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墨丹青录》烦人壹只

8、第一笔

　　民间每隔几日便是一个集市。
　　各家各户不约而同地将自己家闲余的东西拿到市集上来兜售，换得些银子或者生活用品。可能是些粮食稻谷、瓜果蔬菜，也可能是孩童们喜欢的逗乐小玩意儿，亦或是零嘴儿小吃、胭脂水粉之类。
　　总之，花样百出，琳琅满目。
　　青国民风通常喜欢将二、七作为赶集的日子。
　　日子尾数每逢二逢七时，在平常普普通通的街道也会变得热闹非凡。
　　今日廿七，便正是集市之时。
　　一个背着奇怪包袱的修真少年一边努力让自己瘦小的身躯不被过往人潮挤成肉饼，一边不停嘟囔着“早知道就晚点儿进城”“没想到人会这么多”“是不是该换条路走”云云。
　　走两步还要将被人流夹住的圆筒包袱用力扯回来。
　　挪动的很是辛苦。
　　自身都难保了，他更懒得去管身后紧跟着的人了。
　　那人明明穿得衣冠楚楚，却跟乡下进城从没见过这么大市面一样，瞅什么都新鲜。时不时地碰碰这个，玩玩那个，连孩童才会被逗乐的拨浪鼓，他居然也玩儿得很欢。
　　弄得小贩摊主们都有点儿费解了。
　　少年很想上前解释一声说“这人是个痴儿，您别理他”，但又深深觉得若是让别人看出他俩是一伙儿的，肯定是件丢人丢到姥姥家的事儿。
　　所以少年当机立断，决定与对方假装不认识，还是独自赶路的好。
　　明明刚才已经趁他吃糖葫芦的时候把他甩得远远的了，可再一回头时，发现对方又跟在身后了。距离不远不近，刚刚好落入少年的视野范围，而且自己还轻松自在的逛着玩儿着，好不逍遥。
　　过了一会儿，那人不知是感觉到了什么，微微皱了皱眉头，灵巧的躲过人流，蹭到少年身边。
　　“喂，小……”
　　“萧忘，你要再叫我小家伙，我就跟你绝交。”
　　对方话还没从牙缝里飘出来，少年就一个犀利的视线瞪了回去。
　　“咳……好好，小余……”
　　“不准提那个小字。”
　　少年似乎对那个字格外敏感，说这话的时候，萧忘清清楚楚的听见了有人后牙根用力摩擦的吱嘎声。
　　挠挠后脑勺，心想一个称呼而已，怎么这么麻烦，就顶了回去。
　　“好好好，大余清，余大清，这样行了吧？”
　　余清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了句“干吗？”
　　“喂，我们什么时候吃饭？”
　　闻言，余清瞪大双眼，匪夷所思地开始上下打量起萧忘来。
　　“你吃了一路的东西都去哪儿了？”
　　东街的包子，西街的馍馍，菜市口的馄饨，北门的肉火烧，还有进城前这一路上各种各样，有些明摆着人不能吃的野果子，他都变着法儿地往肚子里塞。
　　吃到现在，离晌午饭还差着一炷香的时间呢，居然还喊饿？！
　　面对赤裸裸的质疑，对方倒是答得坦然——
　　“呵，零嘴儿的肚子是零嘴儿的肚子，吃饭又是另外一个肚子~两不冲突。”
　　余清翻了翻白眼儿，心里想着，你前身真的是根竹子么？其实你前身是个竹饭桶吧？
　　当然，在没有实力能打得过对方的前提下，他还是没把这大不敬的词儿说出来。
　　只能一脸不情愿地乖乖带着他往最近的酒馆走。
　　吃饭要找人多的地儿，这个道理余清还是晓得的。
　　眼瞅着前面一家酒馆生意兴隆，便奔那儿去了。
　　结果果然是生意兴隆，还没进门就迎头撞上了人。
　　余清脚下一个踉跄，幸好后面有萧忘，一把扶住了他。
　　对方撞了人，却只简单说了几句抱歉的话又匆匆跑进来往人潮中不见了。
　　余清刚想反应点儿什么，紧跟着店小二竟然迎了上来，替刚才的人点头哈腰赔礼道歉，嘴儿甜得很——
　　“哎呀，这位客官，真是对不住对不住~您不要紧吧？刚那是我们掌柜的，听说家里出了急事儿才这么慌慌张张。没让客官您磕着碰着的吧？您进您进，让小的给您沏壶上好的龙井给您压压惊，也当陪个不是了~”
　　其实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被店小二这么一殷勤，反倒让余清觉得不好意思了。
　　“不不不，没关系，没关系。”
　　被店小二热情的迎了进去，两人拣了个干净又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了下来。
　　点了简单的饭菜。
　　在等待的时候，两人便无所事事的面对面坐着。
　　结果余清还是没能拗过店小二，品上了这确实不错的龙井茶。
　　正当余清细品着茶香，回想着上次喝上好茶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时，斜斜倚在对面的萧忘开口了——
　　“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儿怪？”
　　怪？
　　余清疑惑抬头，顺着对方的视线向酒馆外面的大街看去。
　　人潮涌动，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与以往看过的各种集市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于是余清摇摇头，如实回答：“没觉得哪里有异常啊？”
　　谁知对方竟然摇头咋舌，调侃起来。
　　“啧啧啧，所以说你总是长不大，恐怕命里也没什么桃花。”
　　“长不大”三个字像利剑一样戳中了余清的要害，脸色肯定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修仙之人清心寡欲，红尘浊世，不要也罢。但这和我长不长的大有什么关系？”
　　萧忘笑着摇了摇手指，用手中的箫一指外面。
　　“你没觉得这街上少了点儿什么？”
　　少了什么？
　　余清左看右看，始终还是没有结论。
　　“你就别卖关子了。”
　　“当然是少了年轻貌美的姑娘啊。”
　　噗！
　　一口茶，差点儿让余清喷在萧忘脸上。
　　这个色欲熏心的登徒子！！
　　刚想发作，店小二端着热腾腾的饭菜插了进来——
　　“呵呵，这位客官一看就知风流倜傥啊，眼力真好。”
　　什么风流倜傥？分明就是好色之徒！
　　“呵，小二哥过奖了。还请教小二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话题点到这儿，店小二的脸上忽然没了笑，有点儿神秘的稍稍压了压声音：“还不是最近那些邪门的事儿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