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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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放学的小孩儿背着书包叽叽喳喳结伴而行，走到半路就下起了雨，然后就像受惊之鸟一般哄散，从周杨身边匆匆跑过。
周臣把他放在楼下已经三个小时了，脚底下踩灭了一根又一根的烟头，然后再用纸巾包住放在裤兜里。
等他再次踩灭了一根烟头的时候，裤兜里都已经装不下了，这时他才望了望楼上那盏亮着的灯光，抬脚往家里走。
去浦市见徐梦莹的时候，那张照片里出现了他的身影，这件事本来就已经很离奇了，而周杨也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他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据周臣说，差点就去见太奶了，没日没夜的哭，连带着高烧不退给家里人都吓坏了。
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会生病周杨已经不记得了，那个时候太小记忆本来就不清晰，直到看到那张照片。
周杨刚走下电梯林赫的电话就过来了，他没接直接按掉了，一进门就跟林赫撞了个满怀。
“得亏鼻子是真的，这一下子不得给我撞歪了啊。”他捂着鼻子两眼迅速蓄满泪水。
林赫摸摸了他的鼻子，“把我电话摁了，我当你咋了呢，没事吧。”他看起来很紧张，一个真鼻子装了一个真下巴有什么好紧张的。
周杨拱着他俩人直接载进了沙发里。
“你怎么了？咱哥说你了？”林赫抚摸着周杨的头，“你跟他说，我会处理好的，不会伤害到你，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很显然，林赫以为周臣看他最近被黑得不成样子要让他俩分手嘞。
周杨闷在林赫怀里笑，“没有。”他一直埋着头说话，嘴唇贴在林赫胸口，就连呼出的热气都被堵在鼻尖之间无法消散。
“你小时候为什么老受伤呢，是因为小雨吗？”
......
小雨！
林赫已经很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甚至可以说是从来没有听别人提起过，只在初到福利院的时候，他被别人排挤，因一场小孩儿之间的闹剧被锁在了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
那房间里一股子奇奇怪怪的味道，现在想起来或许是药味。
那个房间是间暗室，如果不开灯的话，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他的眼睛泛着清亮，警惕非常，就像害怕从前村民在背后向他丢臭鸡蛋一样。
他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直到灯光突然被人打开。
“你咋啦？”一个瓷白的小孩儿躺在小小的儿童床上，身上的衣服也是白色的，跟他没有血色的皮肤融为一体，只有一双眼睛漆黑发亮透着儿童该有的天真。
“我没事。”林赫说。
这个时候的林赫还是叫林小满。
小孩儿从床上下来慢吞吞地像是走不稳当似的，把他从角落里拉起来，“地上凉，阿姨从来不让我在地上坐，你坐床上吧。”
林赫迅速收回了手，六岁的小孩儿脑中闪过的想法居然是，这个人是谁？他要怎么戏弄我？这又是什么新手段吗？床上有胶水？还是要把我捆住？
那个白白的小孩儿也没强迫他，就跟他一起坐在角落里，“我叫小雨，你呢？”
“小满。”
“好的，小满，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我不会欺负你的。”小雨说话中间总是会间隔着咳嗽，看起来很虚弱，这或许就是福利院阿姨不让他着凉的原因吧。
林赫想了想，拉了拉他的手，“那要不坐床上吧，地上凉。”
小雨的眼睛瞬间发亮，像是看到了什么珍宝一样，暖暖的小手回握住林赫的手，俩人挤呀挤的窝在了一张床上。
从那之后林赫就在福利院有朋友了，不过这位朋友身体不好，总是吃药，怕他着凉受伤福利院的老师阿姨们从来不让他出门受风，林赫的任务每天除了配合那些小屁孩的戏弄之外又多了一个任务，那就是给小雨讲外边的事儿。
今天下雨了，雨后还有彩虹。
今天有个知了趴在了窗台上，吵得人半夜睡不着觉。
今天树上有只受伤的鸟掉下来了，然后我又给送回去了。
小雨说：“我也想看。”
“那我明天捉来给你看。”
如此这般，过了很平静的一段时间，林赫甚至觉得自己成年之前的时光就得这么过了，可事实并非他所想。
一天，他如往常一样跟小雨在床上窝着，突然有脚步声逐步靠近，小雨突然惊慌失措，小脸惨白，连推带搡地把林赫塞进了衣柜里，“你不要出声，藏好。”
随后敲门声响起，“我进来了。”
小雨回到床上躺着，而林赫从衣柜的缝隙中看到一个比他们大很多的身影，估摸着能有是十五六岁。那道身影坐在床边抚摸小雨的手。
“好几天不来看你了，想哥哥没？”
“哥哥从外边买来了玩具，要去我房里吗？”
小雨咳了两声，“我不去了，我病了。”
那人好像是没有听懂小雨的拒绝，更加变本加厉地揉捏着小雨的脸、胳膊、腰，连被子都被推到了地上，“小雨可真心狠啊。”
“其他的小朋友分走了玩具，你也不在意吗？”
小雨好像很怕他，瑟瑟缩缩地抱住了自己缩成一团。
一个从出生开始就在福利院的人，当然是不懂这种行为的意义，他只觉得害怕，只觉得难受，觉得这个哥哥跟其他的不一样，但从小在农村混大的林赫就不一样了。
他藏在柜子里，先是震惊，随后就是发抖然后觉得恶心，甚至想要把那个人直接杀死了算了。
可是他们都还小，他深知自己的无力，所以等那人走了之后他也只是抱着安慰小雨，说更多外边的故事给他听，连自己在老家被欺负的事儿都被他润色了一下当个笑话说出来了。
自那天后他有事儿没事儿就会待在小雨这聊天，有时候就算离开了，也会站在门口走廊上晃荡，那个时候他是年龄最小又最勇敢的骑士。
后来他撞见了那人好几次，都被他挡回去了，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那个人叫冬至，从福利院长大的，不过已经被领养出去了，现在不过是时不时地来做义工而已。
林赫心想，这个义工可跟徐阿姨的义工差别太大了。
他的阻拦终于惹怒了冬至，最后被冬至连拖带拽地堵在了储物间里。
“小满是吧，是看小雨有玩具，你也想要吗？”冬至的脸说得上清秀文静，可看在林赫眼里，只有变态扭曲。
他咬着牙不发声，不管对方如何循循善诱。在他受到伤害之前，他想过喊出声求救和不敢出声的区别。他的勇敢只在于守护小雨这件事上，而他也怯懦，怯懦出声之后所有特殊的目光，他害怕别人目光聚集到他身上。
所以，他忍下了。
身上留有血迹，被小朋友们发现疏远他，他也忍下了。
只要有人把小雨领养走他就再也不怕了，他甚至为了找到徐阿姨的地址，偷偷溜出去，可福利院外面的世界小孩儿是难以存活的，他被恶犬追逐，最后实在难寻出路，只得又回来了。
小雨看见他都哭抽了，“我以为你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没有。”林赫没法告诉他自己的心事，只好安慰她说，“我见过一个好玩意儿，想去找来给你，没找到。”
“啥好玩意儿啊，我不要，你别受伤，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会心疼你。”小雨不知道从哪儿里学来的词语，总是乱用瞎用。
没过多久，福利院开放日，有一对夫妇来到了这里，林赫观察了半天，才主动上去搭话。
他用尽了那个年龄段所有优美的词语，说了自己朋友的善良、可爱，像个天使，身体虽然不好，可是只要好好照顾，他一定会是最好的孩子。
那对夫妇见到小雨后也很是喜爱，更加心疼这个如瓷娃娃一般的小孩儿从小就被泡在药罐子里，当下就决定了领养。
而那天他们拍了一张大合影，第一张的时候小雨还在屋里待着不敢出门受风，后来是林赫跑过去给他搭了外套拉出来的，“好朋友之间，要有一张合影的。”
他们拍下的那张照片现在还在周家的相册里。
林赫觉得他的骑士任务已经完成，小雨应该也能有一个温暖的家，他们的人生从此各奔东西，以后各有各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再也不复相交。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名字再次被周杨提起的时候他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小时候为什么老受伤呢，是因为小雨吗？”周杨问的时候，他甚至非常认真想了想那个在记忆中脆弱又爱哭的瓷娃娃，他说，“不全是吧。我不太讨人喜欢，他们老揍我。”
周杨的泪水把林赫胸前的衣服都给洇湿了，“你为什么不去找我。”
林赫心中已经了然，当初那个跟他一起坐在地上聊天的小孩儿就在自己怀里哭，他轻轻说道：“我没汽车跑得快啊，你得原谅我。”
周杨站起身来，噗嗤一下笑出声了，然后开始嘟嘟囔囔的抱怨，“你知道我多伤心吗当时，我白天黑夜的在那念叨小满小满，我妈以为我有只小猫呢，还去福利院问了。”
“我差点没哭死，后来住了好久的院。”
“那......你一定很难受吧。”林赫心疼地抱了抱周杨。
周杨抽了一下鼻子，说：“不记得了，周臣说的。”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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