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并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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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冷风呼啸而过，快到了年末的时候，天昏昏暗了下来，便更冷了些，路边的酒楼有着稀稀拉拉的客人，酒楼边的角落里，传来了一个声音。
“……为何要练绝世的武功？”这声音低沉而嘶哑。
一个酒壶斜斜地放置在地上，壶上满是划痕，显见是有些年月的了，污垢遍布壶身，一个老者坐在那酒壶旁边，偶尔拿起酒壶喝一口，轻轻地说着。
过往的路人偶有瞥他一眼的，大多都当他是个疯子，有人往他面前扔了银两，他也并不在乎，连看一眼都欠奉。
他身边还有两三个小乞儿，都是面黄肌瘦，冻得不停发抖，看见那老者身前的银两，偷偷地看他一眼，见那老者并不知道，就轻手地拿了过去，心里欢喜地很。
也或许那老者是知道的，但……一个衣衫褴褛，面目不清的乞丐，又有谁会真心在乎他知否呢。
那两三个小乞儿也是有一伙人，偷抢惯了的，如今拿了另一个乞丐的银钱，也并不觉有什么不对。这世道便是如此，没有银钱，没有能力，还没有人缘的，便只能饿死。那小乞儿心想着，略带了丝嘲讽地看着那老者。就连与他同样落难于此的乞儿们，也不会因此而可怜他。
“你不会明白……当这世上有了武功，便都不同了。”老者嘶哑着嗓子说着，目光并没有焦距，若再仔细看他，却能发现，那瞳孔中却是没有神采的，原来这老者是已经瞎了的。
边上酒楼的小二出来看见了，摇了摇头，叹口气：“这年头，又是个疯的！”边说着，边将一盆污水泼在那老者身边。
那小二收起了污水盆，走过去踢了踢他：“别惦记着你的武功了，看你这样的，还武功呢？那爷还是个会点把式的了，行了，走吧走吧，别档在这，平白扰了客人的兴致！”
那老者并不动，其实这小二也并不真想能赶走他，这乞丐在这已经三天了，天天就是念叨那些武功什么的，一看便是个疯的，若是真惹恼了他，却也麻烦。赖的自有对付赖的法子，傻的自有对付傻的法子，可这疯的……却是有理说不清的主。
小二看了眼酒楼里，这几天生意也并不怎么好，索性坐在了门前的地上，也不进去帮忙，看着那老者，说道：“唉……看来你也是个不想走的，你有什么说的，今日便一并说了吧，小爷我也就听听你那些个疯话，就当好心一回，也算积德了。”说着还拨弄了两下那老者的酒壶，手上沾了污垢，那小二又厌恶地反手擦在老者身上。
“……若有了高明的武功，你从此就可以仗此横行天下，可以凭己所好而为，不必看人眼色，不必烦心于生计……而当你的武功练到了极致……这世上就再没什么能阻拦你的意愿，再没什么是你得不到的……”
老者仿佛什么都不知道般，继续喃喃着，“飞花落叶皆可伤人，弹指之间便享尽世间繁华，但那时……”老者停顿了下，虽说小二已经知道他是个瞎子，但他细细看去，只觉得那没有神采的双目中竟有着一丝极深的悲意。
小二不由打了个寒颤，问道：“那时便如何，岂不是功成名就，衣锦还乡？”说完还暗自得意着，这两个词是他听那些赶考的酸秀才们说的，如今用得倒也不错。
只是那老者却并无所动，小二有些不满，催促着他道：“小爷好心听你说话，你好歹也得说个明白吧！”
老者叹了口气：“唉……但那时……你早已经心如铁石，又有什么能再让你多看一眼？又有什么是你想得到的？又有什么能打动你的？又还有什么能比得上武功二字？”
“……你为了成就这一生而练武，可当你的武功练到了极致，你的心里却已经只有武功了……当时是为何而练武，为何而想功成名就，这些都已经再不能让你多想一刻。那这世上又为何要有武功？为何要有人去练绝世的武功？”
老者的语气竟越发地悲凉，说到最后一句时，浑浊的双目里，居然流下了泪来。
那小二不解地看着老者：“那便不要练武啦！这不就成了！”
“……你不明白……你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老者说着，站起身来，拿了酒壶，一步一挪地走着，小二这才发现，他竟还是个跛了的。他走得极慢，却是极稳的，一步一步，沿着街边走去，虽然目不视物，却如同能见一般，渐渐淹没在了人群里……
小二愣了一会儿：“嘿，平日怎么劝都不走，今儿个到是自己走了，奇了怪了……”说是这般说，却也并不真心奇怪。
毕竟这世上有太多这样的人了，来了去的，去了来的，这酒楼里的客人今日尊贵无比，但也许明日就连他这样的小二哥，都能对之鄙夷唾弃，路边的乞儿也许今日落魄街头，明日却能考取功名，风光上一阵，在这世上，真正是什么样的人事都有，也许……那老者有着一段传奇的故事，也许他曾经如他自己说的那样，练成过极致的武功，可到头来……
唉……小二在心中叹了一阵，他原也是不懂这些的，也不想去弄明白，对于他来说，年末的时候老板会不会给他多几钱银子，能不能将那颐指气使的小头领给打趴下，家里的老母有没有药来续命，这才是他关心的事情。
他站起来，拍了下衣摆，将抹布塞在腰间，轻蔑地看了眼旁边的两三个小乞儿，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店里。再怎样，他终究还不至于落到那步田地，他想着。
清翎年间，皇恩浩荡，天下兴盛，庙堂朝臣忠义为国，贪官污吏中饱私囊之事虽有，却也甚少，君臣相敬，万事安康。但相比这平安的朝堂，江湖却并不那么让人心安。
此时风云迭起，各路英雄争相竞技，连往日并不管江湖中事的隐居门派，剑客，独行侠们，也都蠢蠢欲动，只因四月前发生的一件事————
江湖，之所以被称之为江湖，乃是取其包罗万象，光怪陆离的意思，水至清则无鱼，江湖中也总有些奇闻异事。四月前发生的这件轶事，便是关于一个这两年在江湖上被传得大红大紫的人物——碧水云天的姚烬绾。
清翎六年，江湖上忽然出了一个怪客，名曰姚烬绾，行事作风异于常人，往往随性而为之，不论黑白两道，只要不顺其意，便要寻他们的毛病，偏生此人武功极高，还不知出自何门何派，与其交过手的，也都败得狼狈，全说看不出门道来，很是古怪。
此人惯于用掌法，却不见他使用兵器，他掌法极高明，舞动起来不出片刻手底下就见真章，江湖上说他的掌是“天罗地网”，只要他一出掌，这网便张开了，直叫你逃无可逃。
姚烬绾初入江湖，便先后打杀了火雷门，三清剑派，曲水帮，鬼刀派等大小门派，出手极其狠辣，只要姚烬绾看不对眼谁，必是要见血的。
这些大小门派里，且不论火雷门，鬼刀派这些本来就人人尽诛之的邪道门派，也含了不少如三清剑派这些所谓白道里的名门正派，便惹了很多白道人士的不满，其中三清道长因门中弟子被人打杀时恰不在府上，更是气愤万分，便会同了伽蓝寺的方丈苦沅大师一起发起群英会，要去声讨那姚烬绾。
但谁知那姚烬绾虽杀人放火不在话下，却也救了不少他看顺眼了的人，据他自己说“那些人我救便救了，也不求他能报答我什么，况且他又能报答我什么？”
这话听来极不羁，似是将天下人都不放在眼里，却得了些性情中人的赞赏，三清道长发起的群英会因着这些性情中人的阻挠，很是办得不顺畅，最终不了了之，让三清，苦沅等哭笑不得，直说这人是妖孽般的人物。
本来这般一来二去，姚烬绾虽谈不上行止坦荡，倒也算不上罪大恶极，与各门各派时间久了，也多少都有些交情，且不论这些“交情”是好是坏，在独行江湖的怪客中，却是颇有好评。
清翎八年，姚烬绾入了江湖的第三年，不知是什么原因，行事忽然变得诡秘而狠毒，往往不问青红皂白便动起手来，更有甚者，杀人如麻，与之前的进退有度全然不同。
正当他性格大变，众人揣度纷纷的时候，他却又没了声息，连那些寻他要报仇雪恨的人，他也并不理睬，而往常遇到要寻仇的人，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会出面的。
在众人寻找姚烬绾未果时，江湖上忽然就兴起了一个叫碧水云天的门派，此前从未听闻，这门派也是极神秘的，门下弟子却不多，行事作风很是怪异，只爱收集些奇奇怪怪的书籍，珍玩，玉器，珠宝等，但碧水云天门中的人武功却又极高，一个两个都有几手震摄人的绝技，不由地引得众人探寻起这碧水云天的来历了。
不探不知道，一探……唉……那可真是，原来那碧水云天的门主，便是众人百寻未果的姚烬绾！这消息也不知是从哪里漏了出来的，一传十，十传百，便传得众人皆知了。先前那些要找他寻仇的人自然乐得知晓了他的消息，寻上了碧水云天的人，直接说要见他们的门主。
可真正的大变却是从这里开始的，与往常姚烬绾的作风并不相同，只要是来寻仇的人，不论□□白道，一律杀无赦。就连之前因为与他有几分交情，而被找来劝架的江湖怪客，也是照杀不误，一下姚烬绾在江湖上的名声就变成了嗜杀的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清翎九年，姚烬绾的碧水云天风头正盛，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终于激起了白道的义愤，这次却再无上回的江湖独行侠来为他求情了，许是觉得这般行为，实在称不上是该赞许的了。三清道长因着三年前的事，本就对姚烬绾不满，如今可以光明正大地寻仇，于是又办起了群英会，但这次，苦沅方丈却没有来。
这些年苦沅与姚烬绾却是有交情的，且姚烬绾曾帮过苦沅极大的忙，就算不为了这旧时的情分，人非草木，苦沅私心里其实是并不全相信姚烬绾会做出这些事来的，当年那个邪肆的青年，虽为了自己独有的是非正义，做不成完完全全的白道中人，却也称得上果断刚毅，不是不分黑白之人。
如今群英会再起，他不愿违了真心打那诳语，再说也是为了避嫌，这些年知道他和姚烬绾交情的人真是不少，方丈不来，伽蓝寺便算是不参与这个计划了。
四月前。碧水云天。
是夜，雄雄火起，碧水云天遭六大门派并群英会讨伐，碧水宫上下俱惨败无归，门主姚烬绾作恶多端，自尽，丧生大火之中。
这是六大门派的说法。且是众口一词的说法。
可这看来无比逼真的说法却在不久后不攻自破，只因随同六大门派的门主们一起讨伐碧水云天的人中，有些身居高位，知晓内情的人，将这其中的秘辛给抖了出来。
原来六大门派当晚去往碧水云天的路中，碧水云天就已遭逢巨变，不知被谁给灭了门，六大门派赶到时，碧水云天已没有了一个活人，再等他们循着火光来到碧水宫，那里已经是一片火海，至于门主姚烬绾，虽并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但想来既然碧水宫都已经被人给烧了，这门主的下场也自不必多言。
六大门派本就是来讨伐碧水云天，如此一来，却是连动手都不用了，直接捡了个现成便宜，于是各大掌门商量后，便决定对外说是已经讨伐了碧水云天，只是这次一个活口都没有，颇让人唏嘘，遂说成是姚烬绾自尽而死，这火海一片，也无法查证，便都放下了心来。
只是众人自己心知肚明，再想到那灭了碧水云天满门的人，其手段之高，下手之狠，都让人不寒而栗。
再看碧水宫门人尸体，大都外伤不多，均是一招毙命的，也都是挑的要害，显是并未能抵抗多久，而姚烬绾和碧水门人的手段，六大门派却都是见识过的，足可见下手之人武功高强。而他们伤口多是剑伤，偶有掌毙的，却不多，江湖中若论用剑的人，那是数不胜数，这其中的高手，却不外乎那几个。
三清道长便是其中之一，但他本人却是与六大门派的人在一起的，显然不是他做的，而且……他的剑技如何他自己也是清楚，平心而论，却是做不到杀了碧水云天满门的。至少，是没法在六大门派到来之前，神不知鬼不觉的灭了他们满门的。
更何况，还有一个姚烬绾。这人的深浅一直没让人摸透，如今却被另一人给杀了，六大门派无论是谁，心中都有那么些愤懑，也或许是惘惘的不安。
毕竟，那杀人的人一日未查出，江湖便一日不得安宁。
这样的消息对于白道，自然是丑闻一件，虽也算得上骇人听闻了，但也并不能让这江湖混乱不堪。真正让这江湖沸腾的事情，却是关于碧水云天的一个极大的秘密。
传说门主姚烬绾生前曾发现有一处宝地，那里私藏有无数武功秘籍，珍宝古玩，黄金万两，宝刀名器，绝世奇兵，而当年姚烬绾初入江湖便有如此高明的武功，便也是托了那处宝地之福，他所练的，也只是那里的一本极寻常的武书，便已高出别人数十年辛苦所得。
而后他创建碧水云天，便是为了能专心钻研那处宝地中的各样物事，派门人在各处搜寻奇怪物件，只怕也是为了解开那些宝物的某些禁制，方能得偿所愿，而那些个武功高强的门人，自不必说，也是拜那宝地所赐。
更有甚者，猜测出连那风景秀丽，气候甚佳的碧水云天，也是宝书中所记载的胜地，自然能胜出别人的数倍了，又或者那碧水云天本身就是宝地的一部分，乃至是那宝地的入口也未知。一时间，无数江湖中人争相前往碧水云天探访，只是不得其门而入。
这样一来，碧水云天被人一夜之间灭门的事，便也有了解释，恐怕是早已有知晓了姚烬绾秘密的人来相逼，而姚烬绾不愿告知，才惨遭灭门。
就连姚烬绾在两年前性格大变的事情，也被人找出了说法，只说是为了练那宝地中的奇功而出了岔子。一切事情竟全被说出了因由，且都栩栩如生，仿若是那些人亲眼所见一般。
谎话若是说了一百遍，也变成了真话，更何况这些事情也确实是都有些踪迹可循的。
就这样，让整个江湖从此陷入慌乱不安又兴奋不已的事情，让这之后的人们都为之疯狂，为之感叹的事情，慢慢走上了应有的轨迹。
若没有姚烬绾入江湖，没有他惹人侧目的行事，没有六大门派讨伐，没有碧水云天灭门惨案，没有那趁着夜风而来，杀人不眨眼的神秘人物，这之后的种种便也都没了缘由，也或许这就是命定——
要让这许久无波的江湖再次为之风云变色！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并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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