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忘》雪幻流云

9、第八章

　　可怜易风自从知道了聂风是他老子后就没给过聂风好果子吃，却因为聂风天性随和，从来没有和儿子计较过。

　　如今眼前这人一句话丢得易风人仰马翻，气得连开口说话都忘了。

　　别说易风，就是向来沉稳，处事不惊的步天和神峰，都完全被眼前人的话吓到。

　　这还是以前那个从不计较得失，温润如风的风师叔么？

　　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易风是气得火冒三丈高，指着眼前人的鼻子，半晌才抖这手怒吼。

　　“你说我们认识不认识！行啊聂风，你不认识我，我还不认识你呢！我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转念一想，自己貌似早就在江湖的称和聂风断绝了父子关系，那今天这又算哪出？

　　若是从前的聂风，听到这句话，好歹也会给个表情，可眼前的男子听罢却是直接转身回房，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若不是几人听力极好，几乎听不到那人轻声嘟囔。

　　“这就是聂风的儿子？好没品味……”

　　比起从前的聂风，现在的裂风可谓是毫无牵绊，除了对步惊云总是下意识的不去反抗以外，现在的裂风，反而多了许多的随性。

　　就比如他现在对易风的态度。

　　伸手阻止了易风险些闯进去砍人的行为，步天的神色慢慢开始凝重起来。

　　他看得出来，风师叔是真的把他们三人当成了陌生人，那双眼睛里，完全没有任何熟悉的光彩。

　　转头看看神峰，发现他也正有些沉默的望向自己，步天刚想说话，便觉得肩上一凉，冷得几乎不似正常人的温度。

　　心，忽然就提到了极点。

　　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正搭在他的肩膀上，黑色的衣袍搭了下来。

　　步天回头，却见秦霜正站在他的身后淡淡的微笑。

　　而自己，竟然连他什么时候站到身后都不知道。

　　想到此，步天的冷汗，密密的落了下来。

　　“风师弟在里面么？”

　　轻轻的问着，秦霜的目光却直直的看向敞开的方面，眉心微蹙，径自就往那房门口走去。

　　“前辈，您不能进去！小心火麒麟。”

　　神峰眼看着秦霜走进了火麒麟的攻击范围，忍不住出声提醒，却不料火麒麟看着秦霜，似乎像是畏惧着什么一般，用眼神和秦霜对峙起来。

　　一人一兽就这样僵持着，直到屋内人感觉到不对，起身来看时，才一声轻呼。

　　“哥？你怎么过来了？事情谈完了么？”

　　屋外，几个小辈面面相觑。

　　哥？！

　　见屋里人出声，火麒麟低低嘶叫了一声，不再挡着秦霜，将门口让开了一人大小的位置，等秦霜走进之后，继续虎视眈眈的看着不远处的易风三人。

　　“老子总有一天要让聂风宰了你！”

　　易风比根中指向火麒麟扬了扬，转身就走。

　　“那不是我爹……我爹也不会那样说话。”

　　可步天和神峰却相互看顾一眼，其实心中都明白，事情，并不简单。

　　“步天，还是……去找你爹……问问吧？”

　　神峰此刻的脸色很是忧郁。

　　“风前辈……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房间里暖烘烘的，即使火麒麟守在房门外，单凭一小节短短的尾巴，都能让整间房间永不冷却。

　　秦霜进了屋，见裂风正准备从榻上翻身起来，急忙摇了摇手让他继续躺着。

　　其实自被步惊云追上扔回了房间，适才一直被秦霜的出现扰乱的心思渐渐平复下来之后，裂风就已经觉得身体极为不适了。

　　穿着湿衣在寒风里走一遭，就是普通人也受不了，更不要说这本就不健康的身体。

　　本来躺在床上想这心事，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却被门外火麒麟和那年轻人的叫骂声吵醒，不自觉的出门看时，若不是靠着门边，裂风那时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消失了。

　　所以当那年轻人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时，裂风几乎想都没想的一句给堵回去。

　　言下之意就是：

　　拜托你们安静点……我不认识你们，你们也没必要认识我。

　　秦霜走到榻边，伸手探上了裂风额头，感觉到那灼人的体温后才微微叹口气。

　　“都告诉你多少次了别沾冷风，你倒好，那么冷的天，穿得那么少，看看，这不又发烧了？”

　　裂风有些疲倦的看着他，轻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太在意。

　　“没事，我都习惯了，哥你就是太惯着我，其实我没那么脆弱。”

　　秦霜笑笑，将旁边铺好的棉被拉起来给他盖好，又将斗篷搭上去，才有些无奈的开口。

　　“我倒是不想惯你，可你也得让我省省心才是。总这样病着，你不难受，我都替你难受。自己走就走了吧，也不多带些防寒的衣物，这不纯粹让人担心不是？”

　　听到这话，裂风的眼睛微微亮了亮。

　　“哥你真不怪我？我走的时候可连道别都没和你说一句。”

　　原来你还记着呢……

　　带着责怪的督他一眼，秦霜看着裂风渐渐往被子里缩的脸，终于还是没忍住扑哧一笑。

　　“怪你有用么？你跑也跑了，病也病了，我除了无条件照顾你，我还能怎么样？倒是你，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的过去，你就没怨过我让你生命中多了那么多的空白？”

　　听他如此一说，裂风原本快闭上的眼睛忽然就睁开了。

　　他定定的看着秦霜，嘴唇微微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可又堪堪忍住。

　　秦霜也不着急，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等他说话。

　　似乎犹豫了很久，裂风最终还是叹口气，目光渐渐移向房顶，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鼻中很酸。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其实哥，我早知道你在瞒着我，所有的事，但是我也知道那是因为你不想我受到伤害……可是我……”

　　视线微微有些模糊，好像这房间都被水的气息淹没了一般。

　　“哥……你老实告诉我，我，以前的我……认识那个人么？”

　　秦霜默默地看着裂风，过了很久很久，才微微点头。

　　“嗯……”

　　当步天回到大堂的时候，步惊云正静静的坐在客座上，双手交握，面色阴沉，眼底的那丝惨痛着实让来寻人的步天不寒而栗。

　　步天其实知道父亲一直都是有感情的。

　　只是他为人冷漠，就算是关心一个人也不会说出来给人听。

　　除了一个人，那就是风师叔。

　　聂风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步惊云表达出自己内心感情的人。

　　这一点步天一点也都不怀疑，虽然两人的过往他并不清楚，可跟在父亲的背影下几十年的步天，早就用自己的眼睛证实了这一点。

　　可就算如此，也从没见过步惊云如此的痛苦过，眼前人的，哪里还似那个传说中的不哭死神。

　　步惊云如此的表现着实让步天认识了事情的严重性，加上适才聂风的反常行为，步天已经完全明白了过来，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想从步惊云的口中，得到证实。

　　“爹……风师叔他……究竟怎么了？”

　　儿子的声音打破的步惊云的深思，抬起头，步惊云没有回答步天，反而直接站起身来，走出了门去。

　　可步天知道，他是要去那间房间，去找在他心里扎了根的那个人。

　　推开裂风房间的门时，门内的热气让步惊云的呼吸微微一顿，火麒麟守在门外，一根尾巴伸在屋里不断的摇摆。

　　心知这是火麒麟维持房间温度的方式，步惊云难得温和的拍拍它的头，走进了房门。

　　床榻旁，一身黑袍的秦霜正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指尖，而床榻上的人，似乎已经睡着了。

　　听到有人进来，秦霜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步惊云，于是连头都没有抬起便开了口。

　　“想清楚了？”

　　来人没有搭话，只在床头边空出的位置坐下，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榻上人，怎么都不愿把实现移开。

　　秦霜知道这是步惊云的回答，终此一生，不离不弃。

　　就算是聂风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还是他的云师兄，他也还是他的风师弟。

　　“他……哭了。”

　　伸出手指，秦霜注视这上面的一滴水痕，口气很柔和。

　　“就只有这一滴。那一年里，就算那样的折磨，他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可他刚才告诉我说，自从看到你，他就觉得心很疼，疼得想落泪。”

　　“如果你已经决定要陪在他身边，那么算我拜托你，别再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否则，你会后悔莫及。”

　　说罢，秦霜抬手，将指尖的水滴，按在了步惊云的眉心处。

　　“你，只需记住他泪的温度，就够了。云师弟。”

　　眉心上的水滴，很暖，很灼人，比这房间中的温度还让步惊云窒息。

　　可承载这那颗水滴的手，却是冷到极致的，秦霜轻轻收了手，复看看榻上睡得正沉的人，轻轻叹息。

　　“风师弟烧的很厉害，我独身出来，谷里的药材都没带，你这里应该有大夫吧，我去找人开服药煎着，你在这里陪他一会。”

　　说罢，也不等步惊云回话，转身便除了房门。

　　秦霜出门的动作并没有转移步惊云的视线，他的目光仍旧落在裂风那因发烧而泛起病态的红的面颊，愣了好一阵，才似是怕碰碎了眼前人一般，轻轻的把手放在了裂风的额头上。

　　灼人的体温瞬间自掌心传上。

　　是因为刚才受了寒所致么？若是早知道会这样，我还会不会说那些刺激你的话？

　　心里一阵阵的泛着疼，步惊云几十年来第一次有一种想要杀死自己的感觉。

　　这是在他几十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就算当年孔慈身故，他悲痛欲绝的几乎想要跟着一起死去，也没有如现在这般，一颗心像是被谁撕裂了一般疼得蚀骨夺魂。

　　“为什么，我们，都那么傻？”

　　像是在问昏睡中的裂风，又像是在问自己，步惊云心里的悔痛慢慢的溢上眼底。

　　要是早些知道那些过去，要是早些知道你吃的那些苦，你还会不会受这样的折磨。

　　我一直以为我无心无情，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明明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一直都在的。

　　步惊云仰起头，几十年来，头一次觉得自己的眼里有了湿润的感觉。

　　不哭死神从来都不会掉泪，江湖之中，又有谁能相信，这一刻的死神，心里不但在滴泪，还在滴着血。

　　没错，你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记得的那些过往，我会帮你记着，你失去的那些空白，我会帮你填补回来。

　　所以你得活下去……

　　陪在我身边，好好的活下去。

　　就在步惊云亲自照顾裂风的这期间，秦霜已经拿了步惊云的腰牌找到了步天。

　　步天和神峰此刻正在和闹别扭的易风摆事实讲道理。

　　所以秦霜很不厚道的又吓到了他。

　　这人身上怎么总是冷冰冰的……

　　再次被秦霜体温骇到的步天见到步惊云的令牌时，立即就站了起来。

　　“师叔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秦霜自见到步天就觉得这孩子很是温文有礼，和步惊云的性子天差地别，反倒和从前的风师弟有些相像。

　　“也没什么，就是你风师叔病得厉害，高烧不退，想请你找个大夫去看看。”

　　微微笑了笑，秦霜的目光轻轻飘向一旁面无表情的易风。

　　那张和聂风很像的容颜上，带着与父亲完全不同的邪气，听到聂风高烧不退的情况，易风居然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咧了咧嘴。

　　“你是风师弟的儿子吧？”

　　顿了顿，秦霜淡淡的眼神飘向了易风，有转身对这步天微微一笑。

　　“你先去找大夫，别耽误了。”

　　步天看看易风，又看看秦霜，到底还是咬咬牙，走了。

　　而秦霜，定定的看着易风的脸，而易风，也冷冷的回视这秦霜。

　　“我一直听说，你似乎不愿认风师弟这个父亲？”

　　微微一笑，秦霜仍旧看着他，只是目光微微有些冰冷。

　　易风心中气不打一处来，想起刚才那人靠在门边说的那句话，更是觉得鬼火冲天。

　　“我不早就宣布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么？”

　　“易风！！”

　　神峰在旁边，有些气恼，有些焦急。

　　毕竟这些年聂风对易风的好，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总听这小子冒出这样的气话，还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冒出来，着实让人忍不住想揍他。

　　可秦霜却微微笑了。

　　“你不愿认他，就不要认好了，反正他也快死了，就算不死，也不是你爹聂风了。”

　　“他现在不认得你，不认得你娘，他连他自己都不认得了。”

　　“有的事，一旦错过，就再也没办法挽回了。”

　　说完，秦霜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易风和神峰呆呆的站在原地，半天都没办法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