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悲与欢 ...
-
薇古丝的眉皱了一路。乌汀帮女孩把油漆桶搬到她家门口，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觉得好笑之外，终于不再强硬帮忙，注视着她费力提起那桶玩意儿挪进家里，才转身离开。
回到家，薇古丝感觉黑影好像睡饱了，慢慢地挪出来，好奇地盯着那桶油漆。
“黑影？你现在醒了。那房间你去刷吧。”
黑影不知为何反应慢了很多，懵了几秒才应承下来。
它从来听从薇古丝。
等薇古丝的父母提着大包小包回家，礼貌地敲了敲她的房门，得到允许走进，才发现她的房间已经焕然一新——
呃，指的是跟之前那个粉粉嫩嫩的房间没有一丝关系。
墙壁与天花板都被暗灰色填满，地上也铺上了黑色的地毯，薇古丝趴在柔软的床上，床上三件套也都换成了灰色。
薇古丝显然是被敲门声吵醒的，抬手揉揉眼睛，没声好气地：“欢迎回家。”
“宝贝！我买了一些小饼干，快起来吃！”
薇古丝快被困意淹没：“不了吧。”
“你会喜欢的甜心～我专门定制了一个哭泣的小鬼头的模具。”
“……”薇古丝默。
会哭，还是鬼。
果然妈妈才是真正懂她的人。
薇古丝翻身，跳下床。
她挪到餐桌旁，看着一盒一盒手掌心大小的饼干。透过透明的盒子，薇古丝看见一个个完整而又纹路清晰的饼干小人。
有兔子，熊，姜饼小人。
其中两个盒子里装的饼干是一个鬼魂的模样，上边用灰色的糖霜点缀出眼泪。
盒子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
“给亲爱的薇古丝，祝她天天开心！”
那笔迹不像是她父母的。
薇古丝趴在边缘，脸颊贴在冰凉的桌面上，手指在饼干盒上摸索着。
随后，速度极快的，将便利贴撕成两半！第二行“祝她天天开心”的娟秀的字迹被她揉在手心里。
薇古丝扭过头，看着她老妈蹦蹦跳跳在房间里转悠，吹着小小声的口哨，将手里的纸条小球丢进垃圾桶。
正中。
薇古丝的眉头渐缓。
“宝贝！可以帮妈妈个忙吗？”她老妈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吓得薇古丝猛的一扭头，手指悄悄将贴着便利贴的饼干盒挪了个方向。
薇古丝抿唇：“什么事。”
“麻烦你送盒饼干跟隔壁邻居好不好？他前几天送了我们一盆小草莓，很甜！”薇古丝的老妈说，“接下来我需要去做饭，宝贝，刚出炉的饼干需要及时吃！”
“为什么？”
“我腾不出手啊宝贝，你帮一下妈妈~”妈妈飞快在她可爱的脸上落下一个吻，“爱你！”
薇古丝皱眉，忍住抬手要去擦拭脸的冲动，语气冷淡：“不。妈妈。我只是不理解，为什么你热衷于经营这些邻里关系？大家只有有幸住在同一层楼，据我所知，你已经跟这里的几乎每个人都打过招呼交了朋友，而大部分人跟我们不过点头之交，有什么意义呢？大家都该变成沉默的尘土。”
她的母亲看了她一眼，抿了一下唇，迟疑了一下，但是又弯起笑容：“宝贝，当你帮助别人，或者别人帮助你的时候，你会从中感受到快乐的！”
薇古丝语气低迷：“快乐是短暂的，甚至稍纵即逝。就像……某个老奶奶，到了一定的阶段，她都是要走进死亡的，然后我们不再相遇，甚至被我们所遗忘——约德尔人总是长寿的，不是都这样说吗？我们见过那么多人，也结识了很多，朋友。然后呢，被我们遗忘在汹涌脑海中。”
薇古丝的母亲平静下来，她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薇古丝还想接着说，但扫了一眼母亲，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下了。
她一直都是极度悲观主义者，她的话甚至很容易蛊惑别人的灵魂同她一起坠入深渊。所以她是乐观豁达的约德尔人中的异类。
但此刻，她生命清洗不掉的约德尔血脉隐隐占了大头。
她确实不希望自己的母亲失去，她所追求的快乐。
“薇古丝，那是你自己的思想。”她的父亲冒出来，显然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听到了她的演讲。他表情严肃，伸手揽住妻子，有力的拥抱稳住妻子的情绪，“我们虽然长寿，但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唯一，都有意义。我们结识的某个人都是独一无二，从古至今，至以后，至宇宙重启，不会再出现第二个，也许很多人我们不再相见，也许在很久很久的以后我们才会从记忆里回想起这个人一秒钟，但是所有的相遇都值得我们尊重，因为其真真实实存在过。”
“当宇宙失去一对一，多对多的制衡，那么我们灰飞烟灭也是弹指之间。”
薇古丝安静地听完，叹了口气。
抱歉，她实在没听进去。
老实说，她要是听得进去，那薇古丝早就不存在了。
她站起身，拿起那盒饼干，摊手：“别叨叨了，那也是你们的思想，我们互不干扰，好了吧？”
她多看了眼她老妈，抿了下唇：“饼干我会完完整整送到那个小伙子手里的。”
……小，小伙子？
薇古丝的妈妈眨眨眼，看着薇古丝打开门走出去，随即隐隐约约传来大声而沉闷的敲门声。
*
门很快打开。
乌汀正在做饭，显示他第一次遇见如此不礼貌的来客。
“欢迎你。”他微微俯下身，看着面前撅嘴的小姑娘，眼里温润宽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薇古丝一手揣在她的斗篷兜里，冷哼一声，正要开口，就听对面那高高瘦瘦的男人又开口——
“不过我家里有门铃哦，如果下次找我，记得按这里——以免伤了你的手，和这扇门，还有我的钱包。”
乌汀的声音像缓缓流过的小溪水。
薇古丝抿唇：“赔你就是了。”
乌汀笑：“修门的期间，什么人都能进我家，也许小偷也会感谢你。”
“……”
跟这人没话说。
薇古丝郁闷，抬手将怀里的饼干塞进男人手里，指尖无意间擦过男人的手臂，略长的指尖竟然硬生生将他的肌肤划出一道小小的红痕。
“……”
薇古丝愣了一下。
乌汀倒是没什么感觉，下意识接过东西，还没来得及问，就看着面前的女孩死死盯着他的手臂。
乌汀：？
他敛眸，看见了那道红痕。
“啊。”一声短促的气音。
薇古丝皱眉，抬头跟他对视，没声好气：“你这么菜的？”
乌汀被她的反应逗笑：“这是我的问题吗？”
“……赔你就是了，磨磨唧唧的。”薇古丝烦了。
面前的男人却低低地笑出声。
他好像无时不刻不在笑，真让人讨厌。
乌汀：“算了，小事儿。谢谢你的饼干。”
薇古丝把饼干成功送出去，解放了双手，这时可以都插在兜里装酷。她冷酷地“哼”了一声：“不是我的，我只是个跑腿儿的。”
乌汀看着她转身要走，礼貌地同女孩儿告别：“再见。”
薇古丝脸色臭得要死，拔腿就跑，速度比平日黑影驼她时还要再快些。
空气中弥留者她的话。
——“再也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悲与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