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缘》小楼知知

48、谈判

　　以然松开我的手，缓缓站起后，用一种怜惜的目光定定瞅着我。
　　“当初，若有人待我对此，便好了……”
　　“你会遇到的。”我想要去安慰他，但脱口而出的话语却显得格外的苍白无力。
　　“……”
　　身边的人没了声音。抬眼望去，却发现他在仔细地端详着我。从我光洁的额到愁云惨淡的眉梢眼角，从小巧挺翘的鼻到苍白却丰润的唇，无一不经受着他复杂眼神的洗礼。我睁大了眼睛凝神看着他，却只听得他一声低沉的叹息，随后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说道：“如若我遇不到，可以从他人手中抢到吗？”
　　他说这番话，究竟是何用意？我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久久沉默不语。
　　见我没有答话，以然的身形晃了一晃。尔后掉转过身，纤白有力的手指慢慢栖上我的脸颊，颇为粗糙的冰冷指尖细细摩擦着我脸颊上的肌肤。我没有躲闪，移动目光与他静静对视着。
　　“你可知道，我被皇兄驱赶出珍珑！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却无人出面替我求情……连我的母妃也不曾。”以然的手顺着脸颊滑上了我颤抖着的双眼。内心的恐慌令我紧紧闭上眼睛，感受着那轻柔的抚摸。
　　这不是零的手！零的手是温暖的，细腻的，我如此告诉自己。
　　“我抓白镜缘，也是想要学到他的高深功力，还有那份配方。有了这两样，我就可以向皇兄讨要我失去的东西。哼！至于那个皇位，我是从来都不稀罕的！”他哼笑着，毫无温度的指尖慢慢游走至我的前额，为我抚开散乱的鬓发后，顺着发梢伸到了我的脑后。
　　危险！我的脊背上一阵发凉，第六感告诉我必须快快远离这个男人。赶紧将眼睛睁开，却发现以然的脸已经近在眼前。
　　浓重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面颊上，勾人夺魄的黑色双眸直直地盯住我，后颈上的手指此时正轻轻的揉捏着。
　　“你太紧张了！”本已低沉的嗓音早已变得暗哑，慢慢贴近的面容在我的眼底逐渐变得清晰。
　　慌乱地别过头去，却不料以然一把钳住我的下颌，将我的脸转过来正对着他，“我想要你留在我的身边……”微微泛红的薄唇悄悄靠近我的耳边，暧昧地衔住我早已变得胀红的耳垂轻声说道。
　　我惊得出了一身冷汗，瑟缩着盯住他的眼，那浓墨般的漆黑眸子里渐渐生出了一丝淡淡的情愫。
　　努力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要说些什么。嘴里残留着血液的腥甜，身上又被以然那庞大的身躯压着，丝毫动弹不得的我，神智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我知道在他眼中我看到了什么，但我相信，那只是他错觉！长久以来的孤独和寂寞，让这个不被人关心、不被人爱的可怜人霸道地想要夺取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但他不明白，很多事情可以强取豪夺，但唯独感情不行！
　　以然微微挑起了嘴角，霸气却又不羁面容上浮现出笃定的神采。“你留下来，我便让你活！”
　　“你留我又有何用处？”
　　“到时，你自会知晓！”
　　身上一轻，压力感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以然从我身边离开，立在床边的他威严得像是从未出现过刚才那痛楚的神情。挺拔的脊背，高昂的头颅，还有那依旧寒若冰霜的面容，一切都在昭显着他身为上位者的雄心与自信。
　　与他冷冷对视后，我开口道：“我想活！”
　　一抹狂热的光闪现在他的夜眸中。
　　“但，只是为了白镜缘。我不会留在你的身边，也不想让你对我有任何的期待。”
　　冷静地将话说完后，只见他幽深的眸子倏地变成愤怒的血红色，上前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将我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拎到自己的眼前，逼我同他对视着。良久，他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那……你就去死罢！”说完，将我狠狠扔回床上，带着一身的暴怒转身就要离去。
　　“不要走！”顾不得身上的剧痛，我从床上奋力地起身想要留住那狂风一般的脚步。
　　只是我的祈求并未令那脚步稍作停顿，以然走到门前，右手执袖用力一挥，两扇木门便应声而开。
　　不能走！不能让他走！他若走了，那我连最后一丝生存的希望都没有了！
　　顾不得床铺的高度，我一个翻身从上面硬生生地滚下，结结实实地砸到了地面上。肩膀传来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冷汗顺着被血迹弄得脏污的额角一滴滴的淌下，隐没在我单薄的衣衫内。竭力控制住不停颤抖的身体，即便只剩下一只手，我还是挣扎着向他的方向爬了过去。
　　“不要走，你让我活，我就助你向你皇兄讨要回应属于你的东西！”
　　狂暴的脚步略一停顿，跨出门坎的腿又收了回来。以然没有回头，背对着我，用轻蔑的冷然语气嗤笑道：“哼！你一个将死之人，又有何本事能助我？”
　　是啊，换作一个普通人，一个快要死掉的人，又会有什么方法去助他完成理想呢？
　　但是——就在刚才，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柳娘和零的话语，那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
　　对生的渴望令我用尽全身气力向那再度欲跨出门坎的背影嘶喊道：“我见过神兽麟！”
　　“小非！那是麟啊！绝对没有错。那是神兽麟！它之所以要咬你，并不是要吃掉你，而是要同你交换血盟。交换了彼此的血，你就是它的主人了。”
　　“白镜缘为什么听你说过麟的事情后，情绪低落？那是因为它是天下至宝啊。有了它，神功天下第一！连天朝的皇帝也要臣服于它啊！”
　　这是柳娘对我说过的话，也我最后一个筹码！我在赌……拿我的命来赌他对憎恨的执着，亦或……对情感的渴求！
　　以然站在原地没有动，小小的空间内一片寂静！
　　他不动，我亦不敢动！
　　“有何凭据？”以然没有回头。但那粗重的喘息声出卖了他焦虑的内心。
　　听到他厉声询问，我刚刚燃起的希望瞬时破灭了！
　　“没有。”
　　在迷雨林中遇到麟之时，只因它的样貌太过可怕，当时的我只顾着逃命，哪有时间想那么许多。到这时也已经是悔之晚矣。
　　以然转过身来悠然走到我的面前，俯身蹲下，微眯起妖异的双眼，眉间轻蹙着伸出食指将我的下颚抬起，细细打量着。
　　趴伏于地面上的我勉力仰起面孔，半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猝不及防地跌进那令人心悸的冰寒魅眸中。
　　棱角分明的俊逸脸庞，深邃如墨的冰冷双眸，沉默寡言的桀骜态度以让人捉摸不透的清冷目光，以然无可挑剔的英俊面容总是那样地妖魅狂野与霸气不羁。明明是如此出色的一个男人，却让人望而生畏。
　　“我为何要信你？”千年寒冰一般的面孔冷冷道。
　　“你要信我！因为，你绝对不会从我这里知道任何一点师傅和配方的事。我死，对你来说只是一具无用的尸首！”在以然狠厉目光的注视下，我吃力地调整好不稳的气息，接着说道：“你若信我，便是给我，也是给你自己一次机会！你不用废一兵一卒，就可以让那个皇帝还你一份公道。而我，也可以完成曾经许下的诺言，还清那一份人情！”
　　“哦？是何人情？”以然挑起半边剑眉，目光依旧不改冰冷。
　　“我曾向苗人承诺过，我要帮他们将失去的土地拿回来，让他们……从此过上富足的日子。这……也是我师傅的心愿。”
　　下鄂突然失去了支撑，我的脸重重跌在地上。口中又涌上来一股血腥的味道，力气用尽的我神智渐渐不再清明。
　　“哼！我如何确信你离开此处会去寻找麟？若是寻到，你又岂会助我？”
　　地上的寒意慢慢渗入我的体内，身体上的疼痛和冰冷空气的侵袭让我不停地打着冷颤，我侧过脸去，扯动嘴角淡然一笑，低声说道：“你……可以跟我一起……我……用爱人的名字发誓……”
　　剧痛袭来，我疲累地闭上双眼，感受着身体轻飘飘地离开地面，回到了温暖的床榻上。紧咬的牙关被撬开，满是血腥的嘴中被塞入了两颗清凉的药丸，随后，一条温热的小蛇带着同样的温润水流助我将那两颗药丸吞入腹中。所到之处，皆是一阵冰凉！气血翻滚的烧灼体内，渐渐恢复了它原有的平静。
　　迷迷蒙蒙中，我听到有人在门外轻声的说话。睁开眼睛，当迷雾散去，眼前是一片清晰的光景。
　　我的眼睛……不再模糊不清了！难道，他愿意给我机会？
　　一直平躺着的身子有些乏力，我想稍稍挪动一下，却不料触到了肩上的伤。
　　“嗯……”扯心裂肺般的感觉令我忍不住痛呼出声。
　　门被打开了，走进来的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方以然。冷峻的目光，寒冰样的神情，令人猜之不透他此时的心思。
　　“你给我吃了什么？”我开口问道。
　　“十清玉露丸。”
　　看来我的感觉没有错，吃下去的那两颗药丸果然是十清玉露丸。转念一想，我微微一笑心道：他和柳娘同为天朝皇室之人，柳娘有的灵丹妙药，他怎么可能会没有！
　　“你可知……咳咳……那药只能支撑我的身体，却保不了我的命！”
　　干渴的喉咙因呼吸的不顺畅而轻微的咳嗽着，以然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我，然后转身亲自从桌上拿起茶壶替我倒了一杯温茶。感激地接过茶杯，几口喝光后交还给了他。
　　再次站在我的身侧，以然只是微微挑了下英气的眉毛，问我：“你吃过？”
　　“嗯。我有个姐姐，她叫柳娘。是她，给我吃的这种药。而且一吃就是三颗。”
　　蹙起眉头，他接着问道：“这柳娘又是何人？”
　　“她是你皇兄的贵妃，想逃离皇后的迫害才流落到北寒。”
　　“柳娘？”垂下双目，以然在脑中回味着我刚才说的话。半晌，他才低声道：“她是沐贵妃。沐阳。”
　　“沐阳。原来姐姐叫沐阳。”
　　念着那陌生的名字，柳娘在我心中竟少了些许真实感。还是柳娘的名字适合她，只有叫柳娘的那个女子，才是我的好姐姐，方儿的好娘亲。而沐阳——沐贵妃，只是天朝皇宫中一件美丽的摆设，与平凡的我没有交集。
　　“两颗药丸，可以维持多久？”
　　冷酷的问话将我的思绪带回到这石屋中。我再次仔细地看了看以然的脸，竟然还是什么都看不出。他把自己藏得如此之深，难道，不辛苦么？
　　“不知道。”我轻轻摇了摇头。“但是，你还是救了我。我会履行对你的承诺！”
　　“我要同去！”从他口中，不急不缓地吐出那四个字。
　　“难道你不信我吗？”
　　他要跟在我身边监视我吗？有他在身边，那我要如何去找零和方儿！
　　“你说过，我可以和你一起。”
　　“我何时说过？”
　　“哼！就在昏迷之前。”以然微微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原本舒展的眉心再次皱了起来。
　　我觉得他没有在骗我，可是，我又想不起我何时说过这句话。唉！也罢！在我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他选择了相信我。那么，一同去也好让他对我放心。路上，我会再找机会同零联系的。
　　回转过心神，我低声叹道：“也好。只是你这一走，这城堡中……”
　　霸道地打断我的话，以然冷声说道：“即便我人不在堡中，下人们也自会替我打理！”
　　见到他又是一副慵懒神情坐在椅中，我不禁揶揄道：“哦！看来你这个堡主，当得很是自在。”
　　那个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妖魅气焰的男人，冷冽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又习惯性地在椅上支起自己的手臂撑住那俊美的脸颊。仿佛在镇定心神一般，他慢慢阖上了浓密的睫毛。偶尔，他会用小指轻轻滑过纤薄却又红润的唇，像在品尝，但更似在回味。
　　难得的平静，让我放松了心神，只是静静看着那坐在椅上的男子。沉默无语的两个人，不似往常一样窒息得难过。能和这冰山一般人物和平相处，只怕是我不可多得的宝贵体验。
　　“你在看什么？”
　　以然闭着眼睛，低沉的声音从那伟岸的身体旁传来。
　　“没有看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件事。”
　　好可怕！他闭着眼睛，都知道我在看什么东西吗？
　　“讲！”似乎讲多一个字都嫌罗嗦，他语气中命令的味道由其浓烈。
　　我向着那闭着眼睛的人翻了一个白眼，用平常的语气对他说：“你这个堡叫什么？”
　　“雪莲堡！”
　　“嘿，俗不可耐的名字！”
　　我是故意的！我承认我是故意的！听到他那命令的语气，我就从心底里觉得不爽！
　　夜眸倏地睁开，眼中的杀气涌了又退。
　　“不要故意激怒我！”冷怒地丢下这句话，甩袖离去！

作者有话说

　　我承认我是以然的亲妈，小林儿和零的后妈。还是忍不住想给以然点甜头。just a litt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