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青涩一场梦》邹小夕

9、缘分“人”注定

　　缘分是什么？
　　缘分其实只是针对于特定的那一个人来讲的，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自我暗示。
　　打个比方。第一次和那个他偶遇，她会欣喜若狂，心道“好巧”。第二次再遇见时，她便会在心里念来念去，“是巧合吗”。若第三次、第四次、更多次再于人海中相会，她就会暗自沾沾自喜，一头认定那是“缘分”，是“上天注定”，然后自编自导继续沉浸在憧憬之中。
　　其实，一切只是寻其规律，并无更多实在意义的。全部只因那人是他，规律也就随着主人的心愿变质为缘分。
　　对于何子盈来说，这套理论理所当然是行得通的。她和韩凉分到一个考场这件事让她颤颤巍巍地得意，这概率才几分之几啊！而现在，她坐在考场里等着考试，桌子上光溜溜的只剩下一张草纸加上几支笔，不安分地偷偷偏过头去，韩凉就坐在隔了区区一个过道的阳光里。离得这样近！何子盈全然没有了考试的紧张感，只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概率问题。不是别的，就是无形中被牵连的缘分，她如是想。
　　监考老师拿着两个牛皮纸的档案袋匆匆走进，饶是何子盈也放弃了心中那点小念头，从头到尾进入了备战状态。旁边的人不自然地清清嗓子，她迅速转过头，那方韩凉的脸因为逆光看不清楚，但她确信他在对她微笑。她听见他低低的一声“加油”，便也笑着将脑袋一个劲地上下点了起来。

　　然而不久，何子盈身上所有的浪漫细胞全部被严峻的现实击破。
　　考试从不是可以怠慢的对象，考场上每个人各忙各的，咬唇皱眉的，抓耳挠腮的，有的恨不得把脑袋插进卷子里边，好像那样就可以窥视到答案。何子盈焦头烂额满头大汗，脸也被血液充斥得又热又红，她就纳闷了，怎么会有人有时间有胆量去抄呢？一天考下来，她已是两眼通红，累得一头磕在桌子上。
　　韩凉眼见旁边的小女子彻底丧失了她那份活生劲儿，脸部的线条柔和下来，走到讲台上提了两个书包回来，轻轻敲了两下她的桌子。在毛茸茸的脑袋抬起来后，把她的包塞进她的怀里，“快收拾，一会儿锁门了。”
　　“你考得怎么样？”
　　“物理还行，别的就差扔硬币赌了。”
　　“硬币不就俩选择空间吗？还是做小纸条抽好。”何子盈说话永远把重点放到最后，没用的说完，又着急地问，“物理你几个多选？我根本不会，愁死了！你说待待没事儿整啥多选啊！”
　　韩凉心里倏然一紧，脸上尽是难以置信悔不当初的神色，“物理还有多选？”
　　何子盈一听这话，顿时忘了自己的不幸，同情之意溢于言表，“这还是你答得好的、傻子？”
　　韩凉将信将疑翻开何子盈放在桌上还未收起的物理试卷，怔了一阵，又哭笑不得地放下，认命地说，“又得自己签名了。”
　　“等以后我当了教育部部长的，第一件事就把考试取消了！”何子盈重重叹气，胡乱地把卷子塞进书包，背上。
　　“行，这事就靠你了。”韩凉俨然一副国家领导人委托重任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模像样地点点头。何子盈也很配合，一本正经地伸手欠欠身子，“主席请这边走。”

　　两人走出校门时，学校里已没剩几个人了，太阳正西沉，稍起了些夜色，何子盈走着走着便侧头端详一会斜后方的一双推着单车的修长剪影，她觉得美极了。“傻子……”
　　“嗯？”
　　“没事。”她真的没事，只想叫一叫他，而他也习惯了新称呼，接得顺理成章。
　　“耍我呢？”韩凉象征性地比了比拳头，并没有落实，眼睛瞟到一辆白色警车停在不远处，车窗退下，一人向这边招手。他推车快步走过去，笑着寒暄，“秦哥怎么到这来了？”
　　“正好接局长经过这里，局长说你也差不多放学了，顺便带你一起回去。”说着，朝车后座指了指。
　　韩凉神色有些凝重，缓了缓，向车里探头，“爸，你先回去吧。我和同学还有点事。”
　　他的同学早在他走过来时便跟了过来，站在不远不近、既能听到他们说话又看上去不冒犯的地方，显然，他也是注意到的，才能连头也不回却指对方向。何子盈听见车里的声音停滞了几秒钟，又继续响起，“那别折腾太晚。小秦，走吧。”
　　车子走了，留下一股尾气，何子盈捂着鼻子看着那辆没挂牌子的警车远去若有所思。她偷偷抬眼瞄韩凉，他有点严肃，她不喜欢看。想了想，伸出脚踹了踹他自行车的轮胎，“警察！”
　　“……”
　　“我寻思是来抓你的呢！”
　　“抓我干嘛？我是良民！”
　　“作奸犯科的都自称‘良民’。”
　　“就是那些人，坑死我们这种真品了。”
　　“指不定是谁坑的谁呢！刚才那小车不错，就是没有牌儿……警察还开黑车！”
　　“你色盲？那不明摆着白色儿的么？”韩凉漫不经心地和她抬杠，说着说着，眼窝有了些弧度，“着急回家吗？吃点东西去？”
　　着急？本来是有点。回家？开玩笑！何子盈当机立断，“正好我饿了。”拿出手机，手指熟练地在键盘上跳，但在按拨通键的时候，深吸口气。接通了……“喂？妈？妈……那个……你猜我是谁？”
　　韩凉一切看在眼里，强忍着笑，表情微妙。何子盈看得嘴唇微启，直到电话里传来吼声才回过神来，前后过了一遍和老妈的对话，继而弯着腰笑个不停。老妈喊她：“我这辈子就生你一个！”笑着请过假，对身边人说，“我想吃小春他们家的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