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逃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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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光的夜里，季尧的眼眸黝黑深沉，沉沉落在她眼里。
蓦然间，她腰后被用力一按，季尧低下头，直接堵住她的唇。
就是现在。
沉璧仰起头吻回去，同时手下用力，甚至下意识将箭往里送了两分，斜着拔出来。
季尧顿时闷哼一声，靠在她肩上，呼吸声沉重混乱。
她连忙洒药粉包扎，无意间，看见被扔下的箭上有倒钩，可经过她这么一进一出，几乎没带出来多少血肉。
箭头血色鲜艳，还好没毒。
沉璧松了口气，明明已经是秋天，夜里寒风不断，她后背和额上都忙出了一层薄汗。
处理好之后，她抬起头，看见季尧靠在身后的山壁上，他衣裳半敞着，衣带还未系上，胸口上的汗顺着肌肉流下，目光却落在沉璧脸上。
被他这么一看，沉璧忽然觉得耳根有些发烫，她下意识摸了下唇，刚要回避眼神，却被季尧拉住了手腕。
下一刻，粗糙的手指蓦然落在她嘴角，重重地按下，又抬起。
沉璧蓦然愣住了，眼看着季尧盯着她，声音沉沉的：
“有血。”
说完，季尧伸出沾血的手指，故意展示给她看。
瞬间，一股热意从耳后一路烧到脸上，沉璧连忙移开目光，耳边不知道从哪儿传来剧烈的心跳声。
季尧收回手，重新靠在山壁上，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眼里染上几分笑意。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那边有风。”
深秋的山间夜里寒凉，沉璧本来还在犹豫，外面忽然风起，冻得她打了个寒颤，沉璧立即起身坐过去。
她刚一坐下，季尧就取过旁边的披风，用能动的右手替她将披风裹紧。
看着自己被裹得严严实实，可是一低头，男人的衣带还没系上，半个胸膛都露在外面，沉璧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轻咳几声，眼一闭心一横，一把抓起他的衣带。
“那个……你不方便，我帮你系上。”
山洞里没生火，视野本就不好，什么都看不清楚，衣带被她系得乱七八糟的，她也顾不上太多，咬着牙快速给他穿好。
沉璧一直低着头，却能感觉到季尧的目光，从始至终一直落在她身上。
好不容易穿好了，沉璧总算松口气，刚擦完额头上的汗，忽然听见男人抽气一声。
“怎么了？碰到伤口了吗？”
沉璧连忙去摸他的后背，刚一伸出手，双臂就被人抓住了，扣在男人的腰上。
紧接着，她腰间又缠上两条手臂，季尧的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声音沉沉地传来：
“疼。”
沉璧心口顿时一紧，也顾不上此时是什么情形，手抚上他的额头，除了一片黏腻的冷汗，就只剩下不正常的发烫。
不知为何，沉璧又想起上一世季尧在州府宴席上的遇刺。
那时候，季尧昏迷多日、高烧不退，她在床边守着，眼看着针灸药汤都试遍了，还是不起作用。
军医告诉她，必须要尽快降温，时间长了人会有危险。
于是到了最后，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用冷水给他擦拭身子，忙了一夜，才算将他的温度降下来。
灵光一闪，沉璧立即去扯身上的披风，可刚动一下，她腰间的手臂却蓦然收紧。
“别动。”
沉璧不敢再动，季尧低沉的声音落在她耳畔，似乎在极力忍着什么：“一会儿就好。”
季尧抱着她，头埋在她肩颈里，一动也不动。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即将渴死的人，好不容易在沙漠里找到属于他的绿洲，哪怕这片绿洲会随时消失，他还是一头扎了进去。
濒临溺亡，却欢愉之极。
感觉到季尧身上逐渐炙热的温度，沉璧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她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抱住季尧的后背。
顿时，季尧的脊背一僵。
“季尧，你再坚持一下，我们的人在路上了，你一定要坚持住。”
沉璧顿了下，再开口时，声音都带上哭腔：“你别吓我，季尧……”
听见她的声音不对，季尧立即松开手臂，坐直了身子。
山洞外月光皎洁，落在洞口前面，隐约漏进来几分光亮。
沉璧眼里含着水光，眼角泛着薄红，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朱唇都被咬出印子。
看来，是真的被他吓到了。
季尧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罢了，来日方长，他着急什么？
这么想着，季尧抚着她的发顶，像是安慰一般道：“没事，刚才疼得厉害，现下已经好了。”
说完，他把沉璧搂进怀里，感受到她也伸出手臂，环住自己的腰身。
季尧低下头，埋进她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难得的温存。
“季尧，我们会不会死在这儿？”
季尧微微抬头，望向洞口外的树林，眸光越发深沉。
“绝对不会。”
……
二人出山洞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夜里，沉璧靠在季尧身上，浅睡了一会儿。
季尧不敢休息，一直守在她身边，警惕着周围动静。
醒来的时候，季尧二话没说，带着她继续赶路，半分看不出他身上还有伤。
走出山洞，沉璧却没看见昨日那匹战马，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她被季尧牵着，沿着河边的山路走去，据季尧所说，这是回城最近的路。
沉璧发现季尧的方向感出奇得好，无论在哪儿，都知道该往哪里走。
不像她，天生方向感就差得很。
若是把她扔在这里，肯定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没一会儿，二人走到一条主路旁。
路上没人，也没风，只剩下入秋后满眼的枯黄落叶。
这么寂静，肯定有问题。
沉璧看向身边的人，季尧没说话，拉着她躲在一旁的土坡下。
果然没一会儿，路上就有一波人策马而过，大声嚷嚷着说话，口音听着奇怪，不像是北境人，感觉是在到处找他们。
沉璧小声问他：“你听得懂吗？”
季尧扯下腰间的佩刀，握在手里：“西域话，懂一些。”
这个“一些”，沉璧估摸了下，以季尧的脾气来说，应该是不少。
西域临近北境，之前也是和北境打过几年仗的。
没想到，这次前来刺杀的竟然是西域人。
沉璧拽了拽季尧的衣袖：“要不去骗骗他们？”
季尧摇头：“风险太大。”
沉璧没再说话，她一向喜欢主动出击，像这般被动，总是不好的。
占据先机十分重要，这是她在军营里学的，季尧不可能不懂。
想来如今，还是顾及她的安危。
直到那群人走远了，季尧才拉着沉璧出来，朝着那群人来时的相反方向走去。
路越走越荒凉，先前还有一些枯枝烂叶，渐渐就只剩下漫天的飞沙。
大漠之中，几乎没什么遮掩，除了到处可见的沙坡土堆，再也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
但是，季尧似乎对这里熟悉得很，带着她没有半分犹豫，一路朝前走去。
没走一会儿，沉璧就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她身子本就不好，平时更是很少走这么远的路，步子逐渐慢了下来。
季尧一向敏锐，察觉之后，二话没说将沉璧背了起来。
她瘦得有些过了，在他背上小小的一只，几乎不怎么费力。
季尧一边掂着她，一边心里想着，回去之后，得让她多吃些肉补补。
“其实我也能走，你背上还有伤……”
“日头升起来之前，我们得到前面那座山。”
沉璧不说话了，见季尧稳稳背着自己，大步朝前走着，她靠在季尧的背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觉得十分心安。
“季尧，西域人为什么要刺杀你？”
季尧轻笑一声：“你怎么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我，而不是你？”
沉璧确实没想到这层，不禁愣了一下：“我？为何要刺杀我？”
话一出口，沉璧就反应过来了。
如今的她，不仅是大都督夫人，还是东楚送来的和亲公主。
若她死了，东楚绝对有理由出兵讨伐。
“这么说，东楚和西域……原本就是一起的？”
季尧侧过头：“为什么这么说？”
沉璧想了想，说道：“西域又不傻，若是他们杀了我，北境和东楚肯定会一起出兵，攻打细雨。可是，如今西域有恃无恐，若他们的目标真是我，那就只能说明，西域此举，背后定有东楚的授意。”
说完，沉璧也沉默了一瞬。
她是东楚的公主，可在国与国的纷争之间，东楚却半分不在乎她的安危，甚至想要利用她的性命，达到起兵的目的。
有的时候，沉璧都不禁怀疑，她真的是东楚人吗？
蓦然间，耳边响起了季尧的声音：
“你觉得，东楚太子会想杀了你吗？”
季尧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来。
沉璧听见这话，竟然认真思考了一下，反问道：“你觉得呢？”
季尧没有说话，许久，才道了一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沉璧不说话了，心里深以为然。
如今三国制衡，国与国之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对立，同样，也没有顽固的联盟。
此次刺杀，无论她和季尧哪一个被杀，对西域和东楚来说都是有利无害。
恐怕在李景成眼里，她早就不是他的妹妹了。
不过是一个皮影人而已。
“季尧，你是不是已经有对策了？”
沉璧搂着他的脖颈，侧头看向他：“你的那匹战马，今日一早就不见踪影，我记得人说，良骏能识归途，你是不是让它回去报信了？”
季尧轻笑了声：“夫人果然聪慧。”
“宗桓带兵从边线过来，我们得去和他们汇合。”
听见这话，沉璧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日头渐渐爬起来，沙漠里风沙大作，沉璧靠在季尧的背上，不知何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放下来，坐在一处土坡下面。
见她醒了，季尧半跪在她面前，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我去前面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见他要走，沉璧立即抓住他的手：“你一个人去？”
季尧回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有人过来了，我去把人引开，一会儿回来找你。”
心里顿时升起一阵不安，沉璧连忙摇头：“不行，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季尧有些无奈：“这种时候，别说这些浑话，你跟着我反倒添乱。”
沉璧沾上灰尘的小脸一片惨白，眼神却异常坚定：
“这不是浑话，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我说过和你生死不弃，我不会再放你一个人走。”
“绝对不会。”
见她满脸认真又倔强，季尧半跪在她面前，不禁叹了口气。
他将沉璧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轻声宽慰她：“放心，几个刺客而已，要不了我的命。”
沉璧紧咬着唇，她看着季尧坚毅的脸庞，知道他一旦决定的事，就很难再改变，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季尧……”
季尧没有动作，盯着她半晌。
忽然，他拨开她的唇，指间粗糙的茧子摩挲而过，带着阵阵温热。
“听话，等我。”
话音落下，眼前的人起身离开。
沉璧靠在身后的土坡上，看着挺拔高大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风沙肆虐的沙漠中。
第二次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季尧离开，去奔赴属于他的结局，什么也做不了。
她垂下眼眸，将头埋在膝盖里，眼眶一阵阵发酸。
这么多年，兜兜转转的，她总会变成被抛下的那一个。
不管是李景成也好，季尧也好，始终没有一个人，能一直抓住她的手不放。
忽然，耳边再度传来风声。
沉璧慌乱地抬起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顿时愣住了。
季尧踏着沙尘，从远处大步朝她走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季尧就已经拉起她，将她再次背起，朝着大漠深处走去。
身边风声呼啸不断，季尧的声音沉沉落在耳畔。
“跟着我，远没有留在这里安全，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沉璧搂住他的脖颈，滚烫的泪从脸颊滑落，她靠在季尧的肩膀上：“我从来没想一个人活下去，季尧。”
“无论生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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