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已逆流》萧*然

4、04

　　进大学一个月，风平浪静。顾云泊没对外介绍我是他妹妹，我也懒得主动站出来承认。我这个人从小就比较低调，大学里不管哪个系对顾云泊都有一大拨一大拨忠诚的女性追随者，我除非是实在寂寞的发慌，不然我是脑袋被电梯门狠狠地夹了否则绝对不可能惹祸上身。
　　倒是唐若非这个女人，一天到晚就知道在我耳边唠叨暑假里碰到的那个阳光美男：“啊顾皖你说暑假那个男生是谁呢？”“你就别思春了——人家说不定是B大过来玩的呢？”“不可能啊，他对我们说了‘学妹’这个词啊。”我一脸敬佩，姐姐啊您记忆力真的是不一般的令人膜拜啊，人家一个月前说的一个云淡风轻的词居然如此隆重地落在你的心里。
　　——不过那个男生的笑容，也一样隆重地落在了十八岁的我的心里。
　　只是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可是，我的人生注定要因为你而乱的一塌糊涂。

　　A大每年10月和B大都会有一场篮球赛，我还在高中的时候就听顾云泊天天拿着这个向我和同小区的女生们炫耀，搞得连楼下阿姨的那个还在小学二年级的小女生就学会了思春……但是这次很奇怪，我到了A大之后顾云泊对这件事绝口不提，也没有告诉我。我还以为这种活动取消了。
　　但是唐若非依靠她的交际手段从女生那里得到了情报，于是她就愤恨地在宿舍里乱骂一通：“那个死人妖，差点让老娘失去阅无数美男的大好时机！”我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但是我也感到奇怪。我在想莫非顾云泊终于学会低调了？
　　还来不及想那么多，唐若非就扯着我向体育馆冲，边冲还边喊：“我跟你讲幸亏我人缘好不然你别想进去啊啊啊啊……”后来奔跑时的风灌进她的嘴里，我听到的只有后面一串“啊啊啊啊”震天动地的吼声。
　　我们分开摩肩接踵的（女）人挤进了场内的时候，上半场居然已经打完了。我垂首叹息，这体育馆究竟聚集了多少人啊……唐若非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我受到了惊吓，看过去，她捶胸顿足：“我忘记戴眼镜了啊……”我瞥了她一眼，啊哈哈还好我学习不是那么用功，我的度数一直都是让旁人羡煞不已的5.2。
　　于是我不再管她，目光径自在球场上绕了几圈，然后定格在了顾云泊身上。他还是那么好找啊。
　　即使隔着这么远，我依旧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脸上满满的喜悦和唇角上扬的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命名为“温柔”的弧度。我揉了揉眼睛，想确定那是不是顾云泊啊笑的好吓人啊……然后捅了捅身边的唐若非：“若非，你陪我去看下那个笑的死温柔死温柔的人是不是顾云……”
　　话还没有说完，唐若非就狠狠瞪了我一眼，“顾皖你是明摆着要让我在你面前把出生时喝的我妈的奶都吐出来么？！”我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她这句话特猥琐特下流，不过也没办法了，我叹了口气，之好自己跑过去。
　　还真的是顾云泊。
　　极其温柔的给身边的一个男生递毛巾。
　　“顾云泊！”我挥了挥手，叫了他一句。
　　他回过头，见到我的一刹那，脸上居然划过了一丝惊慌，雪白的毛巾就那么突兀地落在了地上。“顾、顾皖？”他尴尬地笑了笑，走过来扶着我的肩膀，“你怎么来了？”我没说话，只是耸了耸肩，其实我想问你为什么这么慌张的，但是我还是没说出来。
　　“顾云泊，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身边的男生笑了笑，弯腰捡起地上的毛巾，看也不看就扔向了身后的垃圾桶。整个动作流利潇洒，我的目光成功地被他吸引，顺着他晃动的动作，我缓缓地看到了他的脸，然后一瞬间愣住。
　　顾云泊看了他一眼，咳嗽了一声，把手从我的肩膀上放下，然后说：“忘了跟你说今天有球赛恩……”
　　我听不清他说什么，我的思维在看见那个男生的时候就已经混沌成了盘古开天前的状况。“他是谁？”我听见自己出神地问。
　　男生笑容温润，如同被江南的雨滋润过，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青绿色的雨雾。“顾云泊，你没有对你妹妹说起过我么？”他的声音也如他的人一样那么温柔呢。
　　顾云泊不自然地看了看他，沉默了半晌才对我说：“他是球队的队长，他叫——”“萧成。”他就那么默契那么自然地接过了顾云泊的话。他们俩的话拼凑的天衣无缝，不快一秒也不慢一秒，那种默契就好像是一个人。
　　“我叫萧成。”看见我依旧呆呆地没有反应，萧成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我看着他的微笑，然后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原来暑假在A大遇见的男生叫萧成。
　　原来他是我们学校的而不是B校的。
　　原来我和他也不仅仅是一面之缘。
　　原来我会为能够认识他而欢欣不已。

　　那么，我确定我喜欢萧成了。
　　一见钟情真的是个微妙的词语。

　　“你叫萧成？”我咽了咽口水，偷偷地瞄着对面依旧笑得高深莫测的萧成，一如几个月前在A大里游走的我怀着一个少女心，面对眉目如画笑靥如花的他羞怯到转头就跑。
　　那些从初中开始就在每个深夜霸占我脑海的邂逅，弥漫着青春特有的气息，悬浮着腥绿色的暧昧，如今居然那么真实地发生在我的生命里。
　　秋天阳光笔直地落下来。
　　光与影在狭小的空间里交融，隆重地落在我眼里，被什么分解成了一堆变化莫测的线条，然后又重组成男生利落的肩线，随着球衣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也许是因为场景太美太美，也许是因为我的眼里只有萧成，总之其他的，都在我的眼里成了虚无。
　　所以萧成和顾云泊瞬间里的眼神交换，萧成和顾云泊的微笑，萧成和顾云泊尾指上的戒指，萧成和顾云泊耳垂上闪光的耳钉……都被大堆大堆线条衍生成河流给草草地掩埋。虽然它们会时不时露出一两点对我挑衅地笑，但是你知道的，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疯子都是傻子，我看见的，不过是一条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美不胜收的河流。

　　“你们认识？”
　　顾云泊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回过神，笑了笑刚想回答，萧成突然接过话：“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对吧？”后半句话是对我说的，狭长的眸子里是一丝狡黠的笑意。他的声音总带着一种魔力，又难以抗拒。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是真的不记得我还是有意隐瞒——只是这样的疑惑像滴进沙子里，只在我脑中存活了一秒，就“滋”地蒸发掉，于是也就顺着他的话了：“是啊……”
　　言罢，我看见他笑着点了点头。顾云泊没再问了，转过身，他接下来的话随着他向球场的走动而由远及近地抛来：“你回观众席吧，萧成，下半场开始了。”
　　萧成看着他的背影，浅笑不语。半晌才扶住我的肩膀，柔声对我说：“去第一排那个位置坐吧，看得清楚，就说是萧队长说的。”然后拍了拍我，笑的柔情似水，“去吧。”
　　我的脑子一时轰的一下烧着了。
　　这、这、这、这就是所谓的艳遇吧？
　　于是我傻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地抬头灿烂地笑：“恩恩我知道了~”那可能是我生下来第一次笑的那么灿烂过，于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了声“加油”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跑开。
　　萧成笑了笑之后就转头走去场上。
　　顾云泊在不远处不耐烦地回头。
　　学校摄影社的女生的镜头乱转，然后不经意按下快门，咔嚓一声，清脆的剪断了什么。
　　如果当时我有幸看到那张随意照下来的照片之后，我相信我一定能看见很多细小的却足以在不久之后毁灭我的世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