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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次拍摄 ...


  •   百余骑的队伍驰入鸿门,得到禀报的项籍隔了片刻才慢慢走出中军大帐,正好与快步行来的刘邦一众照面。

      比他年长两轮、在此时足以称为老者的男人满面笑容,隔着大段距离便开始躬身,甫一趋近,当即对他下拜,说不出的诚恳恭敬。

      “将军无恙!臣与将军勠力攻秦,一者河北,一者河南,久未相会……未料臣竟能侥幸先入关破秦,与将军于此地再见!”

      对方语意亲热,浑然如老友旧故,问候完毕,自然流利地带上三分冤屈感慨。

      “如今竟有小人胡言,使将军与臣生出罅隙——!”

      项籍看着对方一边说一边顺势起身,叹息着抬眼望来,面上不由得现出一点尴尬。

      剩下的几分轻慢态度消失无踪,他虚扶了一把,想起昨夜项缠漏夜进劝,让他善待功臣以彰仁义,便语气和缓地开口。

      “若非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谗言惑籍,道君欲据关中为王,占尽珍宝,籍怎会一怒兴兵?”

      不过一个照面,他就把对方阵中最重要的内应出卖了。

      刘邦戚然的表情都一滞,不过项籍没能捕捉到这转瞬即逝的失态,见眼前人又赔笑说“误会、误会”,便一挥手,吩咐左右去备宴开席,邀请刘邦入帐。

      随从自然不能都跟进来,只张良陪着一块参加了宴饮。

      他同叔父项缠面东而坐,与张良相对,瘦削的谋士微微一笑,宁定地向他致意;陪坐的亚父范增在北面,正对着刘邦。

      年逾古稀、冠束银丝的老者冷冷盯着对面笑容可掬、须发乌黑的五十岁小辈,锐利的视线将对方从头扫到膝,又从膝扫到头,似乎在掂量该从哪下手。

      刘邦倒是坦然自若,顶着这杀气腾腾的视线,还能一杯杯地跟项籍敬酒。

      二十六岁的上将军压根没注意这顿眉眼官司,被一套接一套的祝酒词哄得意兴正浓,顺着刘邦的话一路闲聊,谈得天南地北、不知所往。

      范增给他使了不知道多少次眼色,他扭着头看刘邦,一个没接住。

      坐在身边的项缠看不下去,在案几底下拉了他一把。项籍不情不愿地回头,见到大为光火,已经放弃挤眉弄眼、板着脸扯下随身佩戴的玉珏向他示意的亚父。

      他皱眉,看了那玉珏一眼,没反应。

      刘邦又笑呵呵地起了另一个话题,举杯劝酒,好像根本没看见对面的状况。

      项籍展颜,跟着饮了一杯,然而刚找回点好心情,余光便扫到一抹摇晃的玉色。

      是范增再次举起了玉珏。

      他拉下嘴角,一口闷掉新满上的酒,没有回应。

      脾气暴烈的老者脸色铁青,看起来很想把手里的东西砸到他脑袋上来,勉强忍了下去,过一会,第三次举起玉珏——

      年轻气盛的上将军干脆不往那边看了,视若无睹地扭过头听刘邦胡侃。

      一把将玉珏塞回怀里,范增起身离席,出了大帐。未几,老者带着腰佩长剑的年轻小将掀帘而入。

      项籍一怔,看着自己的从弟项庄上前祝酒。

      放下酒卮,项庄笑道:“君王与沛公饮酒,军中虽无甚娱乐,但还有剑舞可以一观,请允许臣舞剑助兴!”

      望了返回座位、压根不再看他自顾自喝酒的范增一眼,他没多想,点头应:“可。”

      项庄便退了数步,在靠近刘邦的位置停下,瞬间,腰间长剑“呛啷”出鞘!

      没有鼓乐伴奏,但年轻将领踏步的节奏自有轻重缓急,伴着壮威的呼喝声,自然而然地显出了韵律。

      他横眉凝目,手中剑光忽快忽慢,如一道蜿蜒翻卷的银蛇,迅速逼到了刘邦面前——项缠一惊,顾不得其他,自案后急步而出,一面说着“一人舞何如两人舞,我来相助!”,一面拔出佩剑挡在了刘邦案前!

      两柄长剑相交,情势陡然凶恶起来。

      寒芒你来我往、上下交错,一者试图远离,一者试图靠近,风声飒飒,围着刘邦身前三尺较劲。

      项缠到底年长力衰,不敌正当壮年的项庄,好几次抵挡不住对方剑势,不得不以身翼庇后方的人。

      差点被一剑搠倒的刘邦还钉在坐席上,面不改色地抚掌,有一搭没一搭地夸奖剑舞不错。

      项籍默然,看出场面不对,欲要喝止,又见本来扭着头的范增回眼怒视了他一下,很有要拍案而起破口大骂的架势,微微一顿,再想起两军之间的微妙形式,话到嘴边,复咽回喉头。

      不过,对面的张良安静起身时,他也没阻拦,只是意兴阑珊地举起酒卮自饮了一口。

      场中僵持还在继续,片刻后,有人横冲直撞,闯进了大帐!

      守门的卫士一个照面就被放倒,呻.吟声传入,又被金铁声压下。持剑拥盾的壮士冲入帐中,径直面向他,须发皆张,嗔目怒视。

      项籍一惊,一把按住佩剑,直起腰来喝问。

      跟在后面缓步而入的张良上前一礼,回道:“是沛公的参乘樊哙。”

      意料之外的救场者到了,原本僵持的项缠和项庄不得不停剑让到一旁,给毫无回避之意的樊哙腾出位置。

      项籍松开剑坐回去,赐了一斗卮酒下去,看铁塔一般立在帐中的人一饮而尽,又以盾为砧板、将加赐的生猪腿切开吞下,不免喝彩。

      “壮士!”

      他还想再赐酒,但樊哙率先揪住了眼下暗流汹涌的根源,质问他为何违背楚怀王“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的约定,接着历数刘邦功劳,说他“欲诛有功之人”,是重蹈秦亡的覆辙——

      项籍无言以对,摆手止住了冷笑着就要起身的范增,只说。

      “坐。”

      樊哙寸步不让地回视了范增一眼,和张良一起坐下了。

      想再接着宴饮,气氛僵冷,显然无以为继,不过须臾,一直稳坐的刘邦就笑呵呵地起身,以如厕为由退出了大帐,顺带把樊哙也招了出去。

      .

      贺历书旁观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表演,满足地叹息了一声,看刘邦和樊哙低声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

      厕所附近的守卫的确比别处少,就是气味实在不好闻。她仗着隐身坦坦荡荡地站在一旁,顺手把嗅觉关掉了。

      刘邦脸色严肃,好像闻不到臭味似的:“出是出来了,还没跟主人告辞……为之奈何?”

      樊哙回头匆匆扫了眼远处找来、大概是催他们回帐的都尉,扯着刘邦往军营外撤,断然道:“还管这些细枝末节做什么!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何必告辞!”

      贺历书让大白自行拍摄,没管脚步匆匆的他们,反倒悄然回身,去看奉命而来的都尉。

      也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

      如今还是青年的陈平在项籍帐下并不起眼,唯一引人瞩目的大概是他生来就有的好仪表。有《史记》盖章“长大美色”的他走到半途,被同样定论“状貌如妇人好女”、即使年长不少依旧风姿清癯的张良拦住了。

      贺历书打量着这赏心悦目的画面,暗自感慨“上下五千年”到底是从哪个风水宝地发掘出的演员,有这能耐竟然还没在娱乐圈一手遮天真是不可思议……

      思绪发散了一会,顺利打发掉陈平的张良已和刘邦、樊哙会合,她漫不经心地走到他们旁边,见刘邦四下望了望,压低声音。
      “导演在否?”

      她“唔”了一声:“怎么?”

      “敢问如今是走是留?”

      “再不走项羽或许就改主意了,”她随口回,“范增一门心思干掉你们来着。”

      刘邦顿时果决道:“快走!”

      他吩咐樊哙悄悄去把夏侯婴等三人招来,打算撇下带来的其他士卒先行返回霸上,又命令张良留下辞行。

      被扔下的谋士神情自若,好像习惯了这场面,平静问:“大王来时带了什么?”

      刘邦把白壁、玉斗都塞给他,匆匆交代一句,就在赶来的樊哙四人的护卫下出了军门。

      贺历书没跟他们一起去走山路,留下来打算看收尾的名场面。

      估算着一行人差不多快返回霸上了,张良回到大帐,和等得不耐烦的项籍辞行。

      “沛公不胜酒力,无法当面告辞,谨使臣张良奉上白璧一双,献给大王;玉斗一双,献给大将军。”

      项籍也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不意外,微醺着看他行礼。

      “……沛公何在?”

      张良从容道:“听闻大王有意责问,沛公独自脱身离开,已归霸上军营。”

      项籍默然,接了礼物,让他退下。

      贺历书打起精神,轻悄地往前走了两步。

      并未察觉帐中还有外人的两人反应各不相同。项籍将玉璧放在座上,饮尽了最后一卮酒,而范增气得不轻,把玉斗扔在地上还嫌不够,拔剑击碎了它们,仰面长叹。

      “竖子不足与谋!夺走项王天下的,必定是沛公——吾等皆要做刘邦的阶下囚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次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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