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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变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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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舒冉会出现在这里,几乎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然而温舒冉本人明白其中的因果,便没有声张,只是默默陪同身旁一位年长大夫会见病人。
“我妹妹她从过年一直昏迷到现在,请您千万要救救她。”沈筠溪焦灼地开口请求道。
“是啊,多少钱都不是问题,人可一定给我们治好。”妘若荧也跟着说道。
那名年长大夫只是默认般点点头,下令:“无关人士还请出去。”
看着几人或担忧或期待的面孔消失在门外,温舒冉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对身旁的大夫说道:“真没想到,公主她们竟会是帮主的朋友。”
“北海皇室和东灵的蚍蜉帮,确实很有意思。”那名年长大夫漠然道,“也不知道帮主怎么想的,竟让我来救一个父系蛮国的统治阶级,一个敌人。”
她叫温翠蘋,原是一名游医,曾经前往北海的西部搜集当地珍贵药材,那时起便对这个落后国家的封建贵族厌恶至极。
温舒冉却说:“公主她和他们不一样的。我一直觉得,她和红蕊阿娘更像一种人。”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得到身旁女人的认同,反倒让对方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别拿肮脏的统治者和你红蕊阿娘相提并论。别忘了,害她变成这个样子的,就是那些卑劣下作的统治者。”那名大夫恨恨道,“我们这辈子最恨北海权贵。”
温舒冉见状没再公然反驳,而是垂下眼睛,小声道:“可是真的不一样。公主她温暖又明亮,必将成为照亮冰原之夜的太阳。”
她和她的红蕊阿娘一样,有着一双闪着金光的先知之眼,能看到万物的本源及规律。
更能看到,霜晴体内蕴藏的那股非同寻常的紫气。
由于温舒冉和其母并非先天疗愈型灵力,治疗过程较为复杂,两人一直从大清早忙碌到夕阳西下。
打开门想要报喜的瞬间,就听到外面妘若荧愤怒的声音:“哎呦呦气死了,我跟你们说,我们家的货又在南洋被海盗给劫了!”
“啊?海盗?”冯月昭和沈筠溪对这个词格外陌生,只在历代流传下来的典籍故事中略有耳闻。
“可不呗!西域和北海境内都在打仗,陆运走不通,只能走海运。走海运就必须经过那倒霉催的南洋岛,那里海盗活动频繁,天天抢劫过路商船!”妘若荧情绪激昂愤慨,“我都想跟着我家商队跑船去,用我的灵力揍海盗个落花流水,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呢?”
“我阿婆不让我去!你们说说,多气人!”
冯月昭和沈筠溪听罢都默不作声,这种情况她们闻所未闻,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好了,告诉你们个好消息去去火气。”温舒冉随她翠蘋阿娘走出门去,“治疗很成功,不出意外的话霜晴同学今晚就能醒来。”
“真的吗?太好了!”沈筠溪和妘若荧如离弦之箭般冲到她们母女跟前,“她现在怎么样?我们能去看看她吗?”
“病人还在昏迷中,需要静养,不宜听太多喧哗噪音。”温翠蘋回答。
温舒冉也是微笑着建议道:“你们晚点再去看她比较好。”
冯月昭远远地看着她们,直到话音落下,才迈着缓步走来,道:“有劳二位了。出于回报,二位往后有事尽可能吩咐,我冯某必将尽心尽力绝不怠慢。”
温翠蘋只淡淡瞧她一眼,道:“这里没有你能帮得上的。晚间风大,记得关好门窗即可。”
短暂的眼神接触传递了足够的信息,见冯月昭意会地微微颔首,温翠蘋才悠悠一句告辞。
“不吃了饭再走吗?”妘若荧还想再尽一下东道主的热情。
“妘老夫人和妘小姐美意在下心领,只是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家里人还等我们回去吃团圆饭呢。”温翠蘋道,“恕难奉陪。”
送别温家母女,再吃过晚饭,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妘若荧带她们来到院子里,准备一起放天灯。
“知道你们出不去,我就陪你们在这儿放灯好了。”妘若荧道,“沈筠溪,你要的东西,还不拿走?”
沈筠溪应了一声,从她手中接过未燃的天灯,又转而向冯月昭身边走去。
“月昭姐姐快看,这便是我昨儿个说的东西。”沈筠溪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将那天灯交到冯月昭手上,“生日快乐。”
冯月昭静若寒潭的眼眸仿佛被风吹起一丝波澜,有些意外地问:“你还记得?”
“你这生得日子吉利,恰逢上元佳节,往年在你家,云姨每次都会就着节日大操大办。想不记住都很难。”沈筠溪微微一笑,“如果赛音也在,她一定想亲口对你说出这句话。现在只能我这个和她有着共同血缘的表姐代她说与你了。”
听到这话,冯月昭动作不禁微微一顿。她还记得之前在玉阳,沈筠溪对她们的事反应有多激烈,难以相信如今竟会变成了这个态度。
不过也只是在心里暗戳戳地纳闷一下,并没有追问缘由。
“怎么能说代呢?你的心意,那就是你的。”她平静地说着,忽然发现灯身整整齐齐写着霜晴、冯月昭和沈筠溪三人的名字,方正公整的东灵字旁边还跟着一行隽秀的北海字,分别是赛音珠勒根、哈丽娅和娜拉春。
“这是?”
“是若荧告诉我,亲手写上心愿,放到天上去,就能祈求愿望实现。我便写下了咱们三个的名字,希望可以一直平安,永远不分开。”
沈筠溪的话让冯月昭心里一阵酸涩,她们都希望时间停留在冯家相安无事的那两年。没有玉阳之行,也没有东灵之乱,更没有亲人故去和离散。
只是这话却同样引来了妘若荧的无比嫌弃:“老坦子就是老坦子,没听过我们东灵的说法,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沈筠溪脸上飞速染过一丝窘色与恼色,却为了不招晦气,坚持道:“我是北海人,东灵规矩奈何不了我。”
“这是东灵的地界,北海人也得按东灵规矩来。”
“哪的规矩管哪的人,你看东灵土地生活的西方人,不照样按着西方的习俗来?”
看着她俩的争论,冯月昭不动声色地抿嘴一笑。原来脱去封建礼教的枷锁的沈筠溪和霜晴一样,也是一点就着的脾气。
她很高兴看到她不再被禁锢成循规蹈矩又拘谨刻板的封建淑女模样。
“好了。”她还是适时出言平息二人的口舌之争,“我们还是各自放灯吧。”
点燃的天灯冉冉升上夜空,汇入明亮的灯海,如点缀在满月周身的点点繁星。
星星之火,逐渐有了燎原之势。落在混入城内百姓队伍的楚临萤眼中,让她有一瞬幻视到记忆深处的漫天流萤。
“索修日娅。”她暗中将手中火器对准城楼之上的高官,“师母为你报仇。”
只听“嘭”地一声巨响,沉浸在节日气氛中的百姓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城主就已经从城楼之上坠落,没有了气息。
紧接着,隐藏在人群里的蚍蜉帮杀手们也纷纷举起火器,对着余下的东灵官员一通袭击。在她们眼中,这些倒向敌方为虎作伥的伥鬼已经不再属于东灵,最适合被拿来杀鸡儆猴。
“啊!城主遇刺了!”
“是袭击!救命,快跑啊!”
百姓们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纷纷恐慌起来,尖叫着四散奔逃。热闹非凡的云阳城,顷刻间变得一片混乱。
“岂有此理!”城楼上的伯爵大怒,“士兵,都跟我去抓刺客!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人士!”
伯爵带着一队亲卫军冲下城楼,在街道中追寻起来。而此时的楚临萤已经躲藏到一家客栈中,卸下伪装用的帷帽和斗篷,露出那身普通到毫不起眼的常服,看起来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路人。
她一脸漠然地看着外面那些慌张逃命的百姓,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
“帮主。”
她回过头,发现温翠蘋和温舒冉母女也已经到了这里与她会合。
“如何?”她问。
“流言已经散布出去,大家都相信是西西亚的人在作乱,企图暴力控制东灵政权,现在可谓是民愤难平,伯爵忙着招架暴乱的百姓呢。”温舒冉道,“就和您计划的一模一样。”
“也别高兴得太早。”温翠蘋肃然道,“伯爵必然知道这是欲加之罪,他一定会想办法彻查下来。”
楚临萤也知道,哪怕现在百姓暴乱,伯爵依然会封锁城门,派出更多的人来搜查整座云阳城。
她们出不了城,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果然不出所料,仅仅半个时辰过去,伯爵养子就带领着护卫队冲进了客栈。只是这个速度之快,严重超乎了楚临萤的预料。
“刺客!刺客在哪里?!”那缠着绷带的黑皮长官大吼着,“把整座云阳城翻过来也要找到刺客!”
他带领的护卫队没有任何耐心,看到任何一个疑似的目标,都不由分说地将其击毙。
“休想耍花招把祸水引到我们头上,可恶的底层蝼蚁,我是不会让你们计谋得逞的!”
“我一定要找到你们,把你们的脑袋挂在城门上,让大家都看看,反抗我们是什么下场!”
楚临萤躲在角落中,看着那些士兵在房屋周围暴力搜寻,一时间暗觉不妙。
布鲁诺?
她听冯月昭说起过,他在雪城就已经被宛宁放火烧过一次,却因为穿了能防御灵力的高等盔甲,只是毁了容,并没有死透。后来去了石头城,又被霜晴打伤,最终还是跑了。
这样一个阴魂不散的人物,现在竟来到了云阳。他是伯爵的养子,想必那伯爵早就有所准备。
温舒冉也是非常担忧:“帮主,怎么办?看样子敌军来了一大批支援!”
“这布鲁诺公子自打从北方回来,就一直称病休养……”温翠蘋冷哼一声,“看来伯爵那老家伙早就察觉到了什么风吹草动,早就给我们留了一手。”
楚临萤则眉头紧锁:“我们行事一贯低调,他们不可能敏锐到这个程度。”
温翠蘋闻言心下一紧:“那帮主您的意思是……”
楚临萤没有回答,眼神却表现出十足的肯定,温翠蘋即刻意会,便将那令她心凉半截的猜想吞回了肚子里。
她们自以为严谨的计划,不知何时就已经走露了风声。
“我早就说过不该和那几个北海公主扯上关系!”温翠蘋把怀疑的对象指向了霜晴一行人,“她们和西西亚人一样,都是男权国家的走狗,一个鼻孔里出气的东西!”
温舒冉继承了乌兰其木格的读心之术,可以通过眼神或肢体接触感知到对方的想法。
早先在雪城上学的时候,她便已经摸清了霜晴一行人的身份和立场,更能透过巫师之眼看到北海公主体内长眠的东灵先女王的魂魄。
她也清楚她们身在异国艰难存活的顾虑,便没有同任何人提起这些,包括她的两位阿娘。
只是到了现在,她不能让阿娘和帮主怀疑到错误的对象,而让真正的内鬼当了漏网之鱼。
“不会是她们。”温舒冉和楚临萤异口同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