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碧玉的艰难爱情》一年灯火

107、李家宴会

　　河西的冬天很冷，风吹在脸上就像刀割一般，滴水成冰，人在屋外多待会，能被冻成冰锤。

　　谭若很不适应，人蔫蔫的没有精神，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忍冬还闹了个笑话，她看到谭若吃不下饭，还恶心呕吐，以为她怀孕了，兴冲冲地使人去告诉杨穆。

　　杨穆一直在马场练兵，已经近两个月没有回来，那日却急匆匆地赶回来。

　　杨穆大喜过望进房，一把抱住她，不停地摸着她的肚子，谭若这才明白怎么回事，知道这丫头搞了个大乌龙，一时啼笑皆非。

　　整个冬天，谭若都是好三天坏三天病怏怏的，说病也不算病，可说没病，人总是不爽利，真是愁死忍冬了。

　　杨穆每次回来，谭若总要打起精神，生怕他担心自己。他一直忙着训练骑兵，经常很久都不回，回来待不上几天就要走。

　　忍冬看谭若身上总是不痛快，忍不住嘀咕几句，“侯爷真是的，当时在颍州那么远，他还奔波几百里回来看你。如今就在凉州，马场再远，也就一两百里，也不回来看看你，这成婚还不到一年呢！”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他是将军，总不能不练兵，一直在府内陪我吧！你这话可别传到外面去。”谭若立马斥道。

　　忍冬看她人都瘦了一圈，到底不忍再说下去，只是不时炖些肉汤给她补补，可没啥效果。

　　终于挨过了这段难熬时间，过了年又是一年春天。杨穆忙着屯垦戍边和骑兵事务，又是多日未回。

　　这夜狂风暴雨，春雷震震，谭若半夜被惊醒了。半晌再也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

　　小时候，自己很怕打雷，父母总是把她搂在怀里安慰，如今长大了，离家千里，也不再怕打雷，可一家人的和乐美满却是到哪儿都忘不了。

　　江南的春雨连绵不绝，母亲做的桂花糕很软糯，上面那一丝丝桂花咬在嘴里，甜的像钻到心里似的。

　　父亲会拿着个大网，让她拿个小网，到雨后满溢的小河边，教她用泥巴把周围封住，只留一个出口，下面用网兜住，不一会儿就能看到鱼在网中翻跳，露出银白肚皮。

　　她与忍冬笑咯咯地捉鱼放进小桶里，鱼很滑掉在地上，还在不停地游，忍冬连忙再去捉，却一不小心滑到，满身都是泥。回家煮了一锅鱼，真是鲜美！

　　春天，母亲会带去看乡戏，人家总是把最好的位置留给她，别的孩子甭提多羡慕她了，才子佳人，吴侬软语，那花旦身段窈窕柔软，甩出长长的水袖，就像那敦煌飞天身上的彩带。

　　回想自己与杨穆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江南的雨天，缘来客栈的后花园。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雨紧一阵慢一阵，下了好几天，天终于晴了，太阳出来。

　　谭若与忍冬在房内收拾冬季的衣服，准备换季。

　　谭若打开一件淡绿色百褶裙，颜色清雅自然，每幅褶皱都绣有各色芳草，刺绣工艺精湛，造型别致，是高珊特意为女儿准备的。谭若手摸刺绣，式样颜色刺绣无一不美，看了许久，最后还是准备收进去。

　　忍冬鼓起嘴巴，扯着裙子不让她放进去，谭若见她心疼纠巴的小脸，笑着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好好好，不收起来，我在家里穿，穿给你看好不好。”

　　“我才不要看你呢，还是穿给侯爷看吧！他肯定喜欢。”忍冬瞥了一下嘴道。

　　谭若佯装生气道：“又在打趣我。”

　　“姑娘怎么在颍州时你穿衣还能自由自在，现在到了凉州反而不自由。”

　　“凉州比颍州离中原更远，才刚收复没多久，风俗习惯也更靠近大夏西域，我也对入乡随俗才是。”

　　忍冬耸了耸肩，“只要侯爷喜欢就成，出门还是穿那些公鸡冠子红衣裳吧！”

　　府中料子大多花色浓艳，与江南淡雅的风格截然不同。越娘说要给她多做几身衣服，说从老家带来的春衣大都不能穿，这边不时兴那样的款式。

　　谭若明白越娘的苦心，杨穆穿件麻布也不影响他战佛的美名。说起来自从觉性大师一言后，现在称他战佛的人越来越多。可自己却没那个底气，穿件乞丐衣就能当侯夫人。

　　可她看着花花绿绿的衣服，真是头疼。

　　*

　　这日天气晴好，春色迷人。

　　凉州李家邀请谭若前去做客，他们是李氏本家，颍州反而是旁支。李云珠随着大军到达凉州后，如鱼入大海，与本家关系极是密切。

　　李家位于城北，风水极好，坐北朝南，后面是山，前面有一条河。族人聚集居住，连绵数里。房屋雕梁画栋，一幅世家气派。

　　宾客寒暄后，便拉起了家常，当家李夫人三十多岁。谭若与众位夫人寒暄了好一会儿。她本不是那种长袖善舞之人，与这些夫人贵女们的共同话题并不多。

　　不像李夫人，与张家夫人说起珍珠的颜色光泽分几个档次，与赵家夫人说起湘绣蜀绣的针线脚哪个好，与谭若也能说几句诗词。

　　幸亏有越娘在旁，谭若应付得还算得体，否则要被人编排成搭架子不理人了。

　　几人说起城中事，不知哪位提到了查娜，“哦呦，那胡姬长得妖是妖的呢，那眼睛一瞟，男人就没魂了。听说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想成为入幕之宾呢！”

　　“哼，那姑娘眼光高着呢，一般人哪看得上。”

　　“那她能看得上谁。”有人问道。

　　“左不过那几个呗！”那人轻瞄了谭若一眼。

　　天下的女人都一样，无论身份有多尊贵，都喜欢聊家长里短，东家长西家短就是她们最大的乐趣。几人又闲聊许久，谭若不感兴趣，知晓也不多，只得应和着说了几句。

　　坐了一会儿，忍冬陪谭若出去更衣，去的时候有婢女引路，送到时婢女就离开了，回来时却弯弯曲曲，像迷宫一般，找不到路了。

　　走了一会，发现一处院落，刚要穿过月门，却看到有两人在说些什么，定睛一看，竟然是李云珠与李想容，两人连忙藏在树荫处。

　　“我与你说她长相一般，这下你总相信了吧！我们李家一个丫鬟长得也比她好，也不知道她哪来的福气。”是李云珠的声音。

　　“可侯爷终究娶了她。”李想容很冷静地说道。

　　李云珠露出不以为然的样子，“他已经位居一品，不可能娶相好的青楼女子，他也不需要和官宦之家联姻。”

　　“但他年纪不小，别人在这个年纪，孩子都可以去打酱油了，总归要成婚的，刚好有这么个人，虽只是个小家碧玉，但家世和人倒算清白，也是老师至交。”

　　“但听说侯爷对她还挺好的，上次还看到他带她逛街。”李想容沉吟片刻问道。

　　“侯爷这种人，对结发之妻这份尊重总归是有的。她初来乍到，又是新婚，总不能冷落她。但时间一长也就淡了。他整个冬天都在马场练兵，就回来一趟，还闹了个笑话。以为她怀孕了，急忙赶回来，谁知是谎报军情，只是肠胃不舒服。”

　　李云珠看着本家这位话语不多的妹妹，李想容妍丽多姿，才能出众，对未来夫君眼界和期许都极高。

　　“她长得也就是清秀，不是个活络的人，也没有一品夫人的见识和手段，这些迎来送往之事都由越娘替她打点。自己家世不行，没个依靠，全靠侯爷宠爱。”

　　“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生个儿子来固宠，否则时间一长，若是新人进门，万一失宠，更难有子嗣。”

　　见李想容微微低下头不言语，她继续道：“想容，你若还有那份心思，就趁早打算。我是你姐姐，总归是为李家和你考虑，还是说你还担心她？”

　　“我倒不担心这位夫人，担心的是侯爷是否有这个心思。”

　　李云珠咯咯笑出声来，“想容，为人做事没人及得上你，可对男人你不了解。他们成亲已经一年，如果再过一年半载，这位夫人的肚子还没有消息，侯爷可不会等很久。再说杨穆这种男人难道还会只守着她一个人过一辈子不成。”

　　“她水土不服，身体虚弱，到底不如河西姑娘康健能生养，男人难道还会嫌儿子多？再说男人爱好美色，绿腰、查娜都是绝色丽人，这种小家碧玉他怎么看得上眼，你看她连身上那套衣衫都压不住。”

　　“大昭刚夺得二州，他们意图整个河西，需要我们这些本土世家大族支持，你又如此美丽能干，河西还有谁能及得上你？于公于私，他有什么不愿意的。”

　　“可到底她在我前头。”李想容平静的语调下终于露出一丝不甘。

　　“并嫡就是两头大，谁先谁后也不过就面上罢了，都是嫡，生的孩子都是嫡出，这归根到底还是看侯爷最宠谁，要抓住他的心。”

　　“我们出来一段时间，该回去了。”李想容沉思了一会，没再多说。

　　谭若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想起澄穆亭前李想容的那句“真伟丈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