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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个鼻孔出气「四」 ...


  •   电话,在靳七悠的眼里那是种好东西呀,在和田村里,她只见过那个红色的方方的盒子,从来没有用过。这会,她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家里的电话,妈妈说,这个可以用来聊天。转了转眼珠子,她确信她在村头阿伯那里看到的盒子是红色的,而家里的这个……白色的。

      有什么不一样么?是不是白色的比较高级?

      决定来试一试。她光着脚跑去房间拿出那本语文书,她记得穆一在上面写过她的电话,一串数字。

      那么,要怎么按?

      肥肥的爪子揪着破破的语文书,她伸出食指,在电话的拨号区域小心翼翼地按下那几个穆一写在书上的数字。看到那块小小的方正区域里显示出穆一的号码,她很开心。端坐在一边,潜心等待着电话机里响起穆一的声音,可惜,很久,都没有。
      靳七悠皱起眉头,眯着眼睛伏过去,盯着白色的电话机一阵恼怒。居然不听话?她扬起手,对着白色的方盒子就是一个“耳刮子”。有模有样地闭起一只眼睛,她威胁它:“你叫不叫?把穆一给我带过来!快去,不然,板子伺候!”

      电话里响起冗长的一声嘟,叫是叫了,可还是没把穆一送过来。相当没耐心的某人立刻大挥一把肥硕的手臂,怒极:“哼!不听哀家的话,以后收拾你!”

      第二天。

      七悠趴在教室门口的粗栏杆上,不无泄气地问身边嚼着巧克力豆的穆一:“穆一,电话是怎么用的?为什么我按了数字了,它还是不把你送过来?”

      穆一喷出一颗巧克力豆,她把剩下的拿给靳七悠,说:“送过来?电话不会把我送给你的,只会接通我家里的那只电话,然后我们可以聊天。”

      “不用看见你,也不用看见我?”

      “对啊,你只要拿起那个听筒,就是那个放在耳朵边的东西,然后按号码,等着就好。”说着,她拍了拍手,朝不远处玩得欢快的几个女生望了眼,“然后我就接起我家里的电话,我们就能够聊天了。”

      靳七悠点点头,看着不远处的女生,突然出声:“穆一,她们跳的那个马兰花,小皮球我不会玩。”

      “不会玩就不要玩好了,你跟史轲还有余莘梓去玩啊。妮谷在做作业,没空理你。”穆一满不在乎。

      “可我想玩。”

      “靳七悠,你怎么那么没出息?”

      “出息?我想玩为什么没出息?我作业都做好了,而且我上次数学还考了八十多分。”

      穆一沉着脸,指着不远处跳皮筋的那位徐絮,说:“你跟她不是绝交了么?”

      “唔……”

      “靳七悠,来不来拍卡片——我跟阿莘他们要一起玩,你来不来?”靳七悠还没说出什么话,就听到不远处史轲的大声叫喊。

      她立马跳起来答应:“好好好,我去拿卡片,来了!”

      有人开心,总会有人不开心。

      七悠跟史轲,余莘梓几个人玩得乐呵的时候,徐絮就难受了。她远远看了眼豪气而爽快的靳七悠,那娃正伸出一只爪子往地上拍啊拍,还时不时跟余莘梓他们闹闹,她心里那叫一个憋得慌。
      嘴巴一撅,她从身上的袋子里掏出几张卡片,跑到几个人的身边:“我也要跟你们玩,我跟你们玩拍卡片好不好?”

      “不要,你哪里有卡片?你一边去……”史轲不同意,推了推徐絮,就兀自埋头继续玩。

      “我有卡片!”她伸出手,露出自己手里的那几张卡片,不满地抗议。

      七悠被吸引了注意力,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徐絮手里的那几张卡片,看了几眼,她皱起了眉头。就在徐絮蹲下要加入的时候,她大叫起来:“徐絮,你是小偷!你是小偷!那天我跟史轲玩卡片,就是你,就是你偷走我的卡片的,就是这几张!害我输给了史轲,还被我妈妈骂,你是小偷!”

      她笃定又中气十足的声音让周围几人都愣了愣,徐絮却是立刻就涨红了脸,反驳回去:“这几张卡片是我自己的,我自己买东西的时候拿来的,我没偷你的。我才不是小偷!靳七悠,你说谎!”

      被挑衅,那是靳七悠最不会示弱的时候。她肥硕的身子在此刻特别灵敏,一个箭步冲上前抢过徐絮手里的几张卡片,指着那上面的图案就大声说:“我没说谎,你才是小偷!你看这里,这是皮卡丘,是史轲送我的,而且这张卡片中间还折过的,你看你看,你就是小偷!你骗人,你撒谎!”

      徐絮被激怒,看了眼身边都朝她看的人,她的声音变得尖细:“我没有!我才不是小偷,你走开,我不是小偷……”说着,徐絮竟然哭了起来,一脸委屈:“我不是小偷,你是小偷。你这个从农村来的穷光蛋,你没钱,每次都要我给你买香酥鸡,每次都是,还有鸡柳……呜呜呜,你没钱,你才是小偷。我不偷……”

      “就是啊,没钱才要偷啊,她这穷光蛋!还骗人说什么她跟徐絮是好朋友,骗人骗人……”闻声过来看热闹的赵鹄蝶见此情景立马站在徐絮一边。

      “靳七悠,原来真的是这样!”余莘梓看着靳七悠,惊愕地叫出声来,他一脸惊疑,那种表情瞬间刺痛了七悠的眼睛。

      她说话很大声:“我不是小偷!我不是——我也不是穷光蛋,我是从农村来的,可我不是穷光蛋!”她说着拉起史轲,“史轲,你说,那天是不是你把那张卡片送给我的,就是你送我的,你看看,是不是这张……”

      史轲仅瞟了眼那卡片,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清楚,就急急说道:“我不知道,我忘记了。”

      徐絮会哭,赵鹄蝶会帮腔,史轲不理她,余莘梓不信她。

      七悠看着身边的人,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子陌生感,她突然想念起和田村的傻妞。傻妞老是说她这样那样,可傻妞总是喜欢跟着她和她一起玩,她不喜欢傻妞,老作弄她,可她还是愿意跟她一起玩。而现在,她不喜欢这些人,并且一点都不想跟她们玩。

      “我不是小偷。”她不再大声,低下头,轻轻的一句话。揪着卡片的手死死抠着那处折痕,她没有哭。

      十月的阳光还有一点点的刺目,铺散在大地上,因了那起伏不平的地面而带来这般那般的不同感受。靳七悠始终觉得冷,甚至有些寒意渗骨,可徐絮却觉得这阳光暖暖融融的,到心扉。

      “她本来就不是小偷,她跟徐絮之前是好朋友,短袖也是一起买的。”突然,七悠听到穆一的声音,她转过头,眼里含着平反的希冀。穆一看了她一眼,并不说什么,只是继续对着其他人说:“徐絮不肯承认跟靳七悠是好朋友,还在背后说她坏话,偷卡片。这不是她一直做的么?她从三年级开始就偷东西,我的尺子橡皮和铅笔,没什么东西她没偷过……”

      翻旧账,这种说服力对于孩子是惊人的。

      “我没有!我没有偷!”徐絮尖着嗓子吼她,眼神里满是愤怒。

      “凭什么你哭一哭说你没有,你就是真的了?我就是相信靳七悠,徐絮,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穆一年纪轻轻,可话语犀利到让人受不住。她眼神锐利地看了眼哭得越来越厉害的徐絮,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转过头问靳七悠:“靳七悠,自己说,短袖跟谁一起买的。”

      靳七悠突然了悟,穆一是在帮她。她朝穆一看了眼,想起那张被她撕裂的画,她走到徐絮身边:“短袖是我跟你一起买的,粉红色,你喜欢粉红色,我就跟你一起买。可是,我讨厌粉红色,我喜欢绿色。徐絮,我跟你绝交了,所以,短袖,我不要了。”

      轰轰烈烈的场景,靳七悠沉静地跟徐絮说绝交,她以为这是她有史以来最帅的一次。

      “我才不稀罕跟你做朋友,你这穷光蛋!你就是小偷!”哭着喊着,徐絮跟着赵鹄蝶一起走了。

      “别理她,她脑子有病,我就说,我一直都不喜欢她。”穆一拉过靳七悠往教室里走,在经过余莘梓的时候,靳七悠朝他瞪了一眼,对方却由始至终都保持了沉默。

      靳七悠没撒谎?

      余莘梓似乎觉得这件事更加难以置信一样,摇了摇头,蹲下身继续跟史轲玩起牌来。

      傍晚放学路上。

      “穆一,我今天穿的就是这件。我外面还有长袖,我把它脱了,我们一起扔掉吧。”走在放学路上的靳七悠眨巴着大眼睛,拉着穆一的书包带建议道。

      “你自己不会冷啊?你回家脱了,然后扔掉就好了。”穆一似是很鄙夷她的想法。

      “不要,我不要!”说着,七悠就一把放开穆一,跑到刚刚路过的公共厕所里,她花了很长时间才脱下穿在里面的那件粉红色短袖。她雀跃着,拿着那件短袖跑到徐絮面前,笑着说:“穆一穆一,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也许是被她的情绪感染,穆一也只能笑笑,说:“那好吧,我们开始。”

      两个不大的孩子站在江边,隔着栏杆一起拿着手里的短袖,喊着一二三就丢了出去。看到粉红色的小衣服先在空中飘了几飘又慢慢坠落,两人的心里都很开心。

      “穆一,我今天晚上给你打电话好不好?我会了……”

      “好啊,几点给我打?我等着接。”

      “唔……我之前要做作业,我八点给你打,八点半我要睡觉的。”

      “好,我等着……”

      年少的友情崩裂起来其实很轻易,但要做出这样一个决定,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子来说,却要花很久很久的时间才能说出那样一句话。可在出口的时候,却又觉得一切都变得轻易,不过是一句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一个鼻孔出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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