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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那蠢的清秀脱俗的姨母 ...

  •   木芙蓉本不想再见姨母,明日直接辞行启程回云州。料想徐家会面上客气挽留几句,也不会嫌她没有礼数。

      上一世因为姨母的私心,日子过的虽不能叫惨,但也实在谈不上舒心。

      别人瞧着她锦衣华服荣光万丈,内里冷暖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从不羡高门深宅,出入前呼后拥,心里只愿自在平静的过自己的小日子,而不是被千百双眼睛盯着,如芒在背。生怕行差踏错,无时无刻不警醒着。

      她这些话,从来也只敢想想,不能说。

      任谁听了她这话,都只当她身在福中不知福,或是故意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炫耀恶心人。

      从任嬷嬷开始,姨母身边的人总共来了三拨,似乎是不见她过去说话,绝不罢休。

      姨母的性子她也算是了解。

      同她父亲说的一般无二,老大不小,娃娃心性,想一出是一出,还总是顾头不顾尾。

      木芙蓉生怕她闹僵下去,说了不该说的话,重新梳妆打扮,在芍药的陪同下去了主院。

      **
      姨母被徐老太太禁了足,说她胆大吧,有时候她又实在怂的可以。不住的在屋子里头打转转,急得都想上吊,也没敢出了院子。

      木芙蓉进门,抬眼一瞅,姨母正用帕子擦眼泪,眼泡都肿了。

      她心里一阵叹息,正想劝姨母想开点,徐家老少都不是恶人,是她自己太过钻营,将自己陷进了死胡同。

      姨母却没等她说话,忽然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嘴快的跟竹筒倒豆子似的:“芙蓉,你莫要怪姨母,我也不知道的。我都跟任婆子一再交代清楚了,一定要是应哥儿应哥儿!谁料到她们还是弄错了人。我也不知掉那姓谢的怎么就睡了应哥儿的床。他,他没占你便宜吧?他……”

      芙蓉阻住姨母说下去,板着脸一脸平静道:“姨母,你记错了,我今天身子不适,一天没出房门。”

      姨母怔怔的看着她,榆木脑袋的她半晌才反应过来,心有余悸的应声道:“对对对。”忽而涕泪横流,自责不已:“对不住芙蓉,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我单想着,你是商户出身,徐家看不上你的出身……我呸,徐家也不是顶大的官儿,领了个闲职,就当自己金尊玉贵了,我爹还是当世大儒呢!他老人家要是还活着,早就位列内阁大学士了,我还用得着看他徐家脸色……”这就有些给自己抬脸了。

      “芙蓉啊,姨母也没真想过坏你名节,我只想着应哥儿是个不错的。你爹到底是个男人,不懂咱们作为女人的苦楚。我就想替你娘长长眼,帮你把婚事操心了。女孩家离了自己家入了别人家,哪有好日子过的。不如在亲戚家自在。你若做我儿媳妇,姨母自是百般疼你爱护你。可徐家眼高,应哥儿来年春闱再要高中,他家还不眼睛长头顶上。我想让你嫁入徐家只能出此下策。你要是在应哥儿手里没了清白,我就是上吊喝药也要逼他娶你为妻,绝不会委屈了你。唉,徐家那个老太太凶的很,我在她手里这些年吃了不少苦楚,当年要不是我在怀身的时候她给我立规矩,害我小产,我也不至于现今膝下孤单……”

      “姨母,”木芙蓉阻住她说下去,耐心劝解道:“徐家老太太曾是勇武伯庶孙女,顶顶讲理的一个人,她待你虽严格了些,却也是真心拿你当自家人。要不然她当初也不会点头同意姨父娶你做续弦。我知道你一直担心没有孩儿傍身,将来老无所依。但是你心里也知道的,应表哥是个孝顺孩子,他是你看着长大的,虽然他亲娘去世的时候,他已经记事。可恰恰是这样,姨母对他点点滴滴的好他也会记在心上。姨母,你平时就喜欢胡思乱想,怎么生恩不如养恩大,这点关巧你就想不通呢?”

      上一世姨母害她失了名节,一时心虚愧疚,不敢承认。

      后来她亲自查出来,逼问姨母,姨母也是说她没想过会是谢家公子,她真的是一腔好意,只想成全她和应哥儿,将来她做她的婆母,一辈子待她好。

      那时木芙蓉心情灰暗,不信姨母的话,只觉得她为了帮徐家攀附谢家,又蠢又坏。后来谢韫之为难徐应,她也睁只眼闭只眼。

      如今再看,姨母道歉的话不住的往外说,又是发誓又是赌咒,还愧疚的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她恍然确认了一件事,姨母从始至终真的没想过害她。她只是自私且蠢,但心眼真的谈不上坏。她真心觉得徐应不错,也认为以木芙蓉的出身攀上徐家是她高嫁了。她捧上自以为最好的,以她小脑被缠了裹脚布的认知,单纯的认定,木芙蓉唯有给她做了儿媳妇,将来才能顺心如意,不至于在陌生的夫家吃苦受罪。

      她这般泼辣的性子,都拗不过婆母,更别说她软糯可欺的姨侄女了。

      木芙蓉耐着性子和姨母说了许多体己话。

      这是她作为姑娘看不透也说不出来的人生哲学。

      姨母渐渐安静下来,听得认真,不住反问:“真的是这样吗?”又连连点头认可。忽略皮相,倒像是长辈在跟晚辈传授经验之谈。

      二人聊了很多,正口干舌燥之际,下人通传,说大少爷要来拜见嫡母。

      姨母随口道:“都这么晚了……”

      徐应已站在门帘外,恭敬道:“母亲,儿子的好友谢公子要趁夜归家,他听说母亲今日受了惊吓,说什么要来探望母亲。”

      木芙蓉惊了一跳。

      姨母:“芙蓉,你干吗?”

      木芙蓉左右一看,姨母的西厢房一览无余,连个躲身的地方都没。

      既是决心这辈子都不打交道的人,见上一面也没必要。

      她第一反应就是跳窗跑,姨母那一声喊,她要是再跳窗,反叫人起疑。于是她只能贴着姨母屋内的橱柜,尽量将自己往后躲,最后只露了鞋子和裙摆出来。

      谢韫之同徐应一前一后进屋,锋利的眉目一扫,一眼就盯住了少女的裙角鞋尖。

      十分意外,又感到好笑。

      “芙……蓉表妹?”徐应不确定的招呼了一声。

      木芙蓉硬着头皮,头压的极低,下巴就快抵上胸口了,快速道:“应表哥好。”打完招呼,又快速躲好。

      原来她做姑娘的时候这般害羞,谢韫之没忍住翘了嘴角,面上端的稳重,上前一步,向姨母见礼,态度谦卑恭敬,自称晚辈,却叫了一声“姨母”。

      姨母先头瞧他,觉得这名青年虽态度还算客气,但眼神透着傲慢,不易亲近。此番再见,只觉他温良恭谦,懂礼识趣,讨人喜欢,又细细打量起他的容貌,容色之盛,世所罕见。

      这世上就没有人不喜欢长的好看的人,不喜欢只会是因为相形见绌,自惭形愧。或是根本没资格谈喜欢。

      姨母呆呆的看着他,不自觉脱口而出:“谢公子,你长的可真好看。”

      徐应瞪眼,急得耳根都红了:“母亲。”

      身为长辈,同不熟识的年轻外男初见,开口第一句就是夸人长相,实在不是一个稳重的长辈能说出来的话。更何况谢公子人才绝艳,十六岁高中状元,做过翰林院编修,又外放做了三年刺史,此次回京,就算是平级调遣,也至少是正四品的京官,远不是他徐家能比的。

      更何况,他年岁虽与谢公子相当,却尚未入仕。科考艰难,但愿自己明年能高中,为家族光耀门楣吧。

      姨母被这一提醒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惊慌的乱看,第一反应就是去瞅木芙蓉。

      木芙蓉低眉顺目却暗暗翻了个白眼,谢韫之不论外表装的如何谦和,实则极为自大狂妄,尤喜人夸他,多么不合常理的赞美他都能心安理得的受了。面上越是不显,内心越是雀跃。

      “多谢姨母夸赞。”谢韫之温文一笑,眼角余光扫过那片裙角。

      姨母见他不见怪,放心下来,又说了几句赔礼的话,徐应怕继母言多必失,提醒她适可而止,起身送客。

      姨母便道:“时候也不早了,听说谢公子家中有人来接,这里就不耽误公子了。”

      谢韫之只得起身告辞,人都到门口了,又突然冲着阴影处,作揖道:“芙蓉表妹留步。”

      徐应露出讶异的表情,不过也没放在心上,只当谢公子礼数周全,也跟着匆匆说了声:“表妹在家,我送送谢公子,去去就回。”

      寻常的一句家常话,回也是回家的意思,并不是说还要来继母这。

      谢韫之忽然看了他一眼,眼神凌厉,转瞬即逝,徐应眨眨眼,只当自己看错了,暗叹谢公子藏锋于鞘也难挡锋锐,真真大周第一公子。

      等二人走远了,姨母转回身,却见木芙蓉不知何时坐在她方才坐的主位上,支着一只手抵着额角,若有所思,气度深沉的一时叫她不敢多话。

      片刻后,姨母仿佛才回过神,又露出惊喜参半的表情:“那位谢公子,你和他……”她确记得任嬷嬷回话,真切言明她已将事情办妥,芙蓉小姐被扒的只剩小衣,确确实实塞进郎君怀里,那郎君还主动的很,伸手勾了把,整个的抱在怀里,宛若交颈鸳鸯。

      “住口!”十年谢家妇,威仪深重。

      姨母一吓,膝盖软的差点跪下去。幸而木芙蓉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扶住,否则真叫长辈给自己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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