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听说，爱情曾来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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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会爱他,是因为我太孤独了.
顾楚西的手指会在黑暗里触摸我的嘴角,然后说,囡囡,我爱你.他很浪漫,给我童话的爱情,让我相信自己,是个公主.
他在河的对岸用手语,样子像天使,微亮的唇角,像呢喃一样,让我觉得遇见他是上帝给我的最后一件补偿.
1999.
我是孤独的太久了.漂泊了很多地方,画了很多人的脸,他们会在离开之前给我一个故事,当然,我也告诉他们我的故事.艾微濂叫我是个流浪画家,他说,你小小年纪就开始流浪是很不幸的事情.虽然他对我说这些的时候他已经沦落到要卖画维生了.
艾微濂是个很穷的流浪汗,我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北京的地下通道,他蜷缩在角落,肮脏的像老鼠,但是让我注意到他的是他脚上那双整洁新潮的NIKE鞋,在那个年代, 这是一种奇迹.
他说,一双好鞋会带他到最美的地方.至于后来,我在一部电视剧里看见这句话的时候会感叹他为什么没有去当一个编剧.
之后,我就带上艾微濂一起漂泊.说是带上他,其实是他在照顾我,会问我是不是那里不舒服,是不是饿了,是不是不快乐.温柔的像孩子的手,会拍我的头,告诉我不要哭.
我想,要是没有楚西,我会和他在一起. 一辈子漂泊.
但是,我还是遇见了楚西.在某个早晨,我无意中看见逆光中的楚西,他的臂弯中睡着菱菱,美丽的像圣经.我拿着画画的工具走到他面前.我告诉他,我想画下他们.
楚西偏着头看我,然后微笑着点头,说,只要不吵醒她就行. 他把菱菱的头靠近他的胸膛,让寒气不要冻到她.
那幅画是我一生的杰作.在画的每一笔,都诠释着他们的幸福和,我的孤独.
但是,菱菱还是醒了.她惊讶的看着我,仿佛看见了什么本不该出现的东西.
囡囡姐...她低喃.
我微笑,说,过的好么,我亲爱的妹妹.
她没说话,只是把头低下.楚西很惊讶的看着这一切,满眼的迷惑.
我说,是他吧?就是因为他吧.
忽然菱菱抬起头,惊恐,她用力抱住楚西说,不要,不要.
我粲然妩媚的笑了.然后头也没会的离开了.
2000.
大年30,艾微濂居然带我去荒郊野外吃什么有奶奶味道的饺子.我看见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里屋外屋的忙碌着,竟然还开心的样子.艾微濂说,老人是寂寞的,所以当有人需要她的时候才会这么快乐.我看他,我说,我要和楚西相爱.
他无奈的说,难道不能忘记么?为什么总活在过去.
我说,有些事情没经历过永远不会了解.
他放开我的肩膀,我的头靠在他的胸前.我说,微濂,微濂,微濂,求求你,陪着我.
艾微濂用手拍着我头,囡囡,全世界都不要你的时候,你要想起来,还有我. 然后他笑的温柔,像回忆中的老相片一样.
其实,我也只是这样想想而已.但是当楚西一脸茫然的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上天安排的命运,原来我们都只不过是命运的棋子,谁也别想逃避,谁也别想离开.
他说自从菱菱见到我之后晚上就一直作噩梦.我冷笑,然后拿起画笔,我对他说想听故事的人就要先给讲故事人一个故事.我说我想知道菱菱和他的爱情.
楚西坐在椅子上,他俊秀的眼角有一点弯弯,我喜欢这样的男子.
他缓缓的讲诉着他和菱菱相识的过程,庸俗的像粗糙的脂粉,他说菱菱是单纯的女孩子,她对爱情的忠贞让他感动.
我的画笔在纸上留下一条摸不掉的黑色.我笑,然后走到楚西面前低声对他说,想听我的故事么?
楚西抬起头,他惊讶的看我的泪水, 你`你怎么哭了...
我的指尖是一片冰冷,触摸他的眼角,那里是弯弯的湿润.
1996.
菱菱和我,还有他.周林.
菱菱是我的妹妹,我照顾她,她在黑暗中像萤火虫照亮我的孤独.我曾感谢老天给我这样的妹妹,虽然我们只是同父异母,虽然她母亲的介入让我的母亲离开了这个家,但是至少这样大家都比较幸福了.她有微蓝的眼睛,像怕受伤的兔子.我拉她的手,用我的刺保护她,她用她柔软的手抚慰我的悲伤.
周林是我要嫁的人,他是温柔的王子,有弯弯的眼角,会张开手指包容我的一切.他说,囡囡,我要给你幸福. 我抱着他然后说,不要太幸福,我怕会失去.他笑着说怎么会呢.菱菱也笑着说,一定会幸福的.
他们曾是我生命中的光,我的一切.但是有一天,我醒来发现我坠入了深渊.
周林和菱菱跪在我父亲的面前,恳求让他们结婚.
他们残忍的像一把带毒的剑毫不犹豫杀死我.他们赎罪似的跪着,然后对我说,他们彼此相爱,希望我成全.
我想当时我一定是疯狂的,拉扯着菱菱的头发,直到周林的一个耳光打醒了我.我看着他,他红着眼睛说,囡囡,够了,放了我们吧.
这个故事的结局是我的放手.我曾在午夜里迷醉,但是我却想,好吧,我离开,让你们所有人都幸福的活着,答谢你们曾经给过我的快乐.
之后,我离开了.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这是我欠他们的,现在我还了.
楚西很困惑,他清澈的眼睛看我.
终于知道为什么是你了. 我用指间描画着他的眉宇之间. 你们是这么的相似,你们有相同的灵魂. 我的嘴唇贴近楚西的耳括,低喃. 是你吧,周林,你回来了.
楚西像遇见疯子一样推开我,我跌倒在颜料盘上,那些色彩撒了一地,美丽的像毕加索的画,我笑了,从低声的笑到近乎疯狂.然后眼泪从眼角流下.
楚西慢慢的蹲下来,他的眼中有醉人的疼痛,他说,为什么你们的眼泪是如此的相似,让我分不清楚.告诉我你完整的故事,我想知道真正的结局.
我冷笑,推开他, 剩下的故事为什么不找菱菱告诉你呢?她会用她可怜的小眼神来诉说她所谓的无奈与悲哀,这是她最擅长的了.
楚西一脸无奈.然后他离开了,留下了他的名片.
微濂说,囡囡,你要想好,这是玩火.
我说,我需要温暖了.
他痛苦的说,难道我不能给你你要的么?
我亲吻他的额角,微笑着说,不能.然后离开.我想我的背影诠释了决绝的含义.自从我失去了那些之后,我才更加残忍.
2001.
我喜欢一个新的开始,纯洁的像祭祀的处女一样.楚西用他的手指温暖着我的耳廓,他说,囡囡,我真的搞不懂你的想法 .
我笑着钻进他的大衣里,我问他,你爱我么?
楚西微笑了,他用他温暖柔软的嘴唇回答着我的问题.
我说,你是爱我多一点还是菱菱?
突然他僵住了,我知道菱菱是他心中的一道伤口,是牵扯到他名叫愧疚的那根神经.但是我就是要碰它,时刻提醒他,我要让我当年受到的伤害弥补回来.
我还是在北京的街头画我的画,倾听别人的故事.但是,身边再也没有艾微濂.他离开了,而我连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清楚.还好,还有楚西,他是命运安排给我的王子,他会拯救我,把我从仇恨的深渊里救出来.
我记得我妈在离开我和我爸的时候对菱菱的母亲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有时候当你觉得你可以预计未来的时候,得到的往往是,一个更大的骗局.
我从来的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再见到周林.更没想过会在这里看见他.他低着头缩在墙角,试图把自己都藏起来.菱菱面无表情的靠在门边,她的样子是陌生.
楚西紧紧的拉住我的手,指尖一片冰凉.是啊,他怎么能想象得到那个在我形容下明朗,温柔的少年此刻是这个模样.连我都没想到的事情.
他一直这样. 菱菱突然说,她的声音忽然让我觉得好冷,那不是我熟悉的声音,像是前一刻还是向你撒娇的孩子,下一刻变成了冷酷的杀手般.
他一直这样.我不知道他到底发生过什么,只是在6年前的某个晚上他浑身是血的回来,然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医生说他好象受了很大的打击,他不认识我,甚至连靠近都不可以.有时他又会像很正常的样子,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院子里,只有那个时候我才能走过去抚摩他的脸颊,证明他存在过,不是我一直做的那个美丽的梦.
我爱他.囡囡,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爱他,我也爱他.小时侯,在我妈还没正式嫁给你爸的时候,我总是想,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可以得到,美丽的衣服,漂亮的房子,为什么命运连温柔的王子都为你安排好了,而我呢?什么都没有!连户口都是违法的!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后来,有一天,周林忽然对我说,菱菱,咱们在一起吧.我一直喜欢的是你.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么,我是不是在做梦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一下子掉到我眼前,于是我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是,原来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奇迹.周林不爱我,他在所有人面前演戏,他想离开你,所以利用我!但是他又是那么矛盾,他明明爱你爱的要命,他打你耳光那天晚上喝了很多,可他一直在我耳边说着情话,说永远`说山盟海誓.我傻的以为他是真的爱惨了我,我什么都给了他,可是第二天早上,他看着我却喊你的名字.我对他说,你看清楚我是谁!?那一刻我才清醒的知道,昨天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以为我是你.
现在他成了这个样子,你爸怕你心软回来找他,就骗你说我甩了周林跟了别人,害得他出车祸死了.我想,好吧,反正我这辈子也就是被人利用的,当时我还有楚西,我以为他是命运安排给的,他会救我,让我逃出这个圈子.
楚西忽然用力的握我的手.生疼.我看他,但是却看不见他的眼睛里有我的影子.我捧过楚西的脸,我想告诉他,别动摇,求你了,就算你觉得痛苦也拜托你陪着我撑过去,因为,我已经无可救要的爱上你了.
可是,菱菱突然笑了,她说,现在我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她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昏了过去.
人生有很多需要下决心的瞬间.比如,此刻,楚西毅然的放开我的手,捧起菱菱逐渐滑落的身体.我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楚西就退出了我的人生.他选择了菱菱.我没有回头,没有回头看楚西一眼.只是向前走,走到周林的面前.命运真的是很奇妙.我深爱的两个男人,和同样爱着我的他们,最后都以相同的方式离开了.只是,我看不透而已.
很多年后,我才想清楚,原来无论是我还是菱菱在命运面前都只不过是颗棋子而已.我们不具有任何改变命运的力量,只能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时间的流失,等到有一天我们都要去一个相同的地方.那时侯,无论你的一生是辉煌还是悲伤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可是又有谁,能真正的看开呢.于是我才会在楚西离开的时候,流一滴眼泪,却打碎在周林的指尖.
其实,这个故事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我们又回到了起点的位置.有时候,我会拿出那张有楚西和菱菱的画.我想他们一定是幸福了,我会带着微笑祝福他们,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流我的眼泪,带着悲伤与绝望的味道,活着.周林呢,他也活在他的小小世界里.如果你去过那家医院或许会看见我和周林并排坐在秋天午后的长椅上,我们的背影穿过红色的枫树林,一定美丽的像古画一样.有时候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想,说不定,这个故事里只有周林活的最快乐.
直到有一天,一个男人接走了周林,我在病房的门外分明听见那个男人低沉的哭声.之后他们都消失了.我,再也没见到过周林.
连最后的关于这个故事的人也这样忽然消失了.我开始怀疑这个故事是否真的存在过,他们真的来到过我的生命中么?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我甚至开始遗忘它的细小情节,忘记周林和楚西的脸.我想我是真的变沧桑了.
真的沧桑了.真的.
2006.
现在,我在一家外企工作.那里的人都不相信我曾经是个流浪的画家,我牛气的说,那有什么,我还经历过一个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呢,话说啊,我有一个妹妹,她抢了我最爱的人却又把他抛弃了... 他们听了一哄而散.最后有个以善解人意自称的姐妹拍拍我的肩膀说,建议你去看几本小四的书,恶补一下.这年头,琼瑶阿姨那套已经落伍拉.
我急忙点头,说,要不你说几本,我记一下书名.
那姐妹笑着走开,嘴里还嘟囔,怎么不说你又爱上那个你妹妹爱的人呢?真够俗的...
我坐在我的位置上偷偷的乐.乐得眼角湿润.
我想我找到命运安排给我的位置,我也乐得在这个位置上活到离开那天.
只是我低估了命运的力量.
也不知道是星期几,我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看见阳光美丽的不可思议.我决定放自己一天假.我要坐着地铁绕北京城转个圈,直到头晕目眩然后走到地面上迎接这些美丽一切.
可是,当我在地铁站看见一个乞丐模样却穿着一双珍藏版NIKE的男人时,我对自己说,旅程结束.
我对那个男人说,喂,要不要吃有奶奶味道的饺子.
他笑了,那么的开朗,一如当年.
一如当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听说，爱情曾来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