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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3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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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宁珞回了家。明月当空,她坐在屋顶独自赏月。
月宫里的嫦娥不知是否也是一个人过元宵。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亮,今天我没有酒,下次请你喝酒好不好?”
“不如也请我喝酒?”熟悉的清润嗓音自身后响起,傅宁珞背脊一僵,没有回头。
“十二——”那人叹息,“当真不见师兄了?”
傅宁珞眼眶忽然红了。
有些人,相见不如相忘,相忘不如不见。傅宁珞闷闷转身。
“师兄。”她平静的唤道。
“好久不见。”
月光下,一袭白衣俊逸的男子身影被拉的很长,像高高在上圣洁的神仙。
寒风似乎格外优待他,经过他身边时放缓了速度,变得温柔。
“也没多久不见,十二忘了?”
天寒地冻的时节,屋顶寒峭,小师妹只穿了一身白色袄裙,领子上一圈白色兔毛,俏皮灵动,就是不保暖。
一年没见,小姑娘变化不小。
长高了,也文静了一些,不像小时候,许久不见,看见他会惊喜地扑过来抱着他笑不拢嘴。
现在只是坐在那里,平静地说一声“好久不见”。
卢景生心中浮起莫名滋味,或许是看着自己熟悉的相伴长大的女孩忽然变了模样的感慨情绪吧。
他将身上刚置办洗干净的披风解下,披在衣着单薄的小姑娘身上。
“算上今天,正好三百六十五天。”
“唉,我还以为只有三天呢。”
傅宁珞拢紧身上师兄给的披风,一摸料子,苏绣锦缎。
果然,不愧是富贵窝里出来的名门贵族,只一件披风,就比她全身上下穿戴加起来还昂贵。
“你怎么来京城了?”
“来问问我三百六十五日不曾见过却只当三天没见过的师妹,在哪里游历大江南北?”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
就着月光,傅宁珞能看清信封上自己那鸡扒扒字。
师兄不必亲启。
忽然心虚。
这是来京城前她写给师兄的信,就是不让他知道她在哪里,不让他来找她。
卢景生展开信纸,同样一手鸡扒扒字。
姓卢的:
我要去游历大江南北了,送信收不到,收到也没空回信,元宵不回山,喝喜酒时再叫我。
忙得不要不要的十二亲笔。
弹了弹信纸,侧头问道:“麻烦你和师兄解释解释,这信何意?”
傅宁珞下巴靠在膝盖上,心虚往胳膊下躲了躲。
“哪有何意。原本我是准备去游历的嘛,但没走成。这都怪我爹,忽然升了官,非让我跟着来京城小住几日。我看他太可怜了,就来帮他查案。”
“那你躲了我一年,每次回山都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我给你写信你也不回,也是意外?”
“巧合嘛。行走江湖,天大地广,今日在这里,明日又去了其他地方,信都没收到。我回山还不是恰好在山门附近了,你不在又不能怪我。”
卢景生气笑了,把信纸折起来塞回信封里,放回怀里。
“年前我及冠礼,特意提前了几日,就是怕你来不了,但等到年尾,我生辰那日,都不见你踪影。小十二,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兄?”
“我不是给你送了礼物嘛。”傅宁珞半张脸埋在手臂里,闷闷道:“我有事赶不到。”
见她逃避的样子,卢景生沉吟半晌,“你躲着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哪有。”躲不过去了,她扭头认真对着他道,“我长大了嘛,想要独自闯荡不是很正常?你当年独自行走江湖不也才十二岁。”
“只是如此?”
“嗯。”傅宁珞用力点头,“你总把我当小孩看,无论有没有危险,你都护着我。可你不能护着我一辈子,我想自己闯一闯,闯出自己的天地。”
“这像你回说出来的话。”卢景生轻笑,拍了拍她头顶,注视着她道:“师兄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才七岁。那时候也大言不惭地说要当一代女侠,要比师兄的武功还高。”
“如今其志不改,师兄欣慰之。”
傅宁珞:“你就只比我大六岁,老气横秋的,像个老头子。”
“大了六岁还不够?”卢景生哭笑不得。
“你莫要岔开话题。你闯荡,师兄不拦着你。但你不能不给师兄写信。去年一整年你只给师兄写了一封信,若不是从大师兄他们那里得知你平安无事,师兄怎么放心得下?”
傅宁珞这次不好意思了,拢紧了披风,坐在屋顶。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卢景生宠溺的笑笑,又轻轻拍了拍她头顶。
“这次打算在京城呆多久?”
傅宁珞:“也许半年,也许一年。等我爹站稳脚跟。”
“甚好。”
傅宁珞也觉得自己的计划甚好,问道:“你怎会知道我在京城?”
“还说呢,你那封信差点把我气死,还好,前脚刚收到你的信,后脚会徽就给我送了信,说皇帝换了一个京兆尹,是徐州刺史,请我来京城瞧热闹。我便顺道来京城一趟。”
顺道?
傅宁珞有些不开心了。
“你打算呆多久?”
“等你安定下来,便离开。”
如果说她是羽翼还未丰满的燕,那卢景生就是早已翱翔天空的鹰。
没有人能长久的留住他。
她也不能。
四周无人,两人柔和的交谈,语调不高不低。傅宁珞的失落被掩盖在夜色下。
“到时候我为你饯行。”
“好。”
事情说好了,傅宁珞心也落了地,决定享受当下,打起精神。
“你刚刚说韦涧素,那厮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好友,你别总那厮那厮的叫他。他舅舅卢侍中是我们族老。以我这边论,你叫他一声韦大哥不为过。”
“呵,我叫他个大头鬼,那厮和我八字不合。他天生来克我的。”
卢景生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好笑道:“我刚进京就听到百姓们说京兆尹家的小女儿凶的很,先是拿下了蓝田县一干罪犯,又把大理寺的对家韦理正弄进了大牢,今日才被放出来。你说谁克谁?”
傅宁珞忍不住笑了。
谁让那厮和她抢犯人,活该坐牢。
师兄妹久别重逢,并排坐在屋顶聊闲话。卢景生来找她便是关心她近况。一年没见,总要看她过得好不好,结果刚到傅家,就看到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屋顶赏月。
“为何不和家人去逛灯会?不开心?”
来见小师妹之前,他想象过许多场景。
以师妹好玩闹的性子,不是在街上咋咋呼呼地四处乱逛,就是在食肆里呼朋唤友地吃吃喝喝。总之,是欢乐而畅快的。
他可能需要等她玩尽兴了才能在她家见到她。
或者他等不及,去街上寻她,若是相遇,她可能会兴奋地扑到他怀里。
小时候的她激动时,就经抱着他开怀大笑。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见到的会是她一个人呆在屋顶,孤零零赏月的场景。
听到小姑娘念着她从来就不喜欢的诗,有一瞬间,他后悔自己来得太晚,让她一个人如此寂寥的过元宵节。
所有的生气在见到小姑娘坐在屋顶的背影那一刻,都化为乌有。
只想要她开心便好。
“因为嫦娥飞升月宫时也是一个人,”傅宁珞抬头望着明月,“长大了,就要学会一个人往前走。”
“小小年纪,怎得这般惆怅,还说师兄老气横秋。起来,师兄带你去逛灯会。”
傅宁珞仰头,朝站起来的他抬高双手,“师兄,你再背一次我吧,我不想走了。”一个人走,好累。
“还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偷懒。”
嘴上笑骂着,却诚实地将她背起来。卢景生高大潇洒,身上都是习武之人的雄厚气息。傅宁珞趴在他宽阔的背上,环住他修长的脖颈,一颗没有着落的心忽然安定下来。
她心想:师兄真好。
被师兄背在背上,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无拘无束,不知情愁的时候。
卢景生背着她一跃而下,傅宁珞的心情也仿佛飞扬起来。
安心枕靠在他的背上,被他墨发上飞舞的丝带拂过脸颊,与她束发的丝带缠绕在一起,小姑娘羞涩又轻柔地笑了。
已是及冠,师兄却还是喜欢用一条白色发带将乌发束在脑后。黑色混着白色轻轻飘动,将他的身姿衬托得更加飘逸,像话本里描述的那些风采照人的白衣大侠。
她的师兄,真好看。
到了街上,人潮涌动,她心情渐渐好起来,许多人对趴在男人背上的她指指点点,她不好意思再赖在卢景生背上,从师兄背上下来。
灯火阑珊,四周热闹欢悦,傅宁珞心情开怀起来。兴致极好地买了两个面具,一个半边猴子的,一个红面关公的,都露出了嘴巴和下颌。
猴子的自己戴上,另一个关公的戴在了卢景生脸上。
这样,就没人知道她是谁了。
也不用再担心有人打扰他们吃东西。
“姓卢的,我想吃馄饨。”
“叫师兄。”
卢景生戴上红面关公面具,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微微上扬的薄唇。
见小师妹带着猴子面具,像兔子耳朵的飞天髻顶在脑袋上,十分娇俏,不由唇角上扬,透出一丝淡淡的宠溺。
不料她忽然转身拉着他的袖子去觅食。发髻上的发带随风飘扬,拂过他的脸颊,让人一阵痒。卢景生将发带轻轻拿开,宠溺地跟着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