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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三章 那不是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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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不言的身体在空中摇摇欲坠,眼神却始终盯着在血泊中不动的人。
就要死在这儿了吗?
真是不甘心,原是想着能再帮帮他呢。
不知道等他回来的时候,计辞会是什么反应,但其实他更希望东方瑶如她说的那样不告诉计辞,若是计辞知道他死在这里肯定会自责。
灵力耗光,谈不言的身体开始下坠,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这么死在战场时,忽然间所有的天魔发疯了似的往天上的洞口涌。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天魔像是突然变了性子,根本就不理会他们,从他们的身旁闪过。
虚绝伏原本还在设下禁制,见他们齐齐奔涌而来,同月暮夜一起迅速后退。
翅膀大到可以飞的天魔毫不费力回到了空中的洞内,其他的天魔则是一个接着一个摞成了一堵墙,在同伴从他们的身体中爬上去时,最下面的同伴则开始往上攀爬。
谈不言没有看见这一幕,他从空中跌落,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要死时被人一把拽住领子,“这就是你说的不弱?”
东方瑶一把扛着血淋淋的计辞,一只手用力抓着谈不言的领子,面色冰冷,语气中带着怒意。
她完全不敢想象,要是辞哥知道这人在她手下出了事,还是在他的不远处时,他会成什么样子。
她是真心将计辞当成兄长的。
东方瑶其实早就不记得自己的生辰是哪年哪日,但她知道计辞救她的那日就是她的新生。
她父亲原是朝中重臣,被政敌陷害斩首,全家发配边疆,她的家人在路上一个一个的死去,就算有侥幸到达流放之地的,也都在不久之后相继离世。
她原以为这就是她的结局。
可是她不甘心,她想活着,但是她没有这个能力。
辞哥救了她。
辞哥不仅救了她,还教给她很多很多……
曾经,她厌恶自己的身体,厌恶自己的天赋,明明所有人都死了,为什么她还死不了。
她是个懦夫,一边痛苦的厌恶着一切,却又恐惧死亡无法下手。
直到遇见了辞哥,她找到了方向,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护住谈不言,这是辞哥的牵挂。
东方瑶咽下苦涩,眼底已经是湿润一片,她控制自己不去想小秋,不去想那把剑,不去想现在发生的一切。
……
今夜的月亮明又圆,似是比中秋还要美,又仿佛是离别前最后的团圆。
谈不言忍着痛苦,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泄出声音,他坐在计辞的身边,颤抖的手避过伤口轻轻抚上了他的脸。
想要一点一点擦去计辞脸上的血,可是谈不言的手上也有血,那血越擦越脏。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计辞了,即使是已经昏迷的人,做不出任何反应,却仍是让他的心跳得快起来。
感受着对方胸膛中的震动让他的心底生出一种异样的满足。
谈不言看着昏迷中的计辞,小心的将他的手放回去。
东方瑶告诉他,当天魔回去时,不代表他们怕了,而是他们更强大的反扑要来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强大。
他知道计辞有计划,但不知道他的计划是什么。
天魔已经破开了其他地方的禁制,而他们的人消耗的更多。
这种情况若是继续下去,他们绝对没有优势。
所以必须要在天魔完完全全打开禁制前阻止他们,也就是要……先下手为强!
此战必定凶险,他得快些回到本体,这样才能帮到计辞。
“喂,待了这么久了,你也该走了吧。”
一道男声从身后响起,谈不言回头见月暮夜走了过来,对方神色不是很好,见谈不言转头看过来,表情怔住一瞬,神情收敛,言语中莫名带着几分恭敬。
“时间到了,辞哥快醒了。”
谈不言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蹙着眉头的人,即使昏迷,眉间的愁云依旧不减,不过还是那么好看。
床上的计辞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头痛苦的转了转,似乎马上就要醒过来。
月暮夜的神情瞬间变得紧张,盯着谈不言时不知道想些什么。
不过谈不言可没有心情去猜,甚至没有再给月暮夜一个眼神,只是又看了一眼计辞后便转身离开。
谈不言脚步稳健,面色如常,可那颗心却像是被人用刀一片一片剐下来似的痛。
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羁绊对于计辞来说,似乎都是不被允许的。
他们到底在怕什么?
计辞那样坚定的人,会因为他的死亡而放弃吗?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他会伤心,会难过,但计辞会将这些都埋在心底,然后去做他应该做的事情。
不可否认,计辞若是知道他在这里肯定会担心,谈不言清楚且明白,可他无法理解那些人像是看贼似的看着他,生怕他留下来耽误计辞吗?
这种行为不仅仅是针对他,还意味着他们不信任计辞。
“喂,你没什么想说的了?”
月暮夜叫住正要离开的谈不言,一双狼耳动了动,声音间带着几分疑惑。
谈不言没有停下,也没有回答,径直离开军帐。
对于他们,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要尽早做决定,这具身体想要恢复需要时间,可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谈不言脸色惨白,走在月光下,柔和的银辉照在盔甲的斑斑血迹上,谈不言的身体晃了晃,终于腿下一软,跌坐在了路边。
那些天魔竟是如此厉害。
即使他们可以对付,却也是利用阵法,人族从没有占据优势。
而计辞的最后一步……
谈不言咬了咬牙,努力抑制自己不要继续想下去。
但他的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必须要这么做。
谈不言撑着旁边的树,艰难的站起来,转身朝着阴影中走去。
……
计辞只觉得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碾轧,太痛了,甚至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
原本的身体就是不一样,某一世他好像被什么碾碎了血肉和骨头后直接去了鬼界,哪里还有二次痛苦的时候。
撑起身体想要坐起来,可浑身上下使不出多大力气,刚起来一点便重重摔了回去,剧烈的痛苦让计辞眼前一黑,彻底不动了。
他像是一个残破的稻草人,望着上空,等待即将到来的痛苦。
那点力气都被用尽了。
计辞难得有这一点点的安静时间,在不知道外界的情况下,在没有人注意到他时,在他根本动不了后,他终于有了点时间想想自己。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温暖的梦。
他梦见谈不言拉着他的手,安慰他。
梦境太真实了,他甚至觉得手上有残余的温热,可这怎么可能。
他的阿言忘记他了,他也不会再看见阿言,也不能让阿言再看见他。
“辞哥,你醒了!”
月暮夜见谈不言真的离开才回来,进来便看见计辞醒了,声音雀跃,快步上前,轻轻扶起他。
“辞哥,那些天魔又撤了回去。我们怎么办?要启动那个吗?”
计辞抿了抿唇,垂下了眸子,盯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心中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点了点头。
“发出信号,通知其他人,准备开始。联络四位君主,做好万全之策。”
“是!”
月暮夜将一个枕头垫在计辞的身后,便去安排,在快走出门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神色间有些犹豫,但却没有停下来。
可在他即将出了这个门时,月暮夜站在原地不动了。
痛苦与纠结交织,他从未遇到如此难办之事,曾经的那些事若是解决不了,他便会解决制造那些事的妖。
可现在……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计辞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一如既往的温和与熟悉,辞哥很温柔,很善良,不然怎么会救下他呢?
这是他发誓要永远敬重的人啊。
月暮夜你到底在做什么!
怎么能对辞哥有隐瞒呢?
“辞哥,我……”
他不知道辞哥对这个世界付出了多少,但他知道,辞哥所做的远比他知道的多得多。
他没有资格替辞哥做任何决定,也没有资格瞒着辞哥。
“辞哥,翼……谈公子来了。”
“谁?!”
“谈不言……”
“不可能!他来这里做什么!”
计辞的身体瞬间直起来,顾不上剧痛,疯了似地冲下床,可身上的伤痕深入骨,还没走两步就跌了下去,被月暮夜一把扶住。
"应该是来找辞哥你的,东方发现他时,他在战场上想要救你。"
计辞的神情变得很奇怪,痛苦又高兴中交杂着疑惑,似乎没有理解他的话。
“你,确定吗?”
月暮夜发现辞哥忽然变得小心翼翼,他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小夜,你确定他是来找我的吗?”
“确定,他刚刚还在这里。”
一句话似是惊雷劈在了计辞的心底,阿言刚刚就在,那个梦…… 不,那不是梦。
计辞的心似是一会儿在天上,一会儿到地底,不停挣扎。
阿言不见他,一定是生了他的气吧,气他擅作主张喂了药,气他不告而别。
“他有没有给我留下什么……”
计辞的话说了一半,身体忽然一滞,巨大的悲痛从心底涌上来,脸色惨白一片,没等月暮夜反应过来,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他的身体完全脱力,若不是月暮夜拉着他,计辞怕是会直接砸到地上。
他在阿言身上下的长生咒碎了,碎了……
阿言!阿言!不!!!
这一刻,身下冰冷的地面似乎消失了。
视觉、听觉、味觉……一切的一切都没了。
计辞趴在地上,不受控制的干呕,可什么都吐不出来,这一瞬间,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可这又何尝不是事实呢?
他的亲人都不在了。
如今,就连他也……
计辞缓了好一会儿,才看见眼前的三人,听得见声音。
只是那声音根本没有进去他的耳朵,他什么都没记住,计辞呆愣地看着面前的人张张合合的嘴,半晌没有反应。
可是,他不能继续这样,他得去找阿言,他要带阿言回家。
计辞抓住月暮夜的手,用力收紧,他的眼底满是慌乱,开口想要说话,可尝试几次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只能用力摇晃着月暮夜的手,张着嘴想要对方听见。
可却于事无补,他们什么都听不到,正在计辞想要通过其他方式告诉他们时,忽然听到月暮夜提到谈不言,计辞抓着月暮夜的手更用力了,他对着他们点了点头,期望他们能明白。
“辞哥,这时候还是别见他了,这里太危险了,不如我送他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