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牧春风》拾久十九

1、第 1 章

　　这是国庆假期的第一天，也是陈牧轩龟缩在家躲避梁琛的第一天。
　　事情的起因还得追溯到上一天，也就是临近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工作日。
　　陈牧轩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总裁秘书，从公司创办最后就在公司任职，说得上是一个勤勤恳恳的老员工。
　　而梁琛正是这家公司的总裁。
　　梁琛是个货真价实的富三代，梁家从梁琛爷爷那一带开始从家族中分离出来开始经商，其创立的梁氏集团产业链辐射全国，说一句国内数一数二的大企业也不为过。
　　梁老爷子年迈退休之后把企业交给了自己的儿子打理，也就是梁琛的父亲梁慎手中。梁慎虽然没有父亲的经商天赋，但在父亲耳闻目染之下也不是一个草包，加之梁老爷子为之打下的江山也不需要其进行扩张，所以这些年也能完好的守着自家企业，在经历国内市场几次重大的变革中仍使得梁氏企业能屹立不倒。
　　作为一个富三代，梁琛却与其他的顽固子弟不同。在其大学时期，他并未选择家族为其规划好的道路修习金融学，反而进入了计算机专业。这其中缘由不由外人所知，但在其将自己的互联网公司经营得越来越大，且并没有接替家族企业的打算后外界便谣言纷纷。
　　有的说梁琛在高三那年和家人出柜，但不被家人接受，并被其父赶出家门；也有的说梁琛曾经带着另一半回家，但对方的出身被梁父看不起，逼得两人分手，梁琛一气之下决定另起门户；当然，也有人说梁琛就是单纯的喜欢互联网这一领域，想靠自己打拼出一番天地。
　　虽然外界众说纷纭，但都没有得到当事人的承认。
　　而陈牧轩也没有把这些谣言放在心里，不管外界怎么说，老板到底如何，都与自己这一个小小的打工人无关，自己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
　　因此，这么多年来，虽然作为总裁秘书，但除却两人工作间的交流，两人私下并未有任何联系。
　　好在梁琛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甚至还有一点工作狂的性质，只要你能把工作做好，他从不会给你脸色看，也没有那些公子哥的坏习性。
　　陈牧轩随公司这么多年走来，确实也没有看到总裁身边有其他的异性或者同性，他有时候甚至怀疑对方是个性冷淡，工作才是他的最爱。
　　虽然这么想，他却从没有表现出来，作为一名性别男、性向男的好“同志”，虽然上司很帅，他却认真扮演好一名出色的好员工，总裁的好帮手，从不敢有何非分之想，更遑论作出一丝一毫出阁之举。
　　然而，这样的平静却在前一天被打破。
　　前天晚上，陈牧轩如往常一般跟随在大老板身后应酬。当天应酬的对象是一家老牌物联网公司的老总，其平台上掌握着打量的客户。虽说其在产业变革中渐渐力不从心，逐渐落后与发展潮流。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他还听说对方是梁总的一个长辈，早年在梁总创业时给予过不少帮助。因此，在对方需求企业转型的时候，梁总也愿意与对方合作共赢，为其企业转型提供相应的技术及战略指导。
　　本来这样看来，这顿饭应该是难度不大，宾主尽欢的。奈何这位老总和广大中国式老总相同，挺着个大肚子，酒量也是海量，硬是一个人把四个人给喝趴下了（其中包括和梁琛一起创业的技术总监张毅及其助理）。
　　于是，在饭局结束后，饭店门口出现了几个狂吐不止的身影。
　　陈牧轩虽说喝得不算太多，但也难受得不行，整个人混混涨涨的，意识也不太清醒。
　　但因为要尽到秘书的职责，负责把醉酒的总裁送回家，所以，他一直给自己蹦了一根弦。
　　倒霉的是司机大哥因为老婆生孩子，这两天请假回家去了。而他喝了酒，也不能开车。便只能把总裁搀扶在路边打车。
　　期间更是目睹了总裁的几次狂吐，可见其喝得有多少。
　　另一边，张毅的助理也是要把总裁送回家，但他打得车来的快，他们也就先走了，只留下他和梁总两人还在路边等着。
　　不一会儿，他们的车也到了。
　　他先把梁琛搀扶进后座，摆弄好他的坐姿，然后自己再进去。
　　由于酒劲上头，再加上车里的暖气很足，陈牧轩一会儿便靠着靠椅睡着了，还是到达梁琛公寓楼下后被司机叫了几声才幽幽醒来。
　　醒来后看着自己周围的环境，几秒后他的意识在逐渐回笼。
　　他认命地把梁琛弄下车，颤颤巍巍的把他扶进了电梯。
　　由于梁琛人高马大，就这一段路走过来，他已经累得不行，脑袋也更晕了。
　　好不容易到达楼层，他用梁琛的指纹解了锁，又把他扶到卧室。但由于体力不支，在快到床边的时候，他和梁琛一起跌倒在床上去了。
　　好死不死的是，梁琛把他压在了身下。
　　他推了对方两下，对方都没有动静，也没有把他给推开。而在他的动作间，两人的肢体相摩擦，他在模糊间感觉到有一个硬硬的东西在抵着自己。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的时候，梁琛的唇便循着本能向他袭来，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就这样，两个醉酒的人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一夜……
　　……
　　当太阳升起，陈牧轩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的便是一幅惨不忍睹的景象。全身上下都像是被车撵过一样，尤其是身后的某个部位，更是隐隐作痛。
　　他忍着剧痛，趁着梁琛还没有醒过来，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收拾好，拿着自己的东西悄悄地离开了梁琛的公寓。
　　期间，梁琛的一次翻身都让他胆战心惊，慌乱不已。但好在这一过程中虽然身体疼痛，梁琛却一直没有醒来。
　　他从梁琛公寓离开后便打车回到家中。回家后，他一头扎进浴室。
　　幸好当初没有为了省钱，浴室里安装了浴缸。
　　他把自己整个人泡在浴缸里，身体上的疲惫终于得到缓解。
　　险些在浴缸中睡着，还是逐渐冷下来的水温把他惊醒。
　　匆忙把自己清理干净后已经累得不行。来不仅想太多，陈牧轩把身上的水珠擦干便一头倒在了被窝里。
　　或许是因为太累了，陈牧轩这一觉睡得很沉，期间手机响了几次都没有把他叫醒。
　　陈牧轩是被饿醒的。
　　他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暗沉沉的，待他摸到手机看了时间才知道已经晚上七点了，怪不得屋里会这么黑，肚子会这么饿，毕竟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手机上显示着好几通未接来电，大部分都是姥姥打来的，估计是为了陈牧轩回家的事。在假期之前陈牧轩就答应好母亲要回去陪她的，而因为昨晚的事，他把这完全忘记了。
　　其中还有一通电话显示的名称是梁总，时间为中午十二点过后。
　　陈牧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他先在只想找点吃的填填肚子。
　　一切等他吃饱了之后再说。
　　他驻足在冰箱前面想找点吃的，可惜之前工作太忙，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采购过了，冰箱里空空如也，只剩下几片焉了的菜叶子。
　　没办法，他只能烧点水下个面条。
　　就在等水煮沸的时间，陈牧轩思考起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前一天晚上，自己以为和顶头上司睡了，而就在刚才，他还看到了手机里有总裁打来的未接来电。
　　这说明梁琛已经醒了，而且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那他这个电话是打来做什么的，是要诘问的？还是要负责的呢？
　　不管是哪种结果，他的不想承受。
　　如果是要诘问，那昨天发生这样的事，两人都有责任，并不是他一个人的过错。
　　而如果是要负责呢？
　　那大可不必。他是个男人，又不是女孩子，虽然事情发生后不太舒服，但也不至于对这些这么看重。况且他连梁琛性取向是啥都不知道，他也不可能喜欢自己，谈责任之类的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既然两条路都行不通，陈牧轩开始思考辞职的可能性。
　　现在这公司待遇这么好，又是自己毕业以来的第一份工作，一直做到现在。几年下来，他对公司也是有感情的，要这么离开他肯定是舍不得的。
　　况且现在正值国庆假期，想要马上找到一份工作是不太现实的，而且待遇也说不定，很那和现在相比。
　　想来想去，他是真的不想辞职。
　　可现在这情况他又该怎么办呢，他也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梁琛。
　　陈牧轩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本来饿得脑子就不好使，陈牧轩干脆放弃思考。
　　幸好现在是假期，他还有很多时间慢慢考虑。虽然这样有点逃避的意味，但他不介意当一次乌龟。
　　随便弄了一碗青菜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饿了，即使这样他也觉得很好吃。不仅把面条吃完了，连碗里的汤也喝掉了。
　　吃饱了，人也就清醒了。
　　他先把碗洗了，然后踱步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既然决定了下放下酒后乱性的事情，他也就暂时不去想太多。
　　不过姥姥的电话他还是要回的，避免老人家太过担心。
　　他翻出姥姥的电话拨打了过去，电话铃声刚响起就被老人家接通了，老人慈祥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边传来。
　　“牧牧，是你吗？”
　　“姥姥，是我。”听着姥姥的声音，陈牧轩感觉一天的疲惫与担忧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牧牧，你之前不是说假期要回来吗？是公司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没有回来？”
　　“嗯……确实是有点事耽搁了。我之前手机静音了，所以没有接到您的电话，让姥姥担心了。”对于自己的事情，他并不想说出来让姥姥白白担心一场。
　　“那事情解决了吗？”
　　“解决了，姥姥您不用担心。我明天就回来。”
　　“好…好…明天回来，姥姥给你做些好吃的补补，我们牧牧在外面辛苦了。”
　　“好的，我也怀念姥姥的手艺。”
　　祖孙俩又聊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想着时时挂念着自己的姥姥，陈牧轩更不能辞职了。那样不仅没有生活来源，还会让这个辛苦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为自己担心，这样的画面绝不是他希望见到的。
　　陈牧轩的姥姥是个慈祥的老人，她老伴儿去的早，只剩她独自抚养女儿长大。待到女儿长大嫁人，本可以颐养天年的老人却在几年后的车祸中失去了女儿女婿，独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外孙。
　　然而，陈牧轩的奶奶和伯伯们却不想收下陈牧轩这个拖油瓶，合力把他扔给了这个刚刚痛失爱子的老人。
　　陈牧轩是在姥姥的抚养下长大的，虽然生活困难，老人却把全部的爱都给了他。
　　陈牧轩也很争气，在刻苦努力的学习下考入了大学，并在毕业后找到了不错的工作。
　　老人每次向他人谈及自己时，脸上写满了骄傲，他不想让老人失望与担忧。
　　第二天一早，陈牧轩便收拾好东西回家了。
　　姥姥住在乡下，在乡下有一栋老伴儿留下的房子。
　　陈牧轩在上中学前也是姥姥一起住在乡下的，但在县里上中学之后他便开始住宿舍，只是在假期期间回家帮老人家坐坐农活。
　　他大学毕业后便在城里工作和定居。在他拿到人生的第一桶金时便要求老人来城里和自己同住，但老人不同意，不愿给外孙增加负担。
　　这几年，他的工作稳定下来，用自己存的钱买了一个小公寓。
　　也要求过姥姥同住，但姥姥住惯了乡下，周围都是熟悉的街坊邻居，房子里都是她和老伴儿的回忆。任凭陈牧轩如何相劝，她仍是坚持住在乡下。
　　没有办法，陈牧轩只得同意。
　　但他也和老人约法三章，住在乡下不是不可以，但老人之后不能再做一些繁重的农活。
　　老人知道这是孙子对自己的关心，也同意了他的要求，不再做农活，只是在院子里种植一些当季的时蔬，够自己食用即可。
　　陈牧轩是坐客运车回去的，车子只能抵达到小镇。
　　好在姥姥家离小镇并不远，他走了一会儿便到了村子里。
　　一进村子，相熟的老人和孩子便同他招呼，老人们叫他牧轩，邀请他到屋里坐坐；孩子们则大声地呼唤着牧轩哥哥，叽叽喳喳的，他却并不感到厌烦。
　　他一一同他们打招呼，还把买来的糖果分给了几个孩子。
　　等他到达姥姥门前，姥姥已经闻声在门口等候了。
　　“姥姥，你怎么还出来了，我这不马上就到家了。”现在正是秋老虎，天气还很热，老人家却在太阳底下等着自己。虽说老人是太过挂念自己，陈牧轩却还是仍不住责备，害怕老人身体不适。
　　“没事，我也就刚出来看看你到哪了，不会累着自己的。”老人知道孙子这是担心了，也没有反驳。
　　“牧牧，还没吃饭呢吧，姥姥锅里正做着饭菜呢，一会儿就可以开饭了。”
　　“嗯，姥姥，咱先进去说。”
　　他把姥姥搀扶进屋里。
　　老人瞒着照看厨房里的菜去了，他便把行李放到自己的房间。
　　姥姥家是两层的楼房，这在乡下比较常见。
　　楼下是客厅、厨房及老人的卧室，而陈牧轩住在二楼，旁边是他妈妈出嫁前居住的房间。
　　从那里路过时，陈牧轩停下了脚步。
　　打开房门，房间还是一如既往的整洁，保持着母亲出嫁时的模样。
　　这些年，老人还在一直打扫着，仿佛自己的女儿从未离世。
　　陈牧轩对自己的母亲没有印象，那时候他还太小。不过从以前的照片中他知道这是一个温柔漂亮的女子，可惜命运对她太过残忍，让她年纪轻轻便离开了世间。
　　陈牧轩只在门口驻足观望，并没有进去打扰房子的宁静平和。
　　他把门轻轻扣上，一如以往一样拖着行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还是和以前一样，维持着当初他离开时的样子，可见老人的细心。
　　他从房间的窗户往外看，仍是熟悉的景色，仿佛回到了自己小时候，回到了和姥姥相依为命的日子里。
　　陈牧轩没有在房间里停留太久，他把行李收拾好便下楼去了。
　　姥姥还在厨房里忙活，饭菜的香气从厨房中传出。
　　“姥姥，您做了什么好吃的，也太香了吧。”陈牧轩边说边往厨房走，走到老人身后。
　　锅里，一条肥美的鱼赫然在煮着，香气便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姥姥给你做条鱼补补，你看你，在外面都瘦了，肯定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虽然是责怪的语气，但字里行间的关心很明显。
　　陈牧轩哭笑不得，“哪有，我明明就胖了还差不多。”
　　这是实话，最近的工作不算太忙，陈牧轩也就跟着胖了一点。但他本身瘦，胖了不但不丑，还比以前更好看更精神了。
　　但天下所有老人都一样，总觉得自己的孩子在外面过的不好，不会照顾自己。
　　“哪胖了，你就是太瘦了，就应该多补补，胖点才好。”
　　“对对对，您说的都对。”陈牧轩顺着老人的话说道。
　　“厨房里油烟重，你出去等着，马上就好了。”
　　“没事，我在这里帮您大大下手。”
　　陈牧轩想和姥姥多呆一会儿，况且平日里他自己也做饭，不觉得厨房有什么。
　　但耐不住姥姥的坚持，他只能乖乖被赶到客厅坐着。
　　他打开手机，没有收到任何有关梁琛的信息。这两天他胆战心惊，就害怕梁琛来找他。
　　但自从昨天的那一通电话过后，他没在发来信息。
　　陈牧轩希望他是忘了那件事，虽然这样的可能性不太大，但这却是对大家都好的方法了。
　　陈牧轩没想太久饭就好了，他帮着姥姥把饭菜端到了餐桌上，两人边吃边聊，老人很关心外孙在外面的生活。
　　陈牧轩尽量捡着好的事情说给姥姥听，在他的安抚下，老人总算没有太过担忧。
　　饭后，他不顾姥姥的劝阻，坚持把碗给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