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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星星的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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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开始写书,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就摆在了面前——怎么照顾母亲。
一谈到这个,康杜若不得不头疼。因为纪实文学毕竟不像一般文学作品,可以在家独自创作,若是不时时跟进事件的进展,那还叫什么纪实呢。但她不打算再拿母亲的病打退堂鼓了:“总会有办法的,比起那些苦寻十几年甚至一辈子都没有结果的父母或孩子,我妈的事情总不会比这个更难了吧。”
简渊正好把做好的晚饭摆上桌,他透过康杜若的目光,捕捉到了他在高中时代曾无比熟悉的光彩,哪怕只是一闪而过,但它确实回来了。于是他附和地点头:“当然,总会有办法。”
至于办法,最容易操作的,自然是将康母送去专门的看护机构,可康杜若对这些机构并没有很好的印象。在康母最初确症为抑郁症时,康杜若也找过几家疗养院。但实际考察过后,她觉的这些地方能做到的,只是让病人活着而已,别说能康复,就连活着的质量也不指望有多好。何况康母的病症是丧失了所有对外交流欲望,相当于又聋又哑又瞎,把这样的母亲一个人放在疗养机构,康杜若怎么想怎么不放心。
不过这件事有了简渊的加入后,似乎有了一点转机,因为他认识的人更多,获取消息的渠道也更广泛。大约两个多月之后,他给康杜若带来了一本机构的介绍手册。
“爱心树互助康复中心……”康杜若看着手册封面上那个机构照片,从建筑风格上看,于其说是治疗机构,更像是个幼儿园。它由几组颜色鲜艳的矮楼组成,院墙是浅淡的暖黄色,与院子里开放的海棠和山茶花构成了一副春色满园的画面。
“这是一家投资机构名下的私立康复中心,”在康杜若翻看介绍时,简渊也简单说了下自己了解到的情况,“我朋友说他认识的一位记者,曾在里面做过专访,我与那个记者也核实过了。这家中心的创始人就是那家投资机构的负责人,他自己的孩子患有孤独症,于是他利用各方关系,联合几家医院和政府公益组织成立了这个康复中心……”
“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呢。”从介绍上看,这家康复中心有专业的治疗课程,有医院医生的定期心理咨询,有社工上门帮扶,还有病友互助及丰富的集体活动。而这一切的初衷,只是出于一位父亲的爱子之心,听起来就让人对这家中心多了几分信任。
不过,康杜若自然而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个创始人自己的孩子治好了吗?”
“我也好奇这个,所以打听了一下。”简渊与她心有灵犀,“听记者说,那个孩子已经具备了基本社交能力,他现在也在公益组织里当义工。怎么样,要去看看吗?”
康杜若确实心动了,可是还有一个担忧:“那这家的收费……”
“先去看看再说嘛!”简渊打断了她的疑虑,“如果条件真的不错,钱都是能想办法赚到的。”
确实,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有可以努力的方向。扪心自问,康杜若这么多年把母亲留在家里照顾,也不光是开销的问题,而是因为这样最省心。她不用操心母亲在别人的看护下会不会舒服,会不会惹事,不用花费时间去探望她。反正她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万事自己说了算。
于是几天后,简渊抽了个空,带着康杜若去考察了那家康复中心。
爱心树康复中心坐落在淞城郊区,虽然远离市区,但风景不错。康复中心由一家废弃幼儿园改建而来,难怪建筑都透着一股童趣可爱的味道。
一进中心大门,康杜若就看到庭院里有一株非常繁盛的海棠花树,树下站着一个小男孩的人偶,张开两手面向花树,好像要接住上面落下的什么东西。这幅画面立刻带给了康杜若联想,因为她知道一个世界闻名的儿童故事,封面上就是这样的画面——尽管树种不一样。
“这是……那个爱心树的故事?”
“是的,这是创始人的孩子最喜欢的童话故事,故事里传达的无私、博爱精神,也是我们康复中心的宗旨。”接话的是一位有点年纪的女性。她鬓发有些斑白,带着副眼睛,是一位气质绝佳的知性长辈。
“周老师,感谢您亲自接待。”简渊迎了上去和对方打招呼,看来他事先已经疏通好了联系渠道。
周老师就是这家中心负责人,她也与他们两人微笑见礼:“不客气,方记者已经提前通知我了,听说简先生向他打听了不少我们中心事。怎么样,结果还满意吗?”
“呵呵,看到环境就满意了一半,看到周老师,另一半也彻底放心了。”简渊答了一句不轻不重的恭维,周老师微笑不语,带着两人参观起了中心。
不得不说,简渊那句恭维并不过分。中心里的住宿条件很不错,大部分都是单人房间,朝南的阳台光照充足,房间布置是居家而不是宾馆风格,铺着暖色餐布的桌上还会放着几束鲜花。另外,这里的公共设施齐全,有餐厅、音乐礼堂、图书馆、活动草坪,康杜若伸头往几间进行特殊教育的小教室里打量,里面除了桌椅换过,居然还保留着幼儿园那些可可爱爱的装饰。
“我们原本主要接收的就是自闭症儿童,所以保留了很多童趣的风格。后来由投资方全面接手后,我们也开始接收更多种类的患者,比如情感障碍或抑郁症。”周老师带两人来到一间大教室门口,里面正传来钢琴弹奏的乐声,她向两人说道,“正好今天是一位患者的生日,我们在办生日派对,你们要参与一下吗?”
康杜若好奇地走进教室,看到一个穿粉色制服的年轻女孩正在跟一个大爷合弹,大部分听众从表面看不出什么问题,偶尔有些则神色有异,或迟钝或集中不了注意力,但没有一个无动于衷的人。一首结束,虽然掌声并不齐整,但每个人都鼓了掌。
“周老师好!”有人眼尖看到周老师进门,热情地要给她搬小板凳,被她婉拒后,又看到了简渊和康杜若。
“这两位是新来的朋友吗……”
“只是来看看。”周老师言简意赅带过,朝一个头戴纸扎的王冠的中年男人微笑庆祝道,“彭佳,生日快乐!”那个叫彭佳的男人显然是寿星。他神情腼腆,一直不停地搓动双手,但嘴角始终挂着微笑的弧度。
康杜若也不知道教室里到底哪些是病人,但她能感到这里充满了温度。那是一种由人们的活力带来的温暖,与冷冰冰的医院病房有着天壤之别。
唯一一点就是,价钱也很感人。
“最低标准的住宿和看护,每个月8000。如果要参加康复课程训练,则需要额外加钱,具体价格按课程种类而定,因为我们要请专业的老师来上课,有些专家的费用不低……”
在周老师的陪同下,康杜若听完行政人员的报价,一时沉默不语。老实说,她觉得这价格不算离谱,毕竟服务设施和水平摆在那里。但是她没有稳定的收入,不知道花完曹珂的那笔项目款后,她还能不能长期支撑母亲住在这里。何况,解决母亲的住宿不是她的终极目标,送来这的病人,哪个不是奔着康复去的呢,那些课程也是必不可少的。
“谢谢周老师今天带我们参观,”就在康杜若踌躇时,简渊适时接话,“我们回去合计一下,尽快给您答复。”
两人就这样告别了康复中心,等到车里,康杜若才把她的顾虑如实相告。简渊听她说完,只是问了一句:“除了价格,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康杜若摇了摇头,实际上,爱心树康复中心远远超过她心中对治疗中心的刻板印象。
“那就没有大问题了。”简渊说得轻松无比,“任何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康杜若斜聣了简渊一眼:“谢谢你的凡尔赛安慰,可惜我还处在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低级境界。”是啊,钱能解决的问题确实不是大问题,但没有钱就是最大的问题。
简渊似乎料到她会这样吐槽,露出胸有成竹的笑:“你先别急,其实我在了解这家康复中心的同时,还做了其他准备工作。”他顿了下,然后揭晓答案,“我去给你找了个赞助人。”
这倒着实让康杜若诧异了,她早与昔日的朋友们断了联系,亲戚也约等于没有。她脑子里把凋零的人际圈全过了一遍,也想不出来有哪个人能为她慷慨解囊。
“……你不会是在说你自己吧?”想到最后,她狐疑地看向简渊,毕竟这家伙曾经表示过愿意掏腰包。
但是简渊表示这次她猜错了,随后一路上都没揭晓谜底,而是驾车带着康杜若去拜访了那位神秘的赞助人。等康杜若发现两边的景色越来越熟悉时,车已经停在了位于格致大学不远的一座茶楼。而简渊带着一头雾水的康杜若走进大堂,却在告诉服务员包厢号后停下了脚步。
康杜若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你不进去?”
简渊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不了,我觉得还是你和赞助人单独谈比较好,我在场的话……搞不好你会想打我。”
他这越说越不着调了,可康杜若来都来了,看了眼一旁等着她的服务员,她只好暂时把满腹疑问揣进肚子里。反正,不管对方是谁,简渊总不会把她卖给人贩子吧。这么想着,康杜若跟着服务员走进了302包厢。
然而,一见到包厢里的人,康杜若顿时理解了简渊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她真的好想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