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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日失踪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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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气温降得格外早,初秋的风携着凉意,拂过泛黄的叶尖,暖阳透过枝叶落下一地细碎的斑驳。
凉风裹着秋意钻进室内,吹散青枝绕花香炉中不断晕绕攀升的烟雾。
层层薄纱遮掩的榻内侧躺着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紧闭的眼睫正微微颤动,耳边是连做梦都觉得吵的低絮声。
如同念咒一般钻入耳内。
“经脉逆行差点把老夫的子蛊给废了,若不是来得及时,魂都得散了,痴心妄想……”
桑枝被念得逐渐烦躁,气得蓦然睁开眼瞪了过去。
下意识地怼道:“我今早没课,纪宜游你要是再叭叭叭,信不信我把……”
声音戛然而止,她看着眼前的场景渐渐瞪大了眼。
透过薄纱,视线内是古香古色的木质雕花物件,精致中透着古韵,同她在博物馆内看到的古物如出一辙,不时还会飘来一阵阵不知名的香气。
“醒了?”床榻侧边的椅子上坐着位年纪颇大的男人,鬓角的发丝已然白了大半,数条互相缠绕的蛇形暗纹交错布满了整件玄色外袍,透着一股莫名的阴冷。
桑枝不明所以地坐起身,伸手掀开了一侧薄纱,眸内景物更加清晰了起来,她默不作声地环顾了一圈屋内的环境,没有任何摄像头和现代物品。
见她始终沉默着,中年男人目光微沉:“想用疯言疯语来浑水摸鱼,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毒刹教留下来的功法阴狠毒辣,练成后蛊毒不敢侵身。”他顿了顿,布着皱纹的眸子渐眯,透着危险,“你想以此来逼出老夫种在你体内的子蛊。”
话音落地,空气像是瞬间凝滞,让人透不过气来。
桑枝伸出的手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掀起的薄纱再次垂落,隐隐遮住了那道阴寒的目光。
她微微皱起眉,感觉到这具身体在本能地害怕。
像是……惧怕眼前的中年男人到了极点,恐惧刻进了身体里。
毒刹教这三个字她印象很深,是昨晚熬夜看得一本古早武侠文中的反派魔教。
因为剧情实在太狗血,她忍着脾气看完后,气到跟安利这本小说的室友纪宜游对骂到天明。
直到破晓才睡死在寝室里。
所以她口吐芬芳遭报应……穿书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大脑内乍然涌入了无数模糊不清的记忆,混乱地刺激着神经末梢。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抓住了手下的毯子,死死地揪出了一个漩涡。
“圣女不说话是默认了不成。”那道阴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像是毒蛇般盘绕而上。
桑枝闭了闭眼,强压下心中震撼,从错乱的记忆里辨别了许久,才轻声道:“长老多虑了,是桑枝怕完不成长老交代的任务,恐长老失望,急功近利才想要练就此功。”
褚偃转着指间的玉戒,漫不经心道:“老夫以为圣女想要背叛我教。”他抬眼透过薄纱盯着桑枝的眸内尽是杀意,“其心可诛。”
窗外落叶簌簌声越发大了起来,凉风不断带走屋内晕绕的烟雾,吹散了那一阵阵飘来的香气。
“桑枝不敢。”她垂着眼,用力地攥紧了毯子,试图放缓这具身体的恐惧。
良久的沉默让褚偃失去了耐心,他拿出腰间内的精致小罐,扔在榻上。
“这是下个月的解药,望圣女完成任务莫要让老夫再失望。”
桑枝愣了下,将视线挪到罐子上,许久才应声:“是。”
褚偃走后,她一直紧绷的身体猛地松了下来,这才开始梳理大脑内原身混乱不清的记忆。
现在是安平三十一年,距离文中的结局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年整。
褚偃口中的毒刹教在小说中属于魔教内的毒瘤,虽在文中出场的次数不多,但因善用蛊毒杀人,残忍且嚣张。
文末时毒刹教遭到中原武林正派的重创,教中高手死伤大半。
原教主就此不知所踪,尚且还幼小的少主继任新教主。
上任第二天,毒刹教改名咸鱼教,没多久就被魔教除名,消失在各大门派的视线里。
教中部分弟子因不满新教主的行事作风,加上暗处滋生的争斗,咸鱼教日渐分裂,一派以教主为首苦研蛊药,将以往杀人的毒物转向了医药。
另一派则以褚偃为首试图复兴毒刹教,重回武林。
而原身虽为咸鱼教圣女,却自小被褚偃种下蛊毒,被迫成为他杀人的一把利器。
为了摆脱蛊毒控制,修炼古籍内的邪功,一时不慎致经脉逆行,暴毙而亡。
再醒来壳子里的芯变成了她。
理清整个事情后,桑枝看向了被扔在软榻上的精致小罐。
如果原身的记忆没有出错,距离她下一次毒发是四天后,不吃这颗解药,运气好就回到21世纪继续学她的动物医学,运气不好……客死他乡,重开下一世。
得,书是晚上看的,脏话是凌晨骂的,人是早上走的。
等等,纪宜游骂得比她脏多了,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也在书里?
“扣扣扣。”敲门声响,桑枝蓦然回神,只见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位身着暗紫色衣袍的年轻男子。
腰间别着一根骨制长笛,是咸鱼教弟子专有的武器。
她按照原身记忆中的样子敛着眉目,冷声道:“何事?”
来人颔首:“圣女,您先前吩咐让弟子打探的消息,有着落了。”
桑枝轻皱起眉,搜寻了一番大脑内的记忆,并未找到与之相关的信息。
只听他继续道:“姜家那位一月前离开玄天刀宗,去了京州,似乎暂居在新科状元的府邸。”他顿了下,犹豫道,“圣女,是否要启程前往京州?”
她抬起眼奇怪地问道:“你确定是我吩咐你打探的消息吗?”
弟子愣了下,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解释道:“是左长老传话,说圣女特意吩咐的事情,需要在三日内知道结果。”
左长老?
……褚偃!
她想起来了,褚偃先前口中的任务是让她去蛊惑玄天刀宗的少宗主姜时镜,将蛊虫种进心脉内,为他所用。
姜时镜这人即使是鲜少出教的桑枝也听过他的名号,小小年纪提着重剑单枪匹马地血洗了隔壁天魔教。
以一己之力震撼整个中原武林,也让魔教众人闻之色变。
如果她真的成功完成任务,姜时镜就会变成褚偃的杀人工具,供他为非作歹,称霸武林。
况且小说中,也就是二十四年前玄天刀宗的继承人是男主。
姜时镜是原文中男女主的儿子,名门正道的光。
这和让她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哦,还是有区别的,比如她可以自己选择死法。
做任务被姜时镜砍死,不做任务被褚偃毒死,投敌去教主门下被当叛徒处死。
嚯,真是条条大路通地府。
弟子看着桑枝面无表情的脸,小心翼翼地喊:“圣女?圣女……”
桑枝瞥了他一眼:“我听得见。”
弟子沉默了一下,思忖道:“若是圣女现下还不想出发,那弟子……”他想了一会儿,“过几天再来问。”
桑枝:“???”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讲什么?
不过,她确实需要一个理由出教,先不论纪宜游是否和她一样也在书内某个人的身体里,想找到回现代的方法,她就必须先离开蜀地。
同时确保自己活着,毕竟死亡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回家,她赌不起。
她拧眉凝思了片刻,问道:“教主还有多久出关?”
“若按以往来算,少则半月,多则两月。”
闻言,桑枝拿过榻上装着解药的精致小罐,握在手内把玩,心中暗暗地筹算时间。
据她所知圣女并不能无理由随意离教,除非有特殊任务,但这种任务一般都是教主直接下达,她和褚偃的地位属同级,若不是有蛊毒存在,褚偃没有资格命令她做任何事。
她出教的事,绝不能被教主知道。
“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去京州。”
弟子右手握拳抵在左肩上行了个礼:“弟子领命。”
……
隔日。
桑枝坐在马车内顶着浓重的黑眼圈疯狂打哈欠,她熬了个大夜,才把原主大脑内混乱的记忆梳理清楚,凭空多了十七年的陌生记忆,让她后脑勺至今还嗡嗡作痛。
她困倦地又打了一个哈欠后,掀开车帘瞧了一眼正在驾车赶路的弟子。
是昨天那人。
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愣了下:“回圣女的话,谈弃。”
“哦。”
没听过。
桑枝看着快速从自己眼里掠过的风景,蜀地的树木都生得巨大无比,盘根错节的枝干互相交错遮盖了天空,从缝隙中钻进来的阳光微乎其微。
藻类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肆意生长,成为毒虫最好的栖息地。
“风大,请圣女回车内休息,莫要伤了圣体。”
桑枝偏头看了谈弃一眼,距离很近,她能清晰地看到少年因紧张抿起的唇,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即便被吹出迎风泪,也依旧保持着奇怪的淡漠。
“你在紧张什么?”她坏心眼地挪了半分过去。
只见少年握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控制着嗓音回道:“回圣女的话,弟子没有紧张。”
桑枝盯了他片刻,扯唇轻笑了声,随后放下车帘进了厢内。
褚偃派来看着她的小尾巴,竟是个纯情的苗疆少年,真有趣。
咸鱼教虽说已被魔教除名,但教中弟子修炼的依旧是蛊毒秘术,并不被中原认可,来入教的,大多都是巴蜀地区的一些少数民族,自幼就与毒虫打交道的孩子。
谈弃就是其中之一。
离开蜀地后,马车又走了九天才进入京州地界,桑枝不得已还是服下了那抹解药,掰着手指算自己还有几天毒发。
城内街道两侧的叫卖声笼络不觉,来往行人居多,导致马车走得极慢,桑枝掀开车帘一角,瞧了一眼热闹的集市。
三四成群的妇人边走边闲谈,摊位上的小贩孜孜不倦地笼络着客人,这幅场景她只在影视剧里见过。
她默不作声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后,起身走到车门口掀开车帘,看向憔悴了不少的谈弃。
“先找家客栈休息,任务的事不着急。”
接连几日赶路,少年眼下青黑一片,下巴上冒出不少胡茬,仿佛老了十来岁。
他有气无力地应声:“是。”
他们带的银子不多,赶路光是吃食上就用了大半,傍晚前谈弃找到了一家相对实惠的客栈,暂定五天的住宿。
桑枝提着行李上楼前看到他蹲在角落可怜巴巴地数着仅剩的碎银,模样像极了她宿舍楼下那只小玳瑁。
“谈弃。”她喊了一声。
少年刹那站起身,脸上的可怜模样以同样的速度换上了以往的严肃。
大步走过来行了一个教中礼,垂着眼恭敬道:“圣女请吩咐。”
桑枝站在台阶上只高了他一个脑袋,她看着谈弃马尾上垂挂着晃动的银铃,轻弯了下眼尾,语气柔和了些:“我需要一份京州地貌图纸,你得闲了帮我找找。”
谈弃头垂得更低了:“弟子现在就去。”
“不急这一时,今晚睡个觉好好休息。”话落,她取下腰间一枚成色上好的玉佩放在他手上,哄骗道,“这是褚偃给的路费,你去把它当了,添作日后的伙食。”
谈弃呆了一下,猛地抬起脑袋,黑瞳中还有未消失的诧异:“左长老……”他犹豫了很久,“不是教内有名的铁公鸡吗?”
桑枝:“…………”
她不想知道这种奇怪的八卦。
沐浴更衣后,桑枝坐在梳妆台面前,用面巾一点点将还在滴水的头发擦干,铜镜内的少女和现代的自己如出一辙,就连左边长歪了的虎牙也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只有肤色。
没有被军训摧残过的皮肤在阳光照射下白到几乎透明。
抽血应该比那些剃了毛还找不到血管的动物容易很多倍。
她朝着镜中的自己露出浅笑,虎牙尖轻抵下唇,有一瞬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现代,是正在准备毕业论文的大三学生,而不是平时连笑都不能笑得清冷圣女。
发尾干得实在太慢,她失去耐心将头发拢起来盘成了丸子头,换上夜行衣从窗户翻了出去,用轻功快速地越过一座座屋檐,悄无声息地落在城南新科状元府。
夜色浓稠如墨,半弦月被乌云隐隐遮挡一角,银色的月光如同蝉翼铺下,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透着光晕。
寂静无声的游廊内有一道身影快速闪过。
桑枝环顾了一圈陌生的别院,打听来的消息说是姜时镜住在东边主屋里。
但奇怪的是整个院子除了庭灯外,没有一间屋子是亮着的。
古人都睡那么早的吗?
她抿着唇,悄眯眯地绕到窗户边,而后掀开了一道口子,将早就准备好的迷烟吹进去,又蹲了半刻,才试探性朝里面扔了一颗小石子。
见里面毫无动静,她站起身刚打算翻窗进去,身后神不知鬼不觉一道低沉的男声乍然响起。
“想死吗。”
带着浓重的杀气,如平地炸起惊雷。
“卧槽。”桑枝下意识爆出国粹,原本抬起翻窗的腿条件反射的后扫,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先一步握住腰间的匕首冲着身后人就去。
银光破开空气,直指喉咙。
只见那人后退两步一个后翻拉开了距离,足尖轻巧地立于庭灯之上,如地狱来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