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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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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池埔安被她呵住了,但想到今天的一番特意打扮,又不死心。
“臣不靠近就是了。”他退而求次,“天冷饭菜凉的快,大人您先用膳,等饭后臣陪您说说话,您要有旁的打算,到时再说。”
叶洛完全不想让他陪,打算什么的,也总归不会同意他留宿。
然话到嘴边,她又不知如何表达了,只得暂且噤声。
整顿晚膳,池埔安伺候得可殷勤,桌上各色餐点,依次往叶洛碗里放一次,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要是她尝了哪道菜眼睛发亮——
大人喜欢这个!
殊不知,叶洛以前能吃饱饭都是奢求,哪里会有挑剔。
这些汤菜入口,无非就是哪道菜更香哪道菜更甜哪道菜更惊艳,要说喜欢不喜欢的,却是没什么差别。
在叶洛看来,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是好吃的。
且她因不忍心浪费,无论池埔安送来多少,她都来者不拒,慢慢地实在吃不下了,才勉强开口说一句:“我吃好了,小侯爷自己吃吧。”
这话早最开始的时候她就说过,僵持半天也不过是叫她看清池埔安的固执,连着桌上的菜都冷了。
看她着实不打算再吃,池埔安方才放下公筷。
叶洛稍坐片刻,刚想说留他自己吃。
谁想池埔安先说一句:“我也吃好了。”
“……”叶洛无语。
“今日这鸭汤大人尝着可喜欢?臣明日给您送芙蓉白玉汤,叫厨房熬的久一些,或者您有什么旁的喜欢的,臣一齐给您带来。”
叶洛没应。
她正琢磨着怎么让这人离开,其间几次往门口的方向看,暗暗思虑着宫漪怎还不进来。
眼见将希望寄宫漪无望后,叶洛一边敷衍地点着头,一边暗自给自己打气。
终于,池埔安说:“天色已晚,大人可要休息了?”
叶洛一扭头,正好瞧见他露出的小半截手臂。
辛苦他大冬日穿如此单薄的衣衫,每时每刻都不忘搔首弄姿。
叶洛抚额,顺便挡住侧面的景色。
可惜她的沉默并不能叫池埔安有所收敛,他碎碎叨叨念了许久,见叶洛迟迟没有回应,终忍不住动了手。
谁料他的指尖才碰上叶洛的袖角——
“啪!”
一声脆响,叶洛反手拍在他手背上,因她动作太急,力道也大了许多,不一会儿功夫,池埔安的手背就红了一片。
作出这般举动,叶洛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但意外的是,她此刻并没有太多害怕,也不知是被壮了胆还是怎的,都敢跟池埔安直视了。
叶洛站起身。
她身量只算中等,在池埔安面前还要稍稍仰点头。
只听她说:“小侯爷可能没明白,我已经不喜欢你这样的打扮了,就连你身上的香,我也不喜欢了。”
此话一出,池埔安面色顿白。
叶洛继续道:“而且小侯爷不觉得今晚越矩了吗?我已几番拒绝,小侯爷可听了一次?”
她的面容是偏冷艳的,这样冷着一张小脸,薄唇一抿,愈显薄情。
“小侯爷且回吧。”叶洛冷酷道,“如果侯爷以后都是这种态度,我国师府庙小,怕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这话打破了池埔安最后一点侥幸。
他身形一晃,猛得后退几步:“臣、臣……臣知错了。”
怪他得意忘形,怎么就忘了,国师最讨厌旁人自作主张。
想当年那么受国师宠爱的怜人,不也因强求于国师亲近,自此被厌弃了去,不仅被赶出国师府,最后连大都都待不下去了。
池埔安不敢赌,更不愿接受或许会被彻底厌弃的可能。
他深深垂下头:“臣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大人开恩,别赶臣走。”
“小侯爷回吧。”
这一次,池埔安没有犹豫半分,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弓着腰,快步退出去。
他出门时正好撞见宫漪,然他心思全乱,连招呼都没顾得上打。
至于在门外听了全部的宫漪,这时的心情之复杂,并不比他差多少。
她本以为大人会唤她进去解围,谁成想国师自己先立了起来。
听着叶洛轻而坚韧的声音,宫漪先是惊讶,又是欣慰,最后化作肯定。
片刻,她收回思绪,叫女侍去备热水,而她则走进饭厅。
才进去就听两声啪啪,叶洛拍拍双颊,眼睛又黑又亮。
见她进来,叶洛紧张之余,又多了点兴奋:“我、我没有做错吧?”
宫漪轻笑:“大人自不会有错。”
“大人要是厌了小侯爷,属下就跟门房交待好,往后不叫他进府了,没您吩咐,绝不叫他到您跟前碍眼。”
“唔——”叶洛犹豫良久,到底还是摇了头,“再看看吧,毕竟是……挑的人,我给赶走似乎不太好,只要他以后不乱来了,留在府里也没什么。”
“都听大人的。”宫漪垂首应道。
这边,叶洛简单收拾了一二,就在宫漪的陪同下回了房。
躺下的叶洛不知,就在国师府外,一道衣衫单薄的人已经在雪中伫立良久。
池埔安出来半个时辰,始终守在府前台阶上,伺候他的小厮来劝了好多遍,也不见他挪地方。
直到打更人敲响最后一更,他也没见有人去门房传话。
池埔安心头一松,弥漫在周身的颓然慢慢散去。
“公子,您都等了半个时辰了,快快上车回去吧。”小厮又来劝。
然这次,池埔安动了。
在他转身刹那,透过黯淡的火光,只见他眼中全是势在必得。
主仆二人先后上了马车,车夫轻甩马鞭,驾着马车缓缓离去。
大半夜被赶到大街上,这事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是极丢脸面的。
想当年池埔安在做账房先生前,在大都也是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文采斐然,多少贵女芳心暗许,从来只有他拒绝旁人的份。
可从他对国师一见倾心,这一切都变了。
这整日上门献殷勤不说,折腾半天,也没见国师另眼相待。
青林作为池埔安的小厮,对自己公子的行为甚难理解。
就算国师大人千好万好,既然这份好不是对自己的,那也无所谓好与坏了。
退一步讲,即便国师对公子真动了心,可国师注定不得入私欲,已定的悲剧,还做什么挣扎。
青竹实在看不过自家公子这般卑微,稍有愤愤:“要我说,公子还是换个人喜欢吧,国师性子冷情,您付出再多,也不见得得她青眼。”
池埔安扫了他一眼,搓搓指尖,轻笑一声:“你不懂……”
诚然,痴情于他的小姐千千万,却都不是国师。
也只有国师一人,叫他求而不得。
唯有将那人收入掌心,叫她露出倾慕臣服的表情,才能一解相思之苦。
这是征服所带来的快|感,是再多名门小姐都带不来的快活。
或许只有与国师春风一度,才能满足他那该死的征服欲。
至于以后如何,为保国师府声誉,他就是将人弃了,国师府上上下下,恐也不敢宣扬追究下去。
这才区区三年……
池埔安心想,只要能得手国师这般的美人儿,就是再三年,他也等得。
……
没了奇奇怪怪的人打扰,叶洛终于得了安眠。
转过天来,她醒的较早,不过睁眼也没起床,只平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珠帘,一时思绪飘转。
穿成国师短短三五天,叶洛却觉得比干了一月农活还要累。
尤其是每天活得战战兢兢,一听有人拜见,比那见了猫的老鼠还要胆颤。
当初发现眼睛能看见时有多高兴,此刻她就有多沮丧。
要是得到一双明眸的代价是数不尽的情缘,那她倒宁愿做回小盲女。
南溪村的生活虽清贫了些,但她最费心的,也不过是躲过村头赖子的戏弄,哪像现在似的,随便见的一个人,可能都和原身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许是清早容易多虑,叶洛很是消沉了一会儿。
直到她猛然想起——
昨日说好要识字念书学算账的!
对识字的渴望终打败对生活的颓废,叶洛叽里咕噜爬起来,不等宫漪她们进来伺候,自己先收拾了大半。
等用过早膳,叶洛更是一刻不停:“可以去学字了吧?”
宫漪忍俊不禁,轻快应了一声,转身就引她去书房。
行走路上,宫漪不忘说道:“大人上午便先看看书,等下午兴许要出去一趟。”
“您之前约了许大人在临江亭一叙,算算日子,正是今日申时。”
“许大人是?”叶洛有了不详的预感。
宫漪:“是翰林修撰许正瑛许大人,去年的新科状元。”
“许大人跟我?”
“您跟许大人一见如故,常约在临江亭赏江景,吟诗作画呢!”
除此之外再有什么的,宫漪不好明说,但看她表情,叶洛已有了答案。
只一瞬间,她就对出门充满了抵触。
大概是看她面容太悲怆,宫漪不禁安慰:“大人放宽心,难得您要出去,咱们可以早些出发,去往临江亭的路上经过东西两条大街,街上商贩繁多,您也能走走看看,换换心情。”
对于一个没怎么见过世界的人,能见识新东西当然好。
但……
只要一想到那素未谋面的状元郎,叶洛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她掐来掐指肚:“我可能只会看江景,不会吟诗,也不会作画。”
说完,她眼巴巴瞅向宫漪。
宫漪扑哧一声:“那大人便瞧许大人的诗画好了,总归不碍着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