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锦路》青云悦悦

189、第 189 章

　　陆太妃的病就这样缠绵了下去。说是不好吧，倒是能坐，偶尔也能出宫到花园里看看；说是好吧，却到底是虚弱，还需要日日吃药。
　　陆太妃本就为人孤傲清高，病了以后宫里也无人来看望。倒是莲蕊公主来过，可是琴娘牢记着子规少爷不能尚公主，倒是以陆太妃在睡觉婉拒了。莲蕊公主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将带来的礼物交给琴娘，就走了。
　　琴娘看着当初在宫里十分霸道的公主如今竟也算是守礼规矩的，不免也得感慨一声。
　　而起初陆太妃倒是日日担心着太后会再有所动作，虽是天天盯紧了珍儿，可是似乎太后也再没有什么动作。
　　宫中似乎就这样安静了下去，除了静妃。
　　春日快要结束的时候，皇上就昭告了天下中宫有喜的好消息。静妃当时正在宫里吃茶，听到仆婢来禀报的消息后当时手中的茶盏就碎在了地上。
　　静妃万万没想到皇后看起来是被罚了，在自己宫中反省，却实际上是在养胎。
　　静妃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在皇后被罚以后，自己还颇为得意，觉得自己一时之间风头无二。时常嘲笑皇后就连上元节宫宴都不能参加，可谁知道，人家是在宫里养着胎呢！而如今，春日快过完了，人家的胎象稳固了，自己才知道这个消息，真是傻。
　　静妃面上阴晴不定，转而又想到：明明在府中的时候自己更貌美，父亲更看重的是自己，可为什么是她当了皇后？当了皇后也就罢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却始终不能有孩子，而她却能有?难道自己注定是不如她的吗？
　　静妃实在是十分生气，本是要砸一通东西发泄的，却没想到有小太监来传话说太后请自己过去一趟。
　　静妃只好将自己的心情收起来，传了轿撵去了太后宫里。
　　“母后可好，臣妾来给母后请安了。”静妃在太后面前还是想要作出乖顺的样子，可是实在是方才太生气了，面上还带着怒容。
　　太后看了一眼却没做声：宫里的女人无事可做，每日都是盯着皇上。如果有女人一时糊涂，行差踏错做了不该做的事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如今皇后肚子里的是皇上的嫡子，倒是不该有失，自己也少不得要将静妃安抚了。
　　“静妃何须这般？快坐吧。尝尝这茶如何？”
　　翠荷姑姑便奉了茶来。
　　静妃有些魂不守舍，将那茶水端起喝一口当下就想吐出来，可是想到自己这是在太后宫里头，便强忍着将茶咽下去，皱着眉却将茶盏放下，出声问道：“母后这是什么茶？怎得如此味道？”
　　太后笑得慈祥：“此乃莲子心茶。莲子心苦，自然是有些苦涩。可是此茶降火宁神的效果最佳，静妃倒是该多喝喝。”
　　静妃听到莲子、又听到降火宁神，心头一紧：恐怕太后这是来敲打自己了。只好挤出一个笑容：“母后最擅长保养之道，臣妾是该好好学习。只是这还在春日里头，又何谈什么降火宁神？”
　　太后使了一个眼色，翠荷姑姑便带着其他的仆婢出去了，殿内只留下了两人：“哀家自然是觉得静妃需要才赏赐给静妃的。如今殿内只有我们两人，又何须不说实话？你方才进来的时候，哀家瞧见你满面怒容，可是近来有烦心事？”
　　静妃虽是有些美貌和才能在身上，却是个心机浅淡的，听得太后这样说，只觉得真如长辈关心自己一般，眼眶先红了，却说：“母后多虑了。臣妾在宫里得太后娘娘和皇上庇佑，并没有什么烦心事。臣妾只是恨自己无用，伺候在皇上跟前多年，却不能为皇上诞下子嗣。”
　　果然，这静妃一诈就说出心里话。太后了然地一笑：“既如此，如今皇后有孕。你可是心怀不忿？”
　　这话说的就严重了，毕竟静妃也只是妾室，皇后作为正宫娘娘有孕岂能自己不忿？静妃赶忙跪下说：“母后这话真是折煞臣妾了。皇后娘娘有喜臣妾怎会不喜呢？”
　　太后并未叫静妃起身，而是抚摸起自己的护甲。
　　静妃跪在冰凉的地上，也不敢抬头看，久久等不到太后宣起身的吩咐，在殿内一片的安静中，心头的恐惧却是慢慢增大。
　　静妃说白了再如何的风头无二，在这后宫里，真正的主子也就只有太后、皇上、皇后三人。而这三人都对她都有生杀大权，若是对她不满，将她发落了也就发落了。
　　静妃心头浮起来恐惧，跪着的身子也不由得颤抖起来。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久到不知道过了多久，膝盖的疼开始变得麻木，才听到太后说：“这殿内地砖如今没有燃着地龙，想来是冰凉的，静妃在这冰凉地砖上伏拜了许久，想来也是想通了，那便起身吧。”
　　静妃身子有些僵硬，慢慢起身，坐回到凳上，刚坐稳，却听到太后说：“跪了这许久，想必是也渴了，喝口茶吧。”
　　这话说得可有可无，但是静妃方才跪了许久见识过太后的威压，此时几乎是下意识地捧起茶杯来，将那已经有凉意的茶水一饮而尽。不知道是方才被太后吓得，还是这苦涩的茶水凉下来以后果然更好入口。静妃将这茶水一饮而尽，才放下茶杯。
　　太后看了便有些满意：“这茶水是好茶水，静妃回去还是多喝些的好。翠荷！”
　　在门口等着的翠荷几乎是同时推开殿门进来：“仆婢在，请太后娘娘吩咐。”
　　“静妃方才说这莲子茶不错，将宫里剩下的都包给静妃带回去喝。”太后此时又恢复了那一派的慈祥模样。
　　翠荷姑姑领命出去了。
　　太后冷眼瞧着静妃此时脸色已经恢复了，眼中带着些凄惶之色，便觉得很满意。
　　“哀家和静妃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是乏了，要睡上一会儿。静妃先回去吧。”
　　静妃毕恭毕敬地起身行礼后退出去。身后的仆婢也紧跟着。
　　静妃一路催着轿撵快些，直到回到自己的殿内才安下心来。
　　其实方才知道皇后有孕的时候，自己是有些不痛快的。甚至在那瞬间有恶念生出：自己不能有孩子，皇后凭什么有？
　　可是方才在太后宫里走的这一遭，却让静妃恢复了冷静：无论从前自己和皇后在宰相府里的时候是怎样光景，现如今，她就是皇后，自己只是妃子。刚才太后的警告最是明显不过，若是自己有了歪心思，恐怕，自己会更没有好下场。
　　正是静妃后怕之时，门口的仆婢传话了：“静妃娘娘，翠荷姑姑来了。”
　　静妃便只好说：“定是太后有吩咐，快请进来。”
　　翠荷姑姑进来脸上带着笑，手上果然托着一个托盘，却不单单是一包茶，还有一本书册样的东西。
　　翠荷姑姑先是给静妃行礼：“仆婢见过静妃娘娘。”
　　静妃客气地说：“姑姑何须多礼，来这一遭辛苦了，快给姑姑奉茶来。”
　　翠荷姑姑便说：“娘娘不必麻烦了。方才娘娘走得急，这太后娘娘赏的莲子茶却未带上，仆婢亲自送来。且娘娘走后，太后娘娘才想到今日还有件事未曾和娘娘说，便由仆婢来告诉娘娘了。”
　　静妃此时尽管是对着翠荷，也态度恭敬：“太后娘娘有吩咐尽管吩咐就是了。”
　　翠荷姑姑便在桌上放下托盘，将那书册样的东西拿起双手奉给静妃：“皇后有孕，不宜劳神费心，只是这宫里的事还是要有人照管的。太后娘娘近来也觉得身子不适，操不了那许多的心。这是合宫账簿，太后娘娘差仆婢送来给娘娘，这宫里的各项开支可是个重要的事。各宫每月用了多少月例银子，妃嫔月例、仆婢月例，带上国库拨给各宫的银子数目，都是要核实清楚。且每月初需要将上月的账目一一理清，再向太后、皇上汇报一次。”
　　翠荷说到这里，就看到静妃的眼睛死死盯着账簿，满面喜色，又继续说：“此事最需要细心，还请静妃娘娘费心了。”
　　静妃接过那账簿，方才的不快一扫而空：“本宫自当尽心竭力，不辜负太后所托。”
　　翠荷这才又笑着说：“那是自然。太后娘娘最疼的还是娘娘你。这账簿此前就是连皇后也未交予的，还请静妃娘娘不要辜负了太后娘娘的一片心意。”
　　静妃听了这话看向翠荷，却见翠荷的眼中满是诚恳，心内倒是起了十分的波澜，只是强撑着镇定送走了翠荷，才喜得抚摸起那账簿：正妻管家，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管账目了。此前太后将大权握在自己手中，就算是皇后也不曾管账目。可是如今太后却将账簿交给自己，岂不是意味着太后有意于自己那个位置？又想到翠荷那句意味深长的“太后最疼你了”，静妃不由得心花怒放，就连皇后有喜的不悦都忘记了。只是打开账簿看去，越看越喜，就连方才饮的苦茶也不觉得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