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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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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can’t agree with U any more。 From:思嘉
尚一吉赶完了晚餐最忙的那一段时间,才向朋友告了假。
其实餐厅并不是缺了他不行,但他就是拿着那副笃悠悠的状态死活撑着不愿表现出丝毫的在意,让旁人见了替他心急。换下员工服,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因暖气而嫣红的双颊,眼睛亮得惊人,尚一吉手心隐隐冒汗,却装作毫不在意地整了整衣领,不徐不疾地围上暗红色的羊绒围巾,戴上棉质的帽子,才推开门走出去。
童日进在酒店底层的cafe中等他。
习惯性地选择靠窗的位置等人,总是一目了然,能让对方不必为了寻不到他而着急。顶灯是橘暖的颜色,如水般薄薄地在他身上覆盖上了一层,整个人发出悠然沉静的光。
尚一吉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在等红灯的时候,就这样远远地看着童日进:他穿着休闲的浅灰色外套,白衬衫领口的扣子会解开两粒,他扶了镜脚,他对服务生微笑了一下,他低头在看原文杂志,他抿了一口咖啡……
尚一吉睁圆了双眼,双手塞在上衣的口袋里,鼻尖冻得通红,微微发痒,便揉了揉。
才跨进cafe,同waiter说约了人,那一边童日进就已经冲着他扬了扬手,尚一吉只得对服务生点点头,便对着那边走过去。
拉开童日进对面的椅子,除下了帽子和围巾,迫不及待地就解释,“晚餐忙完了才有空过来。”瞥了一眼桌上已经不再冒着热气的咖啡,问了句,“等很久?”
“我知道。”合上杂志放到一边,淡淡地回答他。
只是怕等不到你,而已。童日进想。
“要点些什么?忙完了应该还没吃饭吧,”童日进喊waiter,“这边的黑森林蛋糕很不错,呃……你是爱甜食的吧?”
童日进有些不自然的慌乱。
“Mr. Tong。”尚一吉握着粗糙外表的围巾,越抓越紧,他打断了童日进,表情严肃道,“你何苦。”
童日进啊了一声,不解地看着他。
Waiter递过来一杯温水,尚一吉握在手里,整个人暖和起来。
他换了一个话题,开始缓缓道,“我是在高中就知道自己是弯的,第一次是跟学长,他是篮球队的大前锋,笑起来就像是八月份的太阳,不过……也不算是什么太好的经验就是了。大学毕业之后,我冲动地同家里出柜,把父母气得半死,然后就搬出去住了,之后,也不太敢回家。”
尚一吉叹口气。
童日进皱了皱眉,对于这份意外的剖白有些诧异。听过了太多迂回委婉的表达,这样省略前奏,赤裸裸把自己的摊开的故事反而无法捕捉到核心,他仔细地听,摸索这番话背后真正的含义。
“之后遭遇了很多烂人,唔,其实我从来都不掩饰我是Gay的事实,大概是我傻来的,觉得无所谓啊大家都是人来的,我中意我的与你何干,后来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与众不同就是不同,有一点与别人不一样,就会像是一只黑羊般醒目。童生,你明不明?”
面对尚一吉清澈无垢的表情,童日进含糊地应了一声,而尚却笑了。
“你并不明白,你不会明白的童生。我已经经历过够多了,被劈腿,被甩,被玩,被骗钱,简直可以写一部血泪史。但是最惨的是什么你知道么?——是爱上直男,哦,纠正一下,是同以为自己弯了的直男。人太容一时冲动了,说穿了都是荷尔蒙在搞鬼,是同情是寂寞还是别的什么影响了判断力,然后才say sorry对唔住我还是中意女人。Bull shit,你知道那种感觉多糟糕么?那我可以点做?”
尚一吉故作冷静大方,嘴角扬起的弧度都计算得分毫不差,扮演出一个久经沙场看遍世态炎凉的情场老手,丝丝入扣的模样真是让人忍不住拍手叫好。
饶是童日进再迟钝,话到这里他也完全理解了尚一吉的意思。
沉默了半晌。
童日进哑着声音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紧握住的水杯中荡起了涟漪。
“Sorry,一吉,”童日进的笑容有几分勉强,但仍旧留有温度,“恐怕现在的我无法冷静地坐在这里,陪你吃一客蛋糕了,我想你不会介意我先离开。”
不知怎么地,尚一吉看着对方嘴角的笑意,忽然想,他是在伤心么。
虽然童日进的表情很淡,甚至无懈可击,但尚一吉却无法遏制地感受到了他很难过。
“Sorry。”他说。
童日进摇摇头,“我完全理解你的想法。”
缓缓地起身站起来,尚一吉不自觉地抬起头看他,童日进半边脸笼在浅灰色的阴影中,顿了顿,他又说,“但是一吉,请不要靠自己的臆测来否认别人的感情,这是一种侮辱。”
“童生……”
“我并不是每次都能扛得住,别太看得起我。”童日进在离开之前又重复了一遍,“试一下这边的黑森林吧,真的很不错。”
尚一吉想,是我错了么?但是……这弯条路并不适合你啊完美先生。
扬起手喊waiter,叫了一客黑森林蛋糕。
他吃得非常慢,是想把它的味道牢牢地印刻在脑海里,因为可能永远不会再来这里吃这样一块蛋糕,所以一定不可以忘记。
但是,原本应该是馥郁甜蜜的口感,却一口比一口更苦涩。
其实事情到这里应该就结束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尚一吉继续他的欧洲疗伤之旅,完美先生完成了项目回到HK做他的经理。
可是丘比特是个别扭不讲理的小孩,而月老又偏偏是一个固执的老头。
所以,故事总是会如同脱轨电车一般发展下去。
尚一吉终于抽空去了阿尔卑斯山滑雪。
做了很久的车,才到了萨斯费,在这里几乎所有人都抱着一个共同的目标而来,尚一吉这个菜鸟挤在人群中,满脸都是兴奋得跃跃欲试的表情,完全忘了自己白纸一张。
维毕尔身为世界十大滑雪场之一,充满了世界各地的高手。
尚一吉抱着滑板站在旁边,巴登巴登睁着眼,却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始。
“BE ATTENTION!!”
旁边有人大叫。
听到信息传送到大脑花了一秒钟,把英语转换为母语mode花了一秒钟,意识到别人是对着自己喊又花了一秒钟……总而言之,当尚一吉傻傻地转过身看到有人用几十码的速度对着自己冲过来时已经躲闪不及了。不,应该说,他完全忘了可以躲。
对方却在离他还有几米远的地方硬生生地刹车,然后重心不稳地向一旁倒下去,而尚一吉明明没被撞到,却也顺着惯性往后摔了个四仰八叉的。
“……Are you OK?”
“That…that’s all right。”
对方摘下眼罩翻身坐起来。
四目相对,尚一吉长大了嘴巴。
不、会、那、么、巧、吧——
对不起,就是那么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