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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第二十二章 泛舟 ...

  •   帆影浮天际,波光碧水濛。
      茫茫太湖,举目无极,水天相接之际,白帆点点,翠镜般的湖面碧波荡漾,藻花点缀其间,微风拂过,泛起一圈圈涟漪。
      悠扬琴音回响,间或伴随着如山涧清泉的欢畅笑声,绿波上飘来一叶轻舟,欢快平稳地划开水面。
      只见舟尾站了个三十多岁的船娘,手执双桨往湖心处悠然划去。
      舟中盘膝而坐的白衣公子修长指尖轻触琴弦,空灵悠远的乐声流泻而出,但他的视线未曾有片刻停留于琴身,反而专注地凝望前方,唇边的笑意温柔缱绻,眸中似有万千星辉流转。
      船头侧坐了一个纤细身影,素来不喜繁复装饰的阿舍仅以丁香丝带简单挽了待嫁女子发髻,水红罗裙堪堪掠过碧波镜面,勾着月白琉璃屐的莹玉双足浸入湖中,一上一下轻踏拍打水面,激起阵阵水花,清风拂过鬓边发,裙袂半湿欲沾衣,她恍若未觉兀自嬉戏,精致面容上洋溢着满足的愉悦,叮咚悦耳的轻笑如涓涓细流润人心田,活脱脱一个纯真贪玩的灵动少女,谁又能相信,这便是不久前叱咤风云杀得水寇和东瀛心惊胆寒的太湖剑仙之一。
      阿舍偶一回眸,对上了石惊天沁着笑意的眼神,那眼神温柔中还带有几分纵容,再往后望去,舟尾的船娘也是忍俊不禁,神情和蔼甚至流露出一丝戏谑。
      想起自己刚才的肆意嬉闹,她俏脸微热忙站起身来。
      轻薄裙裾随风蹁跹,走动时隐约露出半截纤细秀美的足踝,阿舍状似随意地朝后方的船娘微一颔首,坐在石惊天身侧悄声问他,面上甚至还有些难为情:“惊天,我是不是扰了你抚琴?”
      “没有的事,今日本就是带你出来游湖的。”石惊天一掌按弦,另一只手替她捋了捋稍显凌乱的鬓发,含笑道:“好玩吗?”
      灵动双眸清澈明亮,少女眉眼间有明显的欢喜,连语声都格外明快:“当然!先前坐船出海的时候只顾着望风戒备,都没空去下海踏浪,所幸你还记得曾答应带我泛舟濯足的事。”
      两人从四月下旬开始便全身心投入对抗东瀛的战局,五月初荡平水寇之后立时奔赴东海乘船直扑瀛洲,期间诸多忙碌纷扰,时而兵分两路,时而并肩作战,直至各方平定才悄然返回太湖别院。之后还一连闭门数日梳理交换此行的心得领悟,今日才真正拾起了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致。
      石惊天笑意愈盛,柔声道:“既应了你,我定不会食言。”
      “这会我也玩累了,正好听你抚琴。”阿舍仿佛全然忘了出门前说好一起游湖自己却忽略了石惊天独自玩得兴起的事,笑意吟吟地夸赞道:“你刚才弹的那首曲子悠扬舒快,好似闲云野鹤潇洒自在,恰应此情此景。”
      石惊天心中好笑,也不去戳穿她多半是玩够了才肯停下,顺势道:“那接下来这一曲,你就坐在我身旁用心听着,如何?”
      阿舍正撑开一把油纸伞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闻言笑道:“好啊,我洗耳恭听。”
      她往后挪移坐到石惊天身后,柔若无骨地斜倚他后背肩膀处,轻轻地蹭了蹭。
      这个姿势随意而自然,既不会妨碍他动作又不失亲昵依赖,石惊天心间霎时便如眼前被微风吹拂过的碧波,泛起层层柔美的波澜,修长手指随心而动,琴音恰如万般情思流泻而出。
      阿舍虽不甚通乐理,但她性子使然极易受到各种情绪影响,自然也能轻易捕捉到其中蕴含的情感:如果说刚才那首琴曲还有几分含蓄悠远之意,那么此时的琴音便是热烈缠绵的追逐爱恋。
      倚靠着白衣青年的明媚女子星眸半阖,仿佛被这种直白又深挚的爱意感染,她的眼神缱绻迷离如醉如痴,交叠着垂于湖面的纤秀双足轻轻摇晃好似蜻蜓点水,勾勒了一枝红梅的油纸伞在手中缓缓旋转,撩起一朵朵飞溅的水花,带出一圈又一圈的波光涟漪,晶莹剔透如明珠,飞扬绚丽如霓虹。
      舟尾船娘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笑容和蔼可亲,温柔恰似春风。
      余音袅袅如鸣佩环,阿舍悠悠抬眸,眼波流转潋滟生辉,“这曲子真好听,叫什么名字?”
      “曲名···凤求凰。”石惊天展臂揽她纤腰,回首与近在咫尺的星眸凝望对视,语声稍显低哑却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阿舍眼前一亮,恍然大悟,神色间颇有几分兴奋:“原来这就是名曲凤求凰!”
      石惊天剑眉微挑,意有所指地问了一句:“喜欢?”
      “喜欢。”阿舍忽而嫣然一笑,歪着头看他,神情灵动娇俏,“尤其是···你弹的。”
      两人没来由的一问一答,石惊天却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一般,凤眸中划过璀璨的光彩。
      烟波浩渺,群山叠翠,船桨拍打水面的声音给人一种安宁静谧的悠闲惬意。
      “——哈哈!我就说此等音色定是名琴绿绮无疑,怀谦你偏道这凤求凰不似石兄会弹奏的曲子,终于叫你也打了一回嘴。若非与心上人同行,传说中形影相随的双璧之名又是从何而来!”
      远山如烟,近山如簪,一艘画舫从芦苇洲中划出。
      甲板上站了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身着墨色锦袍的男子手持雪白折扇,原本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自己的掌心,乍然瞥见轻舟上偎依的人影,玉骨折扇突转落到身侧一袭玄青长衫的男子肩上,一脸促狭得意地笑道。
      被唤作“怀谦”的清煦男子莞尔一笑,对同伴的戏谑调侃没有半分着恼,向石惊天施了个时揖礼,口中亦称一声“石兄”。
      石惊天微微颔首,拉了阿舍一同起身。两人互视一眼,同时腾空而起,翩若浮云飞掠甲板之上,画舫竟似如落无物般纹丝不动,此等精妙绝伦的轻功无疑惊艳了站在对面的两名青年男子。
      石惊天武功高强是同辈中当之无愧的佼佼者,这一事实他们在少年时期便已领教过,但眼前女子身形轻盈如残叶飞雪,飘落之际不扬微尘,这可不是单凭身法就能达到的境界,足见其功力深厚丝毫不逊于石惊天,剑仙双璧果然名不虚传。
      阿舍浅笑盈盈地与石惊天并肩而立,自幼行走江湖的她早就习惯了各种关注探询的视线,对这种略带好奇的打量通常都是一笑而过,何况临出门前石惊天还特意交代过准备带她去拜会两位好友,想来这二人便是他此行欲要向她引见的至交,一时越发气定神闲。
      石惊天一手虚揽阿舍的纤腰,侧身垂眸为她介绍二人的身份:“阿舍,这位是会稽沈家公子沈怀谦,那位是吴郡顾氏的入门弟子顾扬宇,他二人都是当年我随母亲南下之时结交的好友。”
      阿舍面上笑意不减,澄澈目光随着石惊天的介绍望向二人,视线交汇之际轻轻点头示意。
      “这是阿舍。”石惊天转头直直回视沈顾二人,圈在阿舍腰间的手臂微一收紧,漆黑凤眸沉稳笃定,清冽嗓音中满是不容忽视的郑重:“我未过门的妻子。”
      沈怀谦与顾扬宇早就得了木修远的书信提点,也一直关注各方消息,不仅知道石惊天此行偕同心仪之人南下,还听说那是一位武艺卓绝心性纯善足以与他匹配的奇女子,于是尚未见面便对那姑娘存了几分敬意。
      这会又听闻石惊天如此郑重其事地为双方引见,言行举止无一不透露出对这位阿舍姑娘的珍视爱重,两人不由得更加端正了态度。
      两个青年公子对视一眼,神色肃然,躬身施了个大礼,不约而同凝声唤道:“嫂夫人!”
      “···两位既是惊天的朋友,那便是我的朋友,直呼我名即可,不必多礼。”原本听了石惊天那句话还有些嗔羞交加的阿舍险些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好在随着年岁渐长,她处事应变越发临危不乱,只抿唇浅笑承了这一礼,面上虽染了薄羞红晕但仪态从容没有丝毫的忸怩迟疑,这副架势落入在场所有人眼中,可谓明眸皓齿,端庄大方。
      沈顾二人年岁相仿,仅比石惊天年幼一度春秋,心中对他却是极为敬佩,连带着自然也不会在阿舍面前造次。石惊天可以直呼阿舍之名,他们可不敢,虽然遂了她的要求改口以姑娘称之,但处处仍是以长嫂之礼相待,敬重有加。
      两厢见礼已毕,齐入画舫品茶叙旧,泛舟游湖。期间天色突变,众人还欣赏了一番太湖的烟雨美景,浓云罩着远山,湖面波涛汹涌,芦花在浪潮中摇曳沉浮。
      风雨乍歇,朦胧视线中,点点白帆划破暗沉阴云,露出一抹天水碧。
      霞飞彤色染,浪涌夕阳红。
      沈怀谦望着渐渐远去的乌篷船,忍不住心生感叹:“难怪木兄在信中对咱们这位嫂夫人多有褒奖溢美之词,她与石兄果真是绝配,幸而有了她,否则这世间恐怕再无一人能入石兄法眼。”
      此番短暂会晤中,这位阿舍姑娘言谈举止无不落落大方,进退得宜:他们与石惊天忆起年少趣事时,她便浅笑嫣然地认真倾听,既无不耐烦闷之色,也从不随意插话打断,不时与坐在身侧的石惊天对视一眼,回以温柔舒心的微笑。
      但当众人谈及其他,无论禅道武学或是民俗时局,她偶尔接口的寥寥数语皆是言之有物甚至一针见血,可见是个内心极有主意的女子,更难得一言一行坦荡率真,已隐隐有了大家之风。
      这样能文能武端庄大气的姑娘,无怪石兄每每凝望她面容笑意不止,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
      “正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石兄有多在意他这位未婚妻,遥想当年他对那些芳心暗许的姑娘从来都是拒之千里,连眼神都不曾留一丝余光,你再瞧瞧现在,啧啧,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顾扬宇回想起席间嫂夫人去舫外选茶的情形:不过离席短短片刻,石惊天却长身而起下意识踱至窗边,目光不自觉地牢牢追随着那道倩影。
      他越想越觉有趣,折扇敲击掌心,笑声恣意张扬。
      “我原本还有些疑惑石兄何曾对你我行程如此关注,还两次传书约你我来此会面。现在想想,这哪是旧友重逢,分明就是特意带未来的嫂夫人来认门炫耀,提醒咱们日后见了人得好生敬着呢!”
      说时,顾扬宇笑得越发灿烂。
      沈怀谦长眉微挑,也会心一笑道:“石兄一贯面冷心热,如此用心安排今日的会面,自是出于对嫂夫人及你我二人的看重,才会想着专程为你我引见嫂夫人。”
      “也对。”顾扬宇眼珠一转,忽而意味深长道:“听你这么一说,看来我又得回去打点行装了。”
      沈怀谦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神色疑惑不解:“打点什么行装,我记得你不久前才刚奉了师命外出回来?”
      “当然是准备来年前往长安赴石兄的婚宴!”
      墨袍男子折扇一展,笑容带了几分期待看好戏的邪气,“我敢打赌,等石兄与嫂夫人回到长安之后,不出半年就会有请柬送到我们手上。之前备下的贺礼因石兄守孝三年未能送出,我得回去重新再物色准备一份大礼···”
      残阳犹挂半边天,一湖烟雨骤又起,乌篷船晃晃悠悠地前行,慢慢往岸边湖堤停靠过去。
      因见天色雨意未尽,阿舍与石惊天返程时弃了轻舟,改乘船夫尾随送来的乌篷船,前舱竹帘垂下,遮挡了船娘与舱内的视线,船夫摇着轻舟在前头带路。
      阿舍坐在石惊天对面,目光越过船尾遥遥落于雨幕中惊飞的鸥鹭,任由细雨打湿了探出蓬外的手掌,轻笑道:“惊天,你之前说要迟几日再来游湖,就是为了带我见你这两位朋友吗?”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石惊天摩挲着她润如温玉的纤细指尖,心情极好地答道。
      “那前几日我说想先过来观赏一番你为何不允?太湖这么大,我就是跑两趟也未必能游遍,更不可能会凑巧遇到你的朋友,打乱你的安排。”
      阿舍收回目光,佯愠的语气略有一丝不解。
      石惊天未曾料到她还惦记着这一茬,被她这么一问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神有些游移,耳根微微泛红。
      瞥见阿舍一手支颐越发好奇地盯着他,石惊天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压低了嗓音解释道:“你前几日身子比较虚不宜碰寒凉之物,我若不拘着你,你到了太湖能忍住不下水去玩个尽兴?”
      阿舍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他说她那几日身子虚,还知道不宜碰凉水···
      “你,你怎么知道我···”她两颊飞红,心中又是羞又是恼,隐约还有一股甜意暖流游走全身。
      石惊天也感觉面上微热,又轻咳了一声,敛容认真说道:“这几年你我每常朝夕相处,你的事,我自然都知道。”
      到底是女儿家的隐私之事,若石惊天只含糊带过假作不知也就罢了,偏偏他还一本正经振振有词地占据了上风,羞恼薄怒的阿舍气性一上来,便忍不住想要压一压他的锐气。
      “谁说的?至少有一件你我的亲密之事,只要我不说,你便永远都不会知道!”
      阿舍下颌微扬,斜睨着难得露出错愕之色的石惊天,好整以暇地坐等他发问。
      石惊天的确极为疑惑,果断摇头道:“这不可能!既是你我亲密之事,我怎会不知?”
      自冰释交心以来,二人对彼此皆是坦诚相待,石惊天相信阿舍不会无端隐瞒,两人每一次的亲密触碰也都被他深深烙印在心,绝不可能有所忽略,那么她又为何有此一言?
      阿舍轻哼一声道:“那我问你,我们第一次···亲吻,是在什么时候?”
      “去年七月初七,在那个钟乳石洞里。”石惊天不假思索地接口应声,语气极为笃定。
      “错!”阿舍学着他往日倨傲的神态秀眉一挑,一派得意洋洋,“那才不是第一次呢。”
      她的神情不似作假,阿舍既如此说,便定有其事,一时又惊又喜的石惊天心念飞快转动,忽而灵光一闪隐约有了一个猜测,但这个可能性太低也太过意外,他着实不大敢确定。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石惊天深深凝望着她,嗓音低沉带了一丝温柔诱哄,“我想知道,阿舍,你告诉我好不好?”
      阿舍最初的用意只是借机转移话题,顺带遮掩羞恼之意,与石惊天说了几句话之后莫名郁气已消了一大半,哪里还禁得住他这般诱哄,鬼使神差地应道:“好···那你先闭上眼睛。”
      石惊天定定地看她一眼,顺从地垂眸敛目,连带掩下了眸底翻涌的情绪波澜。
      俊美无俦的男子凤眸半阖,薄唇微扬,收敛了所有气势之后看起来甚是无害。
      阿舍被他这副温润的模样所迷惑,探身过去在他唇上轻轻一啄,贴着他温凉的唇吐气如兰,低声呢喃:“那年在雪山你受伤昏迷,我也是这般亲了你,那才是我们第一次的亲吻···”
      她边说边准备撤身退开,才刚睁了双眸,脑后突然附上一只修长手掌,稍一用力就将她按住,温凉薄唇压了过来。
      箍在纤细腰身的手掌愈发收紧,阿舍半眯着星眸,目光迷离地望着这个在她唇齿间肆虐的男人。他与她的距离那么近,温热的呼吸几乎交融为一体,视线相撞之际,她仿佛看到了他眼底酝酿翻滚着令人心惊的狂风暴雨,几乎要将她彻底燃烧吞噬···
      雨打乌蓬发出清脆激荡的声响,在浪潮即将掀翻船身时戛然而止,渐渐转为和风细雨,慢慢恢复平静。放眼望去,一湖碧波潋滟,群山苍翠连绵,风过留痕。
      石惊天将阿舍紧紧搂在怀中,胸膛起伏低低喘息,暗哑嗓音犹自残存一丝尚未消退的欲念。
      “原来那夜梦中的感觉是真的!阿舍,你竟瞒了我这么久···”
      阿舍偎依在他胸前静静听着心口处澎湃的跳动声,嘟哝道:“我又不是故意要亲你的,明明是你先瞒了我灵玉的事,要不然我哪会摔在你身上!大不了你也摔我身上亲我一次好了。”
      石惊天才刚平复的眸色又是一暗,无奈低叹道:“我倒是想,可我舍不得···”
      正暗暗心喜自己到底扳回了一局的阿舍一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亏大发了···”
      阿舍伸直手撑开两人的距离,越想越觉不对:不仅私密之事被石惊天发现,自己还不打自招主动告诉了他彼此早就有过亲密之举,这怎么算都是亏本的买卖,简直是色令智昏了!
      她咬着下唇狠狠地瞪了石惊天一眼。
      心知她终是反应过来了,石惊天偷偷一笑,柔声安抚道:“那要不这样,回长安之后我也告诉你一件关于你我的事作为交换,如何?这个秘密我也瞒了你好几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让你知道。”
      阿舍的情绪一贯来得快去得也快,转头就被他口中所说的秘密吸引了注意力,极为好奇地反问:“真的?”
      见石惊天含笑地点了点头,她这才满意道:“那你记好了,可不许耍赖!”
      “嗯,不赖。”石惊天只简单设想了一下那个情景都不禁心神一荡,眼见心爱的姑娘仍旧一无所觉,越发情难自已,一时又是甜蜜又是煎熬。
      恰在此时,船娘的一声呼唤打破了舱中的旖旎,“姑娘,到湖岸了。”
      “到了?那咱们上岸吧。”阿舍瞬间收摄心神,足下琉璃屐哒哒作响,她逃也似的快步踏出船舱。
      石惊天低头看了看瞬间落空的怀抱,失笑摇头,着实爱极了这样或羞或恼的阿舍,拿起放置在身侧的纸伞跟随其后。
      湖堤垂柳千丝,阿舍正攀着绿柳枝条同船娘说了句什么,那船娘瞥了眼撑着伞缓步行出来的石惊天,忽然勾唇伸手戳了下阿舍的眉心,在石惊天神色骤变的瞬间径直往后一倒,噗通跌入湖面消失于水中。
      “惊天!”阿舍飞快拉住石惊天蓄势待发的拂袖,“那是我的一位江湖朋友,听说我在这里就过来看看我。他们夫妇二人水性极佳,偶尔还会扮作渔夫船娘,若不是中途认出了她撑船那双手,连我都差点被瞒过去了。”
      她三言两语便将刚才发生的事解释清楚。
      话音甫落,她便见石惊天先是一怔,而后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与失落,听他语声难掩低迷地问道:“···阿舍,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她早就知道船娘的身份,却为了她的朋友瞒着他,甚至都没想过要为他引见?
      阿舍登时错愕,半晌才会过意来,有些哭笑不得:“惊天,你想到哪里去了!”
      她上前握住他温凉的手,柔声软语道:“我的朋友大都是江湖人,有着见不得光的过去,虽然肯听我的劝告弃暗投明不再肆意妄为,但出于种种原因和顾忌,他们仍旧保持以往的习惯从不轻易露出真容,我身为朋友,自然也不能勉强他们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与你会面。”
      为一己之私陷朋友于危难之境是阿舍万万做不出来的事,这或许也是那些原本疑心极重的人会如此信任她的原因,石惊天当即眉心舒展,心知是自己想岔了,不由微露赧然之色。
      阿舍又觑了觑他的神色,心下一松,笑意吟吟又道:“而且,他们虽不便露面,我却从没忘带你去给们认人。从塞外到江南,我的许多朋友其实都已记住你的模样了,日后你若遇到麻烦,他们即便无法全力助你,也绝不会给你添乱。”
      “我未来的夫君何其出色,我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石惊天瞬间眸光大盛,唇线抑制不住上扬,“阿舍,你刚才说···我是你未来的夫君。”
      他之所以会用未婚妻的身份介绍阿舍,一则两人的确曾有过婚约,期间诸多变故包括退婚的消息皆在当年被他一力压下并没有传扬开,而曾收到过婚讯的宾客目前得到的讯息皆是他们在为白玉守孝;二则,阿舍曾表现出来的独占欲也给了他得寸进尺的底气。
      但这只是石惊天单方面的宣告,他本以为阿舍不曾拒绝反驳已是对彼此关系的心照不宣,却不料阿舍不仅默许了他的做法,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他的身份!
      “难道不是吗?”阿舍偏着头看他,唇角带了点俏皮的笑意,佯怒嗔道:“你先前还跟你的朋友说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啦?”
      “不许胡说!”石惊天手上微一使力将她拉至身前,凤眸炽热璀璨如有星河坠落,数不尽的欢喜激动:“阿舍,你不知道我有多期待你成为我妻子的那一天!”
      阿舍被这灼热的目光烫得俏脸微热,眼神游移飘忽不敢与他对视,呢喃细语温软如水:“这件事,我们还是要先回长安禀明了师父···”
      二人虽两心相许早已将彼此视为一生伴侣,但以往更多是在不经意间谈及日后的生活趣事,似这般重新正式提及婚事却是自那年阿舍负气退婚之后的头一回,尤其还是阿舍亲口提及。
      “···我也正有此意。”石惊天只觉今日万事遂愿,惊喜连连,满腔的喜悦幸福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淹没。
      但越是美好,他便愈加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该把握的分寸,“阿舍,你放心···我绝不容许自己委屈你分毫,我的阿舍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阿舍心神如醉,知他是想告诉自己不必担心他失控逾礼,因为爱重所以克制。
      被融化一般的柔软从心底弥漫,阿舍仰头,眸中有一种全然的信赖:“嗯,我相信你。”
      碧波绿柳旁,红梅纸伞下,一雪白一水红的身影彼此凝望,执手话缠绵,相依诉缱绻。
      船娘浮出水面跃入轻舟内,远远看着那一对年轻男女,微微眯眼,忽而轻笑。
      “师兄,我觉得那颗玫瑰红的珍珠堪配阿雪,届时就将它送给阿雪作为新婚贺礼吧···”
      细雨如丝丝如媚,从影卫口中得知了另一个好消息的明艳女子笑靥如花,轻舒玉臂不时旋身转离伞下,足尖点地脚踝轻翘的月白色琉璃屐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水红罗裙随着灵动翩跹的身形飞扬出一道道优美绚丽的弧度。
      在她身后,白衣胜雪的俊美男子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无论眼前这道惊鸿身姿的步伐如何变幻,他手中撑着的那把喜上梅梢油纸伞始终如影随形,任空中飘落万千细丝,无一缕浸染如瀑青丝。
      良辰,美景,璧人,眷侣。
      笑看江湖路,倚楼听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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