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七重纱》洛奥德

46、1946.4.2 布列塔尼半岛

　　1946.4.2 晴

　　被遣到伦敦的手下回来了——在我们退酒店的前半个小时。
　　每个强者的身边，总有那么几件没什么用但又不好摆脱的废物。我憎恨他，憎恨自己还要面对这样一张写满诚挚的年轻面孔，尤其在看到他手里捧着一只陌生的盒子，听到他嘴里冒出“伊万斯先生说”这句话时。

　　我很生气，生气我为什么没能早点离开。
　　让这个家伙被遗忘在英国，让盒子里的东西找不到寄主，让塞西尔带给我的话永远石沉大海。

　　我……是在逃避吗？
　　不，我没有理由逃避。
　　更何况，我能逃避什么呢？

　　逃避他的责备？——故意送令他心惊肉跳的东西。
　　他会说我残忍，说我莫名其妙，指责我是个没良心的恶棍。但这些话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甜蜜的夸奖。
　　所以我知道我并不是在逃避责备。

　　逃避他的近况？——是啊，他见过我杀人，他自己也杀过人，他对尸块早已屡见不鲜，没必要再在我面前假装圣人。
　　他会忽略我的“厚礼”，转而分享他最近的生活，认识了什么人、赚到什么钱，或许他又遇到一个愿意包养他的金主或是所谓的麻瓜知己。会为了生存继续出卖他的灵魂和肉i体。只要还活着，随他怎么活。
　　因此我对他的生活并无兴致。

　　我想答案已经出来了。
　　我逃避的——是他本身。

　　没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知道的人都已经死了，将来知道的人也一样会死。
　　而今，他见到我的手下，会毫不避讳地将我们的过往经历和盘托出吗？堂堂斯莱特林后裔，竟然和一个卑贱的麻瓜有着不可名状的关系。
　　我目前的能力和权势还不足以令他们俯首称臣，要是被这些人抓住把柄……在国外，孤立无援总是会吃亏的。

　　我不能断送我自己的未来。
　　是的，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他是我最不值一提的仆人；如果他们想杀他，那就杀吧；如果需要我证明我的态度，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或许我会难过那么几分钟，甚至会掉眼泪。但对于一个即将永生的世界霸主而言，寿命短暂的塞西尔·伊万斯不过是他无尽人生当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生存高于一切。
　　巫师比麻瓜——更有活着的价值。

　　我打开那只盒子，里面是一块恶心的、受了创伤的人类心脏。
　　“塞西尔先生说，”我的手下向我复述，“他已遵照您的指示，剖出了这颗印度人的心。”

　　我有些出乎意料：“他有跟你说明情况吗？”

　　“没有，先生。事实上，不需要他说明，我就已经了解真相。”
　　“说来听听。”

　　“是，先生。我按照您给的地址去了那里，白天他不在家，我一直等到晚上。”
　　“嗯。”

　　“他喝得酩酊大醉，至少看上去是这样。他旁边的一个印度汉子扶他上楼回屋。”
　　“嗯。”

　　“因为有陌生麻瓜的介入，我不敢贸然行事，便跟在他们后面，直到被一扇铁门拦住去路。我想至少他回来了，把东西放到门口就可以。”
　　“但你并没有一走了之。”
　　“是的。”
　　“继续。”

　　“刚走没几步，我就听到里面摔瓷器的声音，接着伊万斯先生呵斥道让他滚。我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但能听出来伊万斯先生确实在发火。”
　　“你很聪明，继续。”

　　“然后是可怕的殴打声，我不知道谁先动的手，也不确定到底该不该进去。等动静减轻一些，我才用魔杖开了门。我太懦弱了，先生。”
　　“很切实的理论，但继续。”

　　“非常恐怖，先生。我一进去，就看到那个印度麻瓜龇牙咧嘴地扯着伊万斯先生的头发——粗糙的脸上有瓷器留下的划痕，还在滴血，一双眼睛瞪得像两条七鳃鳗的嘴。梅林啊！如果摄魂怪有脸，应该就是那副尊容。”
　　“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说重点。”

　　“重点？哦，伊万斯先生——他几乎死了，或者说已经死了。当看到他那双注视着我的琥珀色眼睛一眨不眨，我就觉得他已经死了。”
　　“别废话。”

　　“但显然，他还活着，并且发现了我。因为当我抬起魔杖准备施放索命咒时，他看出了我的胆怯，于是悄摸从抽屉里翻出一把短刀，深深捅进那颗距离他只有五英寸的麻瓜心脏。”
　　“所以你的魔杖并没有派上用场。”

　　“不，我用魔杖治好了他的伤。他身上的伤太多了，我问他用不用去医院，我可以帮他垫付医药费。他摇了摇头，询问我的身份和来意，我如实告诉他是您让我来的。”
　　“哦，然后呢？”

　　“他打开您让我交给他的那个盒子，又拿出您写给他的那张纸条，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地哭了。呃，先生……”
　　“有话就说。”

　　“我不明白，那个印度麻瓜欺负他的时候他一滴眼泪都没掉；可您的几个字，却让他哭了好久。”
　　“……所以呢？”

　　“没、没什么。看到他哭，我一时不知所措。我想那个时候，再厉害的咒语和魔药都不能够让他开心。我只好帮他收拾屋子，看他家里还有些食材，又做了盘奶油酥饼给他吃。他似乎对此很惊讶。任务完成，我告诉他我该回去向您复命了，问他有没有什么东西或是什么话要我带给您。他说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这颗心——？”

　　“是我擅作主张带回来的，先生。”
　　“哦？”

　　“我没有研习黑魔法的天赋，也没有如您般伟大的理想与目标。这次来我是要向您请愿，先生——我想回伦敦，想留在塞西尔身边，想继续为他做奶油酥饼。”

　　入夜，我坐在布列塔尼半岛城堡旁边的教堂上，把那颗受过创伤的心安在了原本属于另一颗心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