，因为青花瓷刚刚化成人形的时候不适应人类生活，你看喻知上镜的画面，这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长相清秀可人却又如此僵硬的青花瓷了。”

　　陆衍川：“…………”

　　陈落没想到大明星如此平易近人，居然没有一点架子地和他聊了这么久，开心地想再烫一片肥牛，发现盘子空了。

　　“‘小知——”

　　喻知：“……”

　　喻知倒是听得出来陈落在嘲讽他，本来还心虚着，此时仿佛有了底气一般，半天也没憋出来一句好话，冲陈落说：“刚刚不是让你点两盘吗？”

　　“合着一盘子你就给我吃一片啊！你吃火锅逮着肥牛吃的怪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因为我不太适应人类生活，只会吃肥牛。”

　　陆衍川看着他俩拌嘴觉着特有意思，他算是很少能从喻知的脸上看到这么五花八门的表情，笑得肩膀都止不住抖动。

　　几人的说笑声随着锅底升起的雾气逐渐飘向远方。

　　在一堆火锅店员工的深情注视下，三人走出门，门口的铃铛随着门的晃动叮当作响。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透，街上除了微微亮着的路灯和偶尔行驶过的车辆，已经看不到什么人。

　　喻知拿起手机想给陈落转钱，被陈落从身后一个熊扑拒绝了。

　　“你都帮我这么多了，这顿我请你和小陆哥的！”对方笑得眼睛弯弯的。

　　喻知嘴角扬起笑意，正想回他，手机又传来一声叮，是邮箱里有邮件发送过来的声音。

　　是上次一起做报告的女同学，询问他是否查了作业的成绩。经她这么一提醒，喻知才想起今天下午出那门课程的第二次作业成绩。他们课程的考核一般都会分成几个部分，根据重要性，每部分占比不同，而这门课程主要的成绩都集中在报告上。

　　喻知通常会第一时间查看成绩，但今天实实在在忙了一天，他忘了打开学校的系统。

　　“怎么了？哪个美女同学给你发消息啦？”

　　陈落还趴在喻知身上，好奇往前凑到喻知脸旁，想看喻知在看什么。

　　陆衍川站在旁边，越看这两人越不对劲，他俩头都快凑一起了，原本还心情尚可，此时一股怪异的感觉涌上来，他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

　　“没事，同学让我查成绩。”喻知莫名其妙心虚了一下，扭动着上半身，把陈落从自己身上扒下来。

　　“谁啊这么关心你的成绩，该不会真是你的爱慕者吧！”陈落眼里八卦的精光一闪一闪地。

　　“想多了你。”喻知淡淡说到，一边打开了学校的学生查询系统。下午五点出的成绩，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过，不知道是这里信号不太好还是学校系统又崩了，查询界面一直在转圈圈。

　　喻知确实觉得奇怪，毕竟他和这个女生的交集不算多，连邮箱以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留过，突然收到这条邮件很难不让人多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灰色的圈一点一点跳动，心跳也不自主加快几分，直到查询界面终于跳转。

　　成绩查询的页面里包含了喻知这学期以来的所有已出的成绩，一串优异到旁人无法企及的分数并没有得到喻知太多的关注，直到他划到最后一栏时突然怔住，那一栏写着“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