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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君子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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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京墨成功甩掉了少年,也毫无意外地迷路了。
绕着孔雀园走了半晌,李京墨本盼着能遇到个丫鬟小厮,好领她回去,可今日府上有客,下人们大多去了游院里照看,她走了一路,别说没见到一个人影了,连只狗都没瞧见。
日头渐大,李京墨走的口干舌燥,实在气恼,便拿着折下的柳枝胡乱扫着路边的花木。
“噗通。”听见有声响,李京墨心里一喜,赶忙遁声寻去,又走了一会儿,才看到有个身材欣长的男子正坐在溪边垂钓。
“快看!这里有绝世大美女!”李京墨隔着小溪朝他喊,距离不近,怕他看不到她,她还朝他挥了挥手。
谁脸皮这么厚?唐宥泽抬头,便见少女遥遥娉婷,阳光笼着她纤瘦的身影,她甩着手里的柳枝,盈盈娇笑,如青云里的彩丝,随风自在,满身清白。
“叨扰啦!请问游院怎么走呀?”她问。
心绪绕了几圈,半晌,唐宥泽才抬手指了指李京墨的右边。
李京墨看了一眼男人指明的方向。嗯,知道路就行。——李京墨不擅长寻路,担心再走丢了,慎重起见,她决定请这人送她回去。
不过,即是要他陪自己走一趟,便不好再远远吆喝胡乱使唤人了。
李京墨小跑着赶到他身前,如今走进了一看,她才发现这是个已弱冠的男子,他的衣料瞧着不便宜的,只是已洗的半旧,干净而整洁。
如今府上繁忙,可他还能在此偷闲垂钓,算着他的年纪,再思量他的气质,李京墨便猜他是要么是养在睿亲王府里的谋士,要么便是请来的教书客师。
李京墨指着他垂进河里的鱼竿,提醒他:“鱼儿上钩了。”
“嗯。”唐宥泽起了鱼竿,将鱼钩解下,又将鱼丢进水里。“噗通——”
“这鱼遇到你,真是走运。”李京墨的笑意谄媚憨厚,“我遇上你也是我走运!先生,你送我回去吧,我这么漂亮,走丢了危险呀!”
这姑娘真是毫无谦虚之心。唐宥泽静静睨着李京墨,见她额上渗着细细的汗,面色娇红,如染了晨露的果子。真乃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唐宥泽将渔竿立会一旁,朝李京墨笑了笑。“好。我送你。”
见他一笑,便觉得被搅得什么都忘了,李京墨只觉得小意温柔,心里暖烘烘的。她也跟着他笑了笑,紧紧跟在他身旁往回走。
男子的气质深沉又清爽,磊落又柔密,似年久的檀木,染着读书人的文秀儒雅,与伴清扬风的俊逸温柔。
他的目光有着将人捧进了云雾里的力量,置身其中,只觉得梦绕绕的,只剩得意,却分不清东西。
李京墨心里懵懵懂懂地想着:这人还怪好看的嘞。这么看来,我还有见色起意的潜力呢?那如果我三夫四侍......我娘会不会......
临小桥处的溪边长了几朵野荷,唐宥泽顺手摘下一支,举着荷叶杆,替李京墨挡下热辣的阳光。
留在男人的庇护里,李京墨瞧了眼头上“顶棚”,只觉得此情景当真是旖旎无限......
不对啊......想到自己刚才的邪念,李京墨心里起了股无名之火。呸!我怎么能想要他呢?就他?
长的俊俏又怎样?手段这么厉害,这么会诱惑小女娘,肯定不是好男人!
她望着脚下影子,捏着拳直愣愣往左边挪了挪,脚下刚要踏进阳光,却见那隐蔽已经跟来,不偏不倚。
李京墨心里愈加别扭懊恼,又猛地往前踏去,再趁着隐蔽跟随间,往右边狠狠挪了去。
她莫名与他较起了劲,想寻出他的破绽缺漏,可他细心缜密,一步都没任她得逞。
却没注意到这么偏移,便是撞到了他的身上。
唐宥泽下意识抬手扶李京墨,一低眼,见她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秀眉不画而黑,眼含潋滟冬水,透着清澈冷意。
她似是有些不高兴了,咬了咬唇角,不明不白地瞪了他一眼,大概是自觉不该,瞪完他,又对他呆呆地笑了笑。
“先生怎么称呼?”李京墨不动声色往旁边走了几步,把心思收了收。
站在他身边,她才到他肩膀。她望了望两人并肩而行的影子,又望了望男人,见他身高九尺,高大斯文。
不闹了!李京墨有些气馁。
撇开她心里的胡思乱想,她那样戏弄他,可他始终安静地给自己遮阳,不骄不躁,冷清自持,其实是很温文尔雅又体贴入微的人。
唐宥泽低眼望她,刹那之间,又换了回答。“江清浔。你呢?”
“我是李京墨!”李京墨歪了歪脑袋,“你可能不认识我,但你一定认识我爹!我爹是统兵大将军李政宰!很厉害吧!”
在李京墨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低调二字,但凡有需要,她定会毫不避讳地亮明身份,将她那位高权重的父亲扯出来挡在身前。
她心里清楚,只要那些高门贵女知道她是谁家的女儿,便不敢戏弄她半分,只敢对她热情讨好。
纵然这些都是虚伪的假象,可她也不计较什么虚实,假的又怎样,总之不伤害她、对她好就行。
她不在意旁人会如何评议她的恃宠而骄。
江清浔的眉头一跳,是了,以李府的权势,放眼京都,人人只有谦让的份。大概也唯有李家小姐才能被保护地这样好吧。他忍不住又看了李京墨一眼,见她朝自己眨了眨眼睛,他也跟着笑了笑。
如今近看细赏才察觉她的美是那样惊人,远望她时,他还以为她眼里的明亮是因为日光,近了才知只是她好看罢了,一双眼水汪汪的,如沉在夜里的一面镜湖,只照星月。
干净的紧,也好看的紧。
这样好,人与人初遇总是匆匆,唯靠见色起意。——他好不容易寻来了李京墨想看的孔雀,又特意让那小子过来,如今设法让两人见过一面,有这姿色也能事半功倍,岂不如愿?
“李家小姐,有幸相识,这厢有礼了。”
“叫我京墨吧。”李京墨竖着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拽拽与他道:“先生他日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可以来李府寻我啦。”
“小姐好生热心。”
“呀!”李京墨眼里一亮,她梗着脖子笑道:“旁人听我这么说,大概只会觉得我这是在客气吧!”
“那我可以当真吗?”江清浔静静睨着她。
“可以呀!”李京墨用力点点头,“只是希望不要是太难的事,最好最好,对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否则的话......”
“恩?”
“只怕我母亲会多想啦。”李京墨懒懒锤了锤发酸的腿,“我明年及笄,就可以挑夫婿啦,我母亲如今已经开始给我瞧了,真是怪期待的。”
真没想到她这样直接坦率。满嘴真话,也是满嘴荒唐。他忍不住轻笑,睨着她的目光也染上了一丝责备与温柔。
这小眼神......哎!李京墨无畏找打地补了一句:“虽然我母亲对门第并无特殊要求,不过你放心,大我太多岁的不行!再好看也不行!”
倒是义正言辞。江清浔只觉得心里被捏了一下,有着说不清的滋味,见她还在没心没肺地娇笑,他瞪了她一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大的有些多,他都二十一了,她才刚满十四。他们都有更适合的人。
已走了半晌,李京墨见周围终于有几分眼熟了,她左顾右盼,终于看到正绕着孔雀园寻自己的逾白。
“逾白!逾白!”李京墨忙扑过去。
“当心脚下!”江清浔提醒她。
李京墨脚下慢了几步,她匆匆回头,抱着小拳朝江清浔讨好地摇了摇,“先生就送到这吧!我寻到我家丫鬟了,今日多谢多谢!”
她倒是利落。江清浔停下了脚步,见逾白就要赶到她跟前,他心有顾虑,便朝她点点头,转身回去了。
“再找不找你,我都准备回去寻人了!”逾白紧紧拽着李京墨,扯着她上下检查,生怕她有碍。
“原来这桃园好多门,早知道让写意跟你一起进去了!”逾白心里后悔,又问她:“看着孔雀了吗?
“看到啦,可热闹了。”李京墨一语双关,挽着她往回走,“哎,我走错了路,绕了好半天,可真累。”
“反正你也不想被相看,要不咱们跟夫人说一声,直接回去吧!我回去给你捏捏。”
“行。”李京墨干脆答应,想到席上的李云华,她忍不住小声嘟哝:“前头的风头如今也该被她出尽了罢......只盼着她能得偿所愿,一鸣惊人。更盼着她明年能顺利入宫!做娘娘也好,荣登凤位也好,哎,离我们越远越好。”
李京墨从未与人说过,小时候,李云华曾拿簪子抵着她的喉咙,静静告诉她:李京墨,好好过你的大小姐日子,只要你不与我争,你的母亲,我也会好好护着,可你若要与我争,你与你母亲,总有一个要为我陪葬。
李京墨永远忘不了簪子的尖利与李云华眼里的冷漠,是以从小她便知道,她的庶姐看上去温柔善良,可骨子里尽是决绝狠厉。
这些年,看着李云华欣然接纳所有严教,所有人都不说,可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有野心的人,只盼能凤凰于飞。
“随她争去、斗去!她是事事靠自己,你又不用,何必再被她缠进去?反倒闹得家宅不宁,哎,乐得自在懒得争了。”逾白重重吸了口气,又提醒她:“你记得离圣上远些,就是遇到了,也给我闯些祸惹人厌些,别招惹到她。”
李京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可是圣上,哪那么容易遇到啊?你当是买点心呢!放心,我要是遇到圣上,我一定不与他好生相处。我我我,我咬他!”
李京墨喜笑颜开,露出两颗小虎牙,逾白见她这样,也跟着乐了起来。
两人全然没发现不远处刚寻来的少年。——意外捡到了李京墨的手帕,他本想还给她的,可才靠近呢,却没想到她竟然扬言要......咬他?
纵然只是说笑,可未免也太大胆了些。唐砚初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不怕抄家灭族吗?
真恶劣!要是别人说这话,唐砚初可能不太信,可说这话的人是她......就算做了又有什么离谱的呢?她也没靠谱过吧?
到底是谁家宠出了这么个孽障?还是说整个朝堂实则一直不把他这个少年皇帝放在眼里?唐砚初心里暗自想着:他倒要看看各家私底下对他到底存了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