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我替我儿考科举 ...
-
“禾儿。”周昊突然叫了她一声。
周禾身子一僵,盘子险些脱了手,但她没有转身,装作不经意的应了一声。
“弟弟是你放走的对吗?”
吧嗒一声,周禾手边的筷子被碰到了地上。她捡起筷子转过身:“弟弟被关了那么久实在难过,阁楼上又热又潮,身上全是疹子。”
“你怎么会有阁楼钥匙?”周昊问——他是真的很好奇。
周禾支支吾吾,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她看弟弟实在可怜,就想爬上阁楼去看他,可钥匙只在常平和父亲的手里各有一把,她旁敲侧击的跟常平讨要,常平是个憨直性子,把钥匙护的像眼珠子,周禾便去池塘旁边踢毽子,“不慎”将毽子踢入水中,常平果然很憨,见状脱了衣裳就跳进池塘里捞毽子。
钥匙混着衣服扔在竹丛里,周禾假意捂着双眼不敢看他,实则趁机用黏土拓印下钥匙的形状,隔天跟王婆子去集市的时候,让锁匠打了一把……
“还挺聪明。”周昊不知该夸她还是骂她。
周禾奇怪的看着父亲,总觉的哪里有些不对。
饭菜端上桌,周昊坐下来,却听老仆老王头在院子里说:“大少爷,总算回来了!”
周昊猫着腰去门口看了两眼,又溜回凳子上坐好,只见老王头带着周勉进来,后面跟着常平。
父子俩看了个对眼。
这孩子真瘦啊,比原主记忆中还要羸弱很多,瘦骨嶙峋,面色蜡黄,身体杵在宽大的直裰里像个枯木架子,浑不像个十六岁的男孩子。
跟着他们来的还有原主的小舅子徐兴业,徐兴业是个正儿八经的商人,从来是人未至声先至:“姐夫,最近一向可好啊?”
周昊与他寒暄几句,随口客套着邀他一同坐下吃饭。
“吃过了姐夫,”有徐兴业在的地方总是非常聒噪,他口沫横飞的说着:“勉儿这孩子,大晚上的突然跑到我家,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可给他外祖父、外祖母心疼的够呛,我说那怎么能够!我姐夫好歹是东亭县的二老爷,为了两个孩子,别说填房了,连个小妾都不纳一个,怎么可能给孩子委屈受?”
“呵呵。”周昊干笑两声算是回应。
“您看这么晚了,小弟惦记着您肯定急坏了,就赶紧把这孩子给你送回来。姐夫,我姐虽然不在了,但我一直拿你当亲哥的,我跟你是一条心的!”徐兴业道。
“有什么事,直接说。”周昊有些腻歪,又有些不耐烦,他的一双儿女还饿着。
徐兴业涎着脸:“真是知小弟莫若姐夫,县里要采购石料木材以防备秋汛,您跟县衙里的人熟,通通关系把采买石料的花项包给我吧?”
难怪“出卖了”外甥一心想要讨好他,原来是有事相求。
周昊随口道:“此事归孟主簿管,应该是已经定了的,我回头跟他提一提。”
徐兴业也很上道:“烦您跟孟主簿讲一声,我在鸿宾楼开一包厢,请他务必赏光,时间由他来定。姐夫,您也一定要来。”
这种话周昊也就是姑妄一听,官商之间谈采买事宜,不在其位的人贸然跟过去那才叫不晓事,如果事成了,该有的好处又不会少,又何必知之甚详。
“姐夫,我还给你备了份大礼,明早送到!”徐兴业笑呵呵的。
周昊有些腻烦了,揽着他往院子里走:“回去代我向岳父岳母问安。”
多么明显的逐客令,也就徐兴业这种人能接得住不翻脸,也或许是脸皮太厚了不好翻。
徐兴业走了,周昊回到堂屋,还要面对那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孩子呢……
周禾见父亲进屋,忙去拉周勉示意他赶紧跪下,周勉没有半句解释,顺势就跪在地上,丧眉耷拉眼的保持沉默。
周昊故作严厉:“舅舅说你是晚上才去的外祖家,跑出去一整天,去了哪里?可知道家里上下都急坏了?”
“宁扬河边。”周勉道。
周禾惊讶的问:“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吗?”
她好似对吃饭这件事特别在乎,追根究底还是源于幼年时没了母亲,跟着父亲饥一餐饱一餐的缘故,后来家境越来越好,三餐都有王婆子来做,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
“禾儿,你先不要说话。”周昊冷着脸问周勉:“去河边待了一天?为什么?”
“看河灯。”周勉惜字如金。
“周勉,多说几个字是不会累死人的……”周昊嘴上吐槽,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爹爹,今天是七月十五。”禾儿轻声提醒:“娘亲在的时候,都会带我们放河灯祭祀祖父祖母。”
周勉无声的抬起头,他最近尤其思念母亲,再不抬头,眼泪就要掉出来了,当着父亲的面流泪,除了自取其辱或多换几下棍棒,还有什么用呢?
“是吗?”周昊问他。
“是。”周勉道。
好家伙,进门到现在统共说了八个字……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原主性子阴鸷,对待儿子更是苛刻严厉,久而久之周勉也总结了出言多有失的规律,说话多了就容易出错,不知哪句话犯了父亲的忌讳,就要承担雷霆之怒,尽量不说话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眼泪也是一样。
“‘出必告,反必面’,蒙童都懂得的道理,你却不懂。”周昊瞪了他一眼:“写一篇悔过书明天给我,八百字的。”
周勉眨了眨眼,什么叫悔过书?这又是哪门子新招数?
“听到没有?”周昊沉声问。
“是。”周勉的回答依然简单。
周昊叹了口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慢慢来吧。
“起来吃饭吧。”他说。
一双儿女的四只眼睛都十分诧异的看着他,这样就……完了?周勉满以为自己要被打死的,至少也是半死,他一路上都抱着必死的决心,此刻竟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还有什么事?”周昊问禾儿。
“没事!”周禾脆生生的应着,一把将弟弟从地上拽起来,让王婆子端菜开饭。
在外面游荡了一天,周勉显然已经饥肠辘辘了,但他对父亲的恐惧大过饿意,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
“大小伙子,才吃这么几口?”周昊看着有些心疼,轻声问。
周勉闻言赶紧扒了两口饭,不慎被饭粒呛到,咳嗽连连,禾儿帮他拍着背,好一会儿方见好转。
“慢慢吃,别着急。”周昊说。
周勉闻言又几乎不动了。
周昊默默的闭了嘴。
吃完饭,禾儿在帮王婆子收拾碗筷,父子俩对坐了片刻,气氛实在有些尴尬,周勉对父亲说:“您慢用,我先回阁楼了。”
“等等!”周昊喊住了他,“你今晚回自己房里睡,不要再回阁楼……身上的疹子我看看。”
周勉愣了许久才消化这两句话,然后撩起衣袖,手肘内侧一片片肥厚的红疙瘩。
周昊看了一眼,可不就是湿疹么,这种毛病会反复发作,除了避免环境潮湿外,最主要的还是提高抵抗力。
他吩咐王婆子:“一会儿把大少爷的卧房收拾一下,两个多月没住人,定然布满了灰尘。”
“快,谢谢爹。”禾儿惊喜的提醒。
“谢谢……您。”许是吃过饭的缘故,周勉的脸色比刚进门时好了一些。
“我去河边走走,你们要一起吗?”周昊问。
两人愣住了,在这个父权为本位的古代社会,只有父亲吩咐什么,儿女就去做什么,极少会有询问子女意见的时候。
周禾显然想去,她满目希冀的看向弟弟。
周勉本想说回房读书的,看到姐姐的目光,知道她很想去放河灯祭奠母亲,便硬着头皮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