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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回 ...

  •   虞氏表达过于含蓄,阿纨稍作梳理,才将一段往事还原出来:先帝把未婚有孕的妹妹“嫁祸”绥王禄,导致爆发叛乱从而送命——原来禄贼之乱中竟死了一个皇帝老子,危及江山社稷,按照合安女所言是薄奚诲带兵剿灭的禄贼,自然不难理解“谁打江山谁坐江山”了。

      “双瞳异色……那孩子有残疾?”

      虞氏道:“非也,只一边眼瞳遇光泛蓝,其余同常人别无二致。”

      阿纨在心里“哦哦哦”了一串,嘴上又问:“所以孩子生父不是夏人?”

      虞氏看过来一眼没有回答,阿纨却懂了。估摸孩子生父非但不是夏人,身份地位更不足以与皇室匹配,乐阳公主又珠胎暗结,先帝慌忙挑了一个自认为憨厚老实的绥王禄联姻,妄图瞒天过海。

      “先帝到底得昏庸成什么样子,才想出这种损招?”

      虞氏大摇其头。忆昔年先帝雄才伟略、文治武功,御下疆土莫不繁荣鼎盛;只可惜后来听信方士谗言,修炼长生不老之术荒废朝政,皇权日渐衰微,包括六王在内的各个诸侯王以及门阀豪强拥兵自重、割据势力,大夏江山七零八落,以至于先帝死时身首异处,曝尸三日无人入殓,呜呼哀哉。

      阿纨也是听得不胜唏嘘,既有雄才伟略,又岂会参不透长生不老乃天方夜谭,根本不存在?倘或肯踏踏实实做个君主,哪怕没有载入史册的功绩,起码活得长一些,最差也死得体面一些。

      “先帝驾崩后,乐阳公主随之自缢以谢天下了。”

      意料之中的结局,她不自杀也多的是人要取她性命。阿纨顺理成章问出最想问的问题:“禄贼作乱之初大司马仅是州牧,他何以号令天下兵马平叛剿贼?”

      虞氏道:“莫急,此事尚有原委。”

      当初靳夫人算是“下嫁”,只因彼时薄奚诲不过领了个议郎的虚衔。但话说从头,其祖父薄奚屿曾追随太祖出生入死、战功赫赫,太祖称帝后给他加官进爵,风光一时无两,后来薄奚屿不知何故失了君心被罢免官职、褫夺爵位,薄奚一族从此没落。至于靳氏一门尚且寂寂无闻,太宗当政时才崭露头角。

      时光荏苒,待到先帝登基,大赦天下又起复一批老臣旧部,薄奚诲托庇祖荫位列其中。莫说先帝圣明也的确很圣明,唯才是举、知人善任;颇具前瞻性的以赐婚为名恢复了薄奚氏世袭爵位,继而又擢升薄奚诲为晋州州牧。

      于是禄贼之乱,薄奚诲小小一州牧却于危难之际身先士卒,广发檄文号召天下诸侯、各路英豪一同“勤王”,历经三载浴血奋战,最终手刃逆贼、荡平叛乱。

      先帝一辈子两次赐婚,一次招来杀身之祸;另一次则意义重大。

      古来征战莫不是“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出乎所有人意料,薄奚诲仅用三年平息了战乱。一个没落士族的后人居然是智略超世、用兵如神的将帅之才,允文允武比肩吴起、孙武,于是不少英雄豪杰慕名投奔麾下,日渐势大;而剿贼路上,薄奚诲整顿吏治,募民屯田,此举又替他攒下累累美名。

      绥灭,薄奚诲主张迎皇后及皇子回灵都。曾目睹“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再思及小皇子三岁稚龄,相较之下薄奚诲更显经才伟略,大批拥趸无不属意“取而代之”,上谏“让贤”呼声高涨。

      虞氏说:薄奚诲一概不听,力排众议扶持小皇帝登极,年号承光,也就是承袭先祖荣光之意。五年下来恪守为臣之道,励精图治重整大夏河山,只为报答先帝知遇之恩。

      太后盛赞:忠肝义胆薄奚公!

      不得不说薄奚诲本人十分清醒,没有头脑一热把阶段性胜利,当做决定性胜利对待。绥王禄就是很好的“前车之鉴”——莫管是否君不仁以臣为刍狗,犯上作乱皆有悖纲常,师出无名终被正义击溃,登峰造极转瞬国破身死、遗臭万年。

      没错,师必有名,有名则言顺。纵使薄奚诲号称什么孙吴再世,威名远播,亦难敌“君君臣臣”德行标杆,何况小皇帝的姑奶奶们嫁的蜀王、长沙王哪个站出来不更名正言顺?即算剔掉这俩皇亲国戚,四面八方盘踞大大小小的诸侯、门阀,莫不是虎视眈眈等着分一杯羹;而反观京畿官道经年无法修缮,如此羸弱的国力,无疑如蚂蚁撼树、螳臂当车。

      除了东风万事不备的情况之下,誓死效忠小皇帝,向天下群雄表明自己绝无不臣之心,最为明智;止戈散马、与民休息,粉饰的太平也是太平。胸有乾坤天地宽,不差一把椅子、一个尊号,“挟天子以令诸侯”不香吗?五年励精图治……愚以为薄奚诲非鞠躬尽瘁诸葛孔明,却是“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曹孟德。

      她都分析得明白透彻,太后焉能糊涂不知?所以大司马府稍有风吹草动,立马“抱大腿”。可怜她孤儿寡母夹在诸侯王与薄奚诲中间苟延残喘,总得有所依仗,只是千算万算错把麻雀当凤凰。

      她内定的杀手榜,估摸得把太后加上——只要太后老人家哪天拿她反制薄奚诲,那天便是她的死期。

      该说不说,本朝外族与中原大融合进行得还真是如火如荼。打头一个薄奚诲祖上来自乌桓;她生父虽不知何人,生母确为羌人;而与乐阳公主私通的亦是外族。估计多民族杂居又恰逢乱世,男女大防这块阵地并未守好,冒出诸如陶染、乐阳生娃皆对不上日子……

      “太后为人何如?”

      “当今太后出自门阀江陵王氏,年十五入宫,初选封夫人,三年无所出,经丞相和御史大夫多次上表进谏,先帝下诏立为皇后,隔年怀上龙嗣,赶巧爆发禄贼之乱,先帝命令金羽卫护送身怀六甲的太后往陪都避祸,然太后并未听从反而转往江陵,今上便于途中降生,因而传言今上来路有疑。”

      哟嚯~敢情这里还埋了一个雷!阿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这个“来路不正”的遇上那个“来路有疑”的小皇帝,正好开一场狗血狂欢派对。

      “怎个有疑法?”

      虞氏很肯定道:“谣言而已,不足采信,有心人故意借此抨击太后,诋毁今上正统。将来你进宫后,若风闻此番言论,千万谨慎,定是陷阱。”

      阿纨左右一寻思,霍然开朗,“太后和小皇帝是大司马主张接回灵都的,莫非造谣小皇帝是大司马的……”

      嘘!虞氏震惊于阿纨举一反三的本事,手掌来不及捂她小嘴,自己的脸全唬白了。阿纨反手握住虞氏的手,咧嘴呵呵笑,昨日上下又落了两颗牙,痛失三员守门大将,呼呲呼呲笑中带风,好不酸爽。

      虞氏佯怒甩开她的手,改捏她鼻子一下,顺便瞪她一眼以示警告。阿纨揉着腮帮子笑个不停,心说薄奚诲到底是大司马还是大禾中马?她压低声音道:“大司马简直被神化了,靳夫人、陶染、太后一人给他生一个娃,且不说时间凑不凑得上,地域跨度也太大了。”果然没有耕坏的田,只有跑死的大司马。

      虞氏对陶染还是存疑的,所以保留态度。她指着阿纨重申:“莫尽顾着取乐了,这可是大忌,我怕有人拿来挑唆你,可知道?!”

      确有可能的。挑事儿的人一定说,太后立她为后是堵天下悠悠众口,以正皇帝出生。阿纨收了笑,正色回答:“知道了。”

      先帝死于非命,只在虹山立了衣冠冢而未进帝陵,先帝相关一切事务切莫提及;乐阳公主乃缢毙,葬身异乡,与此相关之事亦只字莫提;另公主之子绥晔,最好敬而远之……

      阿纨不禁惊奇的打断虞氏,问:“绥晔?乐阳公主生的那个双瞳异色的娃?”

      虞氏称是。阿纨道:“他居然还活着,而且还住在宫里?”

      “公子晔算起来是今上表兄,二人自小一同长大,现下与今上居于凤章宫。”

      这是什么章程?绥晔、公子晔莫管怎个叫法,他才是真正来路有疑!按绥王禄儿子算,乱臣贼子之后,脑袋能留吗?按父不详算,由他引发一场动摇社稷的战乱,脑袋留得住吗?偏偏大司马就按今上表兄算,非但脑袋留住了,甚至拎包入住凤章宫。

      为此阿纨跪献一副佳对——上联:说留就留,不留也留;下联:说不留就不留,留也不留。横批:大司马最牛。

      下半晌,歇了一觉,补回一些精气神,阿纨随虞氏练习仪态。贵族女子的言行、举止、气度莫不自小潜移默化,慢慢养成,绝非背出个玉藻篇足够应付过去的。阿纨一路观察所见,雅人举手投足几乎时时优雅,哪怕虞氏偶尔做些卖力气的活计,亦无半分粗俗之处——臻首微颔、皓腕翻转、兰花指轻点,皆美不胜收,仿若昆旦身法却不矫揉造作,自然而真实。

      阿纨自叹弗如又自惭形秽,要她依葫芦画瓢学起来不难,但学到精髓就不容易了,更关键在于时时刻刻保持不变,她可粗鄙惯了,难免眨眨眼显了原形。

      虞氏给阿纨按压手指手背,两旬日下来,白日进药膳,夜里进汤药,原来虚弱干瘦的身子骨一点点饱满起来,不过……她诚然道:“气确是养足了些,但光有气而无势,人还是立不起来,根基打实了才不会像一副空架子,风一吹就倒。”

      “飘飘若仙的不好么?”阿纨低头看自己,因为撑不起衣裙,活像架在田间的稻草人,偷偷对比旁边的喜画儿,小脸儿白里透红与众不同。

      正在此时,眼帘中出现雅人一张冷脸,她道:“时常听人盛赞某某:美姿仪。美姿乃天成,无改;美仪却可靠后天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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