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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矿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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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睡时间,金桔子幼儿园上下陷入了短暂的沉眠。
老师巡查过后,确认每个幼崽都安安稳稳地睡在了自己的床铺上,便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顺手带上房门。
走廊上的一间房间里隐约传来窸窣的动静。
一个班的孩子悄无声息地出动,秩序井然地围成了一个小小包围圈,共同簇拥着一个面色沉着的女孩。
“一千块钱一次,由秦昭昭同学出价。”陈琰做了个潇洒的手势,以至于出价的女孩得意地挺了挺胸脯。
“我出两千!”
“我……我出两个两千!”
“我出三个两千!”
“静一静,同学们。”陈琰端坐在床铺正中,鼻梁上架着大红色无框眼镜,将长发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她一手举着一把闭合的折扇,一手严肃地将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提醒道:“两千块不能作为一个单独的计量单位。”
扇子柄对准了最后举手的小孩。陈琰道:“竞拍继续,王洋出价六千块钱一次。”
蓝蓝慢吞吞举手:“我出两个六千。”
陈琰:“……”
“好。一万两千块钱一次。Anybody else?”
“两个一万两千块!”
很好。计量单位已经完全乱了套。
拍卖员痛苦地皱起了眉毛,嘴上还要诚实地换算出报价:“两万四千块一次!”
司融要是知道,女儿在上幼儿园的年纪就已经靠着出色的商业头脑亏本赚得将近六位数巨款,或许会忍不住流下喜悦而痛心的泪水。
陈琰的生日宴会正在进行紧锣密鼓的筹备,以至于司家上下没人注意到一件落选的宴会裙装的失踪。
竞拍成功的女孩家长同样粗心,夫妻二人双双忽略了女儿某日放学时背回家的一件带钻长裙。
抱得美裙归的秦昭昭同学表示,她的每日转账都有固定上限。陈琰同她头碰头一合计,俩人竟无师自通了分期付款,每日通过小神童电话手表进行周期性进行大额转账。
陈琰略一心算:还有一个多星期,她和昭昭同学就能钱货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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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商是神经病。一开始说生日宴一定要在定在京市最大的酒店,后来又说陈琰更喜欢别墅——光是场地就换了三个。”
“他们几个全都是神经病,朝令夕改,想一出是一出。神经病司商说话不算数,神经病司谦有事没事还要给我添乱!”
司融趴在陈之椒肩上,愤怒地抱怨一通,埋进她肩窝里。
白天要工作,晚上下了班还要被司商压榨协调宴会事项。如果是无良老板在朗朗乾坤之下违反劳动法,他大可以将文件甩在对方脸上,可面对老奸巨猾的司商,司融只能含泪当牛马。
他不太温情地将家人们问候了一遍,张牙舞爪地无能狂怒着。
“好不容易见一面,就是为了和我在这面对面说几句他们的坏话?”陈之椒偏头看了眼钟,语带笑意,“还是在这个惹人遐思的时间点。”
她单手扶起司融的脸,窥见他墨色眼瞳中不加掩饰的委屈,心里一下就软了。一个吻落在他面颊上,陈之椒动作轻柔,力度媲美蝴蝶扇了两下翅膀。
原本气哼哼的小少爷瞪大眼睛:“椒椒……”
这么突然的吗?司融懵了一下。
因为太可爱了,所以完全没有在意他后来说了些什么。陈之椒对着他笑了笑。
在她身后,窗户敞开的缝隙能够容下一个人进出。夜间的风将窗帘吹得鼓胀,司融顿时也忘记了自己在说什么,跟着陈之椒一起绽开笑容。
“那就不说他们了。”司融给了她一个拥抱,浑身的气息变得很柔软,“我真的……好想你噢。”
“我也是。”陈之椒如是说。
想念太沉重了,会拖着人的所有的注意力都倒向一件事——毫无意义地坐在椅子上干想。
陈之椒意识到她的一整天都在名为“思念”的情绪中未曾抽离。
不算难得的假期,她试图放松自己,找点事做。可无论是做木工还是拼拼图,在所有事情都进行的十分顺利的情况下,她却难以感到喜悦,只有时间被缓慢消磨。
刨木头喝口水的间隙,她都会见缝插针地想一想,也不知道司融在干什么。
和恋爱脑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人就会变成恋爱脑。
司融也说想她,陈之椒支着下巴一想,既然如此,那两个人就见一面嘛。
脑袋一热,陈之椒就出了门。
迎面吹来的夜风也没让她的大脑降温,反而像是某种隐秘的鼓励。当她站在铁艺栏杆外时,浮现在脑海中的唯一想法是:这墙看上去也不难翻啊。
于是鬼鬼祟祟贴着墙根就开始徒手攀爬。
对她来说,绕过监控摄像头并不算太困难,唯一算得上阻碍的地方在于司家的园丁要更专业一些,将满园的植物都照料的很好。陈之椒被树枝蹭破了外套,头上顶着草叶默不作声地爬上了二楼,敲响司融窗外的玻璃。
眼前的窗帘被一把掀开,露出一张日思夜想的面容,司融一手握着手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吓得够呛。
“见到我是不是很惊喜?”
·
思绪退回到晚上十一点,他们习惯性地拨通语音电话后干自己的事。
陈之椒早就写完了工作报告,在书房拼拼图玩,听到司融翻动文件的声音,有一种同学还在疯狂解题但自己已经上交了试卷在操场上撒野的错觉。
司融处理工作文件时很安静。
轮到生日宴事项,就绷不住情绪,和她吐槽难沟通的各种对接人,顺带将罪魁祸首司商大骂一通。
拼了一半的拼图平摊在桌上,只有零星几团模糊的图案成型。
陈之椒同仇敌忾地附和了几声,望着半晌没有丝毫进展的拼图,倏忽明白过来,自己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拼图上。她听着司融翻动文件的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将拼图碎片捡起来又丢回盒子里。
“听起来好辛苦。”
司融拉长尾音,哼哼唧唧:“椒椒……都怪他们,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你知道这三十多个小时我是怎么过的么?”
由于雇主父女俩同时陷入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忙碌,陈之椒暂时被“放生”了。她已经在家做了两天手工活,每天的工作报告只要写一行字,甚至无聊到给蔡卓然做了匹摇摇马。
刨木头的时候,她还碰到了同样悠闲的陈之杏。
对方端着陶瓷茶杯竖起拇指,目光在她肩背上流连,用难以理解的话夸赞她:“矿工啊矿工!”
望着满地木屑,陈之椒不禁纠正:“明明是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