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的内卷之城》雨期久

14、只有我在的毕业照（3）

　　“高一（5）班”

　　唐梨看了一眼班牌，进了教室。翻了一圈无果，来到黑板前，移动黑板上是一片手绘世界地图，他握住侧边用力推了推，推不动。
　　“......”他把手伸进那条缝里，没一会就从里面抽出一个揉起来的纸团，打开看见是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撕下来的格子纸，上面写着：

　　【5月24日】唐梨
　　学校的资料室终于要翻新了，三楼和四楼一直废弃，传闻说半夜站在走廊上能看到鬼影飘过，服了。
　　写卷子太久了，肩膀有点酸，拉着刘霆跟我去操场跑了几圈，我们学校的操场也很旧了，红色跑道跟绿色篮球场都要混为一体了。

　　操场？
　　唐梨把纸折起来收好，走出教室来到走廊围栏边向下看去，只是天色实在太黑，底下也没有路灯，一时看不清操场的颜色。
　　他收身回来，正准备去下一间教室，突然顿住脚步。
　　“哒，哒，哒。”

　　寂静的走道里，这脚步声实在突兀。感觉声音来源在楼下，唐梨皱眉：“迟雨皓？”
　　没有回答，脚步声却越来越大。他察觉到不对，谨慎地走到走廊尽头，楼梯口拐角处的墙壁靠着，左上侧有一面等身仪表镜，他可以从那里看到楼下的部分景象。

　　“哒，哒，哒。”
　　很快，视野里出现一双穿着红色高跟鞋的腿，她从底下那层楼走廊踱步过来，在楼梯口稍作停顿，随后往自己这层上来了。
　　唐梨下意识屏住呼吸，盯着镜子里的画面。
　　脚的主人穿着黑色学校职工制服，凸起的胸部特征证明那确实是个女人。她缓缓上楼，唐梨听着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右眼一点点睁大——
　　女人的身体终于完全出现在镜子里，她脖子以上空无一物，那个切面十分整齐，还能清楚地看见血肉。
　　唐梨转身向走廊尽头跑去，躲进最里面那间教室，在靠墙的桌椅中间蹲下。
　　“哒，哒，哒。”女人的脚步声隔着一堵墙靠近，唐梨把身子往下缩了一点。她路过自己附近时，停住了脚步。
　　大概过了几秒钟，她缓缓离开了，唐梨仔细听着动静，确认她离开了这层楼，才从桌椅下出来，他跨出走廊，往拐角看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往上走时：“喂。”
　　他回过头，迟雨皓站在走廊那头，手里还抓着一个沙袋。
　　“……你怎么下来了？上面找完了？”唐梨朝他走过去。
　　“找完了，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个——”迟雨皓把沙袋翻过来，睁着白眼的人头赫然呈现在唐梨面前。
　　才看过无头女人的唐梨：“……”
　　“脸都白了，吓到了吧？”迟雨皓坏笑着踢了它一脚。
　　“我脸本来就白。”唐梨抱起胳膊，“你没遇到她吗？”
　　“谁啊？”迟雨皓面露疑惑。
　　“……一个没有头的女人，刚才上三楼去了。”
　　“她从那边上的吗？可能我刚好从这边下来吧。”迟雨皓望了望对面的楼梯口，“我上去看看？”
　　“随便你。”唐梨低头打量这颗脑袋，“这是个男人的头，那它们应该不是一个身体的。”
　　人头眨了眨眼，又张了张嘴，一股怪味扑鼻而来，唐梨嫌恶地退后一步。
　　“恶心死了，像洁厕灵。”迟雨皓又用力踹了它一脚，让它人头朝下。
　　“我找到一张日记。”唐梨想起事情，把格子纸拿出来给他看。
　　“哟，你自己写的啊。资料室三四楼有鬼影飘过……这学校也太有意思了。”迟雨皓边笑边看。
　　唐梨：“……”
　　“反正我们这栋楼也找完了，去帮他们看看？”迟雨皓指了指隔壁图书馆的方向，唐梨知道那里的三四楼就是资料室。
　　他闭了闭眼睛：“你不上去看那个女的了？”
　　“哦！对了！”迟雨皓说着要跑上楼，唐梨忽然觉得一丝寒意飘过颈后，他下意识拽住男孩的胳膊。
　　“干嘛？”迟雨皓皱起眉回头看他。
　　“你还是别去……”话音未落，右瞳骤然放大。
　　“？”迟雨皓转过头——
　　一个女孩站在楼梯口望着他们，她身穿大合照里那套衣服，面无表情。
　　“是你？喂，你到底……”迟雨皓话还没说完，女孩转身往楼上跑去——
　　“喂！”两个男生紧跟着上楼，女孩一直跑上四楼，撞开了顶楼的小门。
　　“你等等——”两个男生才推开门，就目睹她毫无停顿地跃下天台——
　　“……”他们互看一眼，调整着因为跑步混乱的呼吸，走到天台边向下望去，那里确实一片血肉模糊。
　　“……搞什么啊。”

　　此时的图书馆一楼。
　　“《花卉护理大全》。”骆其铭看着这本硬皮书，“日记就夹在这一页吗？”
　　陆小年点点头。
　　“梨花的护理须知。”骆其铭扫了一眼书页，“这个线索应该有用，记住了。”
　　“……其铭，你觉不觉得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别人？”
　　“别人？”
　　“碰！”
　　两人一愣，跑出门外，看到高一楼前面的空地多了一具□□和一大摊血液。
　　他们跑过去，□□是个穿着黑色制服，红色高跟鞋的无头女人。
　　“噫……妖魔退散，妖魔退散……”骆其铭退后几步，握着手指碎碎念。
　　“其铭，这没用的啦。”陆小年叹了口气，“这是怎么回事？”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唐梨和迟雨皓陆续赶来，看到这具□□时同时面露惊愕：“不对……”
　　骆其铭：“怎么了？”
　　唐梨：“我们刚才看到照片里那个女生了。”
　　骆其铭：“多出来那个？”
　　陆小年：“怎么就是多出来的了……”
　　迟雨皓点点头：“是她。她跑上天台，跳下去了。”
　　“啊？”骆其铭看了看女人庞大的身形，表示深刻的怀疑。
　　陆小年：“你们没看错吗？”
　　两个男生坚定地摇摇头。
　　“呼……”
　　血液还在缓慢延伸开来。

　　高三楼。
　　马泽远在一个公共书柜前看了半天，双手握住把它挪开，柜子和水泥地板的摩擦声十分刺耳，马泽远蹲下来，抬起柜子的一角，果然，下面压着一个四方形的纸片。
　　他取出来，才发现这是个被折成小四方形的纸，展开后吹了吹灰，马泽远兴奋地叫起来：“刘哥！找到了！”
　　他抬起头，一个站在后门门口的身影猛的进入视线——
　　“啊啊啊啊！！！”他吓得后坐倒在椅子上，闻声从讲台起身的刘霆也愣在原地。
　　女孩缓缓抬起头，那双血窟窿一样的眼睛不停往下滴血，她提起嘴角，在昏暗的廊灯下，马泽远顿时觉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你是【秋秋】？”刘霆努力保持镇定，他攥起拳头。
　　女孩没回答他，自顾自笑着，屋外突然狂风大作，廊灯忽闪忽灭，几次循环后，终于在下一次亮起时稳定下来，而女孩早已不知所踪。
　　“救命啊，我想回家……”马泽远出了一身冷汗，蜷缩在角落里欲哭无泪。
　　刘霆叹了一口气，走到他身边：“找到日记了？”
　　“嗯……”
　　他摊开手里的格子纸：

　　【5月17日】吴秋秋
　　7天过去了，我还是很难接受那个事实。
　　那天在葬礼上，我们一起为晓恩唱了《白梨花》，相信她一定听到了。
　　晓恩，在那边的世界也要好好的，做无忧无虑的白雪公主呀。
　　我们的话剧获奖了，一等奖，我们都很高兴，晓恩，你一定也很高兴吧？
　　今天模拟考，一整天都在做卷子，好累，到天台去吹了吹风，很畅快。可是向下看的时候那么害怕，晓恩，你那时一定也很害怕吧。
　　放学回宿舍的时候在校宣传板上看到我们的海报了，大家真的都很好看呢。
　　公主和王子，一看就很般配。
　　……

　　“祝贺我校《白雪公主》话剧获得一等奖。”
　　林宴和蒋宣盯着展板上的海报，海报上一共九个人，公主，王子，皇后，七个小矮人。王子是陆小年，七个小矮人就是他们剩下的七个男生。
　　“这两个女生就是合照里的。”蒋宣看着公主和皇后的扮演者靠在一起亲密的拍照姿势。
　　“她们肯定是好朋友吧。”林宴视线下移，发现了什么，他蹲下身，擦了擦展板底部的灰尘，“从左到右依次为……哦，一个叫吴秋秋，一个叫段晓恩。”
　　“吴秋秋是视频里那个女生。”蒋宣接着说，“看来我们和她们两个关系应该不错。”
　　林宴：“那张大合照里，我们八个好像是他们班上所有的男生。”
　　蒋宣：“文科班，很正常。”
　　林宴：“能让所有男生说【最喜欢她】这种话，这个女生……”
　　还没说完，他就收住了嗓子，看向同样变得谨慎的蒋宣。
　　两人一起望向还没去的四楼，那里此时传来了一阵歌声：

　　“白梨花，白梨花，我多么想要见到他……”
　　他们小心翼翼往楼上移动，声音是从走廊尽头的杂物房传出的，有些断断续续。林宴来到那件杂物房门口，从窗户往里看了一眼，里面没人。他推开门，走到窗边，那里的桌子上放着一部手机，声音就是从里面发出的。
　　他拿起手机按亮屏幕，壁纸是两个熟悉的女孩的合照。屏幕上可以直接暂停音乐，林宴关掉声音后，身后的蒋宣随之减弱了紧张感。
　　他凑过来：“谁的手机？”
　　林宴滑开没有任何加密措施的锁屏：“段晓恩吧。”
　　他点开了相册，里面果不其然大多是她和吴秋秋的合照，有她们在话剧试妆的，有去许愿树下玩的，还有一些日常的照片，都没什么奇怪的。
　　最后一张照片是她的自拍，画面上的脸还是那么精致漂亮，只是表情有些奇怪。
　　林宴：“这个背景……天台？”
　　蒋宣：“这张照片日期是5月10日。”
　　林宴歪着头：“你觉得她这是在笑吗？”
　　蒋宣俯下身打算看得更仔细一点，突然，他声音有些颤抖：“她没在看镜头……”
　　林宴：“嗯，她好像在看对面的人。”
　　蒋宣：“……吴秋秋？”
　　林宴挑眉：“你也觉得是？”
　　蒋宣摇摇头，伸手放大照片，女孩纯净的眼眸里，映着一个人影。

　　“碰！”杂物房的门突然自动关上，两人吓了一跳。林宴闪身过去扒窗，发现窗户也被锁死了，外面看不到任何人影，走廊灯忽闪忽灭，最后彻底熄断。
　　蒋宣呼吸变得有些混乱，他靠向身后的桌子——
　　“叮咚咚～”
　　“嗯？广播？”
　　在楼下的四人组和在高三楼的二人组同时抬起头。
　　蒋宣的呼吸声愈发粗重，忽然，身体被谁拥住，清凛的玫瑰花香扑面而来，他顿时像被打了一针镇定剂般，顺着那人的手臂让他搂在怀里。
　　林宴轻轻抚摸他的发旋，目光冷凉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广播。
　　刘霆一边安慰慌张的马泽远，一边抖着旁边的窗帘，帘子里掉出一个纸团。他捡起来展开：

　　【6月7日】骆其铭
　　今年考点也在本校，我被分到了高一楼那边，果然还是高一楼最舒服了，冬暖夏凉，不知道学校怎么安排的布局。
　　今年的语文作文只有两个字“失明”。
　　数学最后一道大题那个复合函数图像一朵花。

　　“考试即将开始，接下来要考察的科目是：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