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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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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霄微有错愕,旋即冷静下来。
他认定了云天青这是故意耍了手段戏弄自己,装作看不见自己,然后故意弄些事来让他在意。如同百年前在琼华派中故意的调皮捣蛋,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玄霄想到此处,一抹冷笑已在唇边。
[…..云天青,当年你我二人尚还是师兄弟,可容得你放肆胡闹,现如今你我疏途,我不想再见你,待我伤好便会离开,今后陌路,你好自为之。]
说罢闭目养神去了,也不管接下来那云天青会不会从某个角落现身,然后装腔作势的吵闹着说:师兄好无情啊!
他不愿见到那情况,那情况竟也没有发生,玄霄也未加在意,只道这云天青不是没听见就是黯然离去了,此后旁的都与他无关。
玄霄又住了几日,偏偏每日都能遇上云天青。这人不定时的来,带着百年不变的笑容,在洞穴中四处乱转,然后悄无声息的消失。
本以玄霄的性子,定然是要离开到别处去的,但这几日的云天青太过怪异,怪异到令他不得不在意。
经常云天青来时姿势古怪,那姿势就像是手中提着或是肩上扛着什么东西。一次他来,分明两手空空,姿势却似拖着什么重物,进了洞穴一路拖到床榻边,使了气力做了个推动东西的动作,随后抹了把汗珠抱臂胸前洋洋自得。
[弄到这张木床也着实不容易,不过凭我云天青还不是小事一桩。如此再添些桌椅,等师兄到了定然满意。]
云天青道,心满意足的望着床榻。
而怪异之处恰就在此处。
云天青说这话时,玄霄正盘膝坐在榻上运功调息,两人几乎是面对面了,玄霄本觉厌恶,但苦于运功之中不得行动,也就任由云天青去。
渐渐却觉不对。
云天青与他面对面,视线也有几度从他身上扫过,眼里却没有一丝波澜。
云天青聒噪,自顾的说着些有的没的,师兄长师兄短,眼底有的却只是空茫。
我不是就在你眼前么,云天青……
玄霄愈加疑惑,就算他云天青故意戏弄自己,那双眼也无法骗人。自己与他相对,他却如眼中无物,这般看来,他是看不见自己么,还是…..
玄霄沉吟片刻收了功力,探出五指在云天青眼前摇晃。云天青不为所动,玄霄下意识更近,想要确认一下是否可以摸到近在咫尺的那副躯体。
手掌触了个空,玄霄再看时眼前空无一人,只他一条臂膀悬于空中。
恍如一场幻觉,也只是场幻觉么?
玄霄不甘,施了法力追出洞穴去。四处茫茫,不见云天青的身影,他胡乱追了几步,直追到一片曼珠花海中,仍是不见。
[…..云天青!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玄霄盛怒,扬手带起一抹赤红色的阳炎,身影过处烧尽了一地的红花。
这突然从心底蔓延出的烦躁,他无法控制。
片刻之后花海已成焦土,玄霄越过此地去往别处寻暂栖之地,决意不再理会云天青。
这人是去是留是生是死,跟他又有何干系。
玄霄越是想避开,这事便越是接踵而来,生生要将他搅进其中才满足。
他另外找了处地方,在奈何桥畔,虽说来往鬼差较多,但一向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过呆了一夜,清晨刚起外头就闹了起来。
玄霄不是多事之人,不过实在闹的很厉害,令他也多了一分好奇,远远的观望。
一群鬼差押着个女鬼往奈何桥上去,一路哭着闹着拼命挣扎,孟婆盛起汤来如何也不肯喝,不知打翻了多少。
玄霄耳力聪锐,听闻其他的鬼说这女鬼生前与人约好同生共死,不料天有不测先落了黄泉,她欲在此等侯那人百年之后,但阎王治下岂容她放肆。
一声令下,便是如今这场面了。
玄霄默叹天地不仁,不愿再看。转身往别处去寻清静,那厢悲凄的哭叫声并不饶他,一声声不歇。
玄霄不愿听,却声声入耳萦绕不去。
隐约听叫的是:‘某某,对不起,不能遵守约定’之类,听得玄霄胸中结起一股郁结之气烦躁异常。他压抑住用烈火焚尽周遭一切的欲望,握紧手掌隐忍。
怒火即将倾巢而出的瞬间,天地静默了,如同死了一般的寂静,哭叫声喧嚣声统统化作了虚无,然后良久,一声碗碟跌碎的脆响。
玄霄这莫名的怒火倏然散了,空了的心中,那声脆响不断回响。他有些茫然的扭回头观望桥上,围观者渐渐四散,独见适才那个女鬼立于桥头神色呆滞,空茫的双目中落下泪来。
一碗孟婆汤,忘却多少红尘事。
……云天青,你若是自愿喝下那碗汤去投胎也好。我不想见你,也不愿见到你那般模样……
胸口某个部位,抽动了一下,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蔓延。玄霄忘了,那种感觉叫疼痛。
围观之众渐渐散开,有些朝这方向走来,玄霄退了几步欲避开,免得被识破了身份麻烦,却忽然顿下,怔愣的望着鬼潮之中浮现的一抹青影。
那人发丝散乱,脸上不再带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玄霄从未见过的凝重,在鬼潮中逆行,往奈何桥上去了。而仔细看他动作,与其说是自愿往桥上去了,倒更像被人押解着。
短短一段路,玄霄眼睁睁看他挣扎着动起手来,拳脚狠厉招法凌乱,即使如此也不敌鬼多势众受了伤。一段路,他每脱困而出,随即便被压制在地动弹不得,往返数次沾了一身灰土。
[……..]
云天青似乎在喊着什么,周遭太过喧闹玄霄听不清,隐约是闹着‘不去投胎’云云。
————我去鬼界见了爹的魂魄,他还一直在等你,他说害得你这么惨,他一定要当面跟你说对不起,才去投胎……
————二十多年都等过来了,再多个三百年五百年不还是一样,即便是千年万年,我说了要等他,便会直等到他来为止……
….这些,原来都是真的….
玄霄默默观赏着这场只有他一人能看见的幻象,深锁了眉心,紧握的手掌有些颤抖。
一句对不起?只为一句对不起,这个人的执念,竟可以深到此等地步?愿意千年万年等着他,只为一句对不起?
[…云天青,你就当真只为一句对不起?!]
玄霄怒吼,逆着鬼流往奈何桥边挤去,他已顾不得其他,只想找云天青问个清楚,好解他心中恼人的困惑。
被挤得举步维艰,云天青还在视线范围内,玄霄却如何都无法再近一分,接近那人分毫,无法让手掌触及。
玄霄扬手带起了一团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