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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所谓誓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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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想要淹没一切的雨水疯狂的冲向大地,纯黑色的天空漫尽了孤独的幽暗。少年斑驳血白的长衣和蓝紫色的剑光再黑夜中异样的刺目,在雨雾的笼罩之下带着一种凄美的绝望。
踏过龙衡镖局横倒在地的牌匾,身后的一个声音阻止了少年的前行。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下此毒手?”声音的主人在发出声音的第一刹便出剑杀向谢浅飞,对他的话毫无反应的少年却本能的转身举剑格挡,“当!”双剑相击,两股深厚的内力在剑光相交的一霎炸开,爆出璀璨的光华。出剑的长者心中大讶,完全没料到这样年轻的少年会有如此精湛的内力和剑法。
不待多想,银蓝色长剑回锋反架起长者手中利刃,两剑剑刃纵向滑开,刺耳的剑鸣响起。紫浠剑灵蛇般瞬间偏转剑路,直袭老者咽喉,老者也是身经百战之人,当下以剑为轴,急转身险险避过谢浅飞来袭剑锋。
看这单薄瘦削的少年剑法竟如此凌厉,老者当下打定决心绝不让这人走出这里一步。回眸间,老者发现跟了自己二十几年的爱剑竟在刚才的对决中崩开一个触目惊心的缺口,当下心中大凛。
那紫浠剑却没给老者一点心痛的时间,蓝紫色的剑光闪电般再度袭来,老者皱眉迎击,却觉得那剑气中,没有一丝凶残的戾气,也没有疯狂的杀意,仿佛是一片充满绝望的空白。
怎么会有这样的剑气?
“当!”当爱剑再度崩开一个缺口,长者看见一抹紫色,蝴蝶般的莹紫,随着剑光散落的一霎出现在少年空洞而绝望的眸子中。
那是坠入地狱的人的眼神。
老者双目射出精芒,手中长剑下转,大露空门。不出所料紫浠剑闪电般欺近,老者一脸肃容,直接将左肩送至剑下,生生架上剑刃。“刷”鲜血溅落少年前襟,那茫茫雨夜中,白衣上的新增的血滴刺目可怖。
只有一瞬的机会,顶着剧痛老者用左臂硬架住紫浠剑的去路,猛地回剑刺向少年心口。本以为少年会弃剑闪开,却没想他掌剑的右手没有丝毫放松,只是极尽转身回避。“噗”长剑刺进左肩下方,少年的身子猛的抽搐,老者那一剑生生穿透了他单薄的身躯,鲜血瞬间漫开,只差分毫便刺中心脏。
银蓝色长剑突然爆起紫光,一霎那,仿佛千万只蝴蝶迎风而起,老者只觉虎口一振,爱剑便脱手而出,而利刃已鬼魅般切入自己身体。
没有一丝婉转的余地,那冰冷的剑刃传递来的是彻骨的愤怒,漫天的紫色。
遗落在老者眸中的是惊异,那最后的愤怒如此清晰的来自那把将银蓝色的长剑,那是剑的愤怒,因为自己伤了那少年吗?漫天的紫色没再给他任何机会去寻找答案,留下的只是一具被瓢泼大雨瞬间夺取体温的尸体,与红漆的牌匾一同倒在大雨的污泥血水中。
也许是肩下传来的痛楚,也许是手中长剑传递来的震动,少年空洞的眸子流出一丝淡淡的光彩,他缓缓的将胸中的长剑拔出,扔开。
削瘦苍白的脸庞扬起,少年闭上双眼,任凭疯狂的雨水打在脸上,任凭伤口涌出鲜血,浸透整片衣襟。
即使是漫扬的大雨也无法冲刷掉满身的血与杀戮,所以你才总用那样悲哀的眼神跟我说你浑身上下都是血,怎么也洗不干净,怎样也没有办法是吗,浠儿?那么,现在的你不会再说“你不懂”了吧。现在的我终于有拥抱你的权利了吧?这就是你的希望不是吗?
“在这里!”暴雨中的黑暗再一次被几个男子打破。一个人突然发现了地上的老者,悲声叫道,
“傅老先生!”然而地上的老者早已是没有生命的尸体,无法提醒这几个人快些逃命,“他杀了傅前辈!”“杀了他为老先生报仇!”
看着雨中毫不为之所动的少年,为首的男子眼中满是悲恨,怒声道,“摆阵!”……
浠儿,知道那次试剑大会上我为什么用柳枝为你赢得问情剑吗?其实并不如夕言所说,我厌恶剑的戾气。而是因为你说过你好喜欢柳树,喜欢杨柳依依的青芳,我还记得说那段话时的你脸上有着倦鸟归巢般的归属感。我只是想这样可以跟你再近一点,是不是,很傻?
望江楼结识的三人似乎拥有天赐的缘分,短短几天便结成莫逆之交。七天之后的试剑大会正是在这里举行,几日来,三人结伴四处游玩,便住在望江楼不远处的风渡客栈。谢浅飞和剑夕言皆是第一次来此,紫浠也乐得当向导,顺带也跟两人一同玩乐。
不知江湖世事的透明少年,心沉寂静温文聪雅的铸剑山庄少主与精灵一般蓝紫色的玲珑少女,三人之间暖阳般的温情是谢浅飞在那段日子之后再也无法找到的;是往后生命中只会在剑夕言的梦中再次出现的回忆;也是紫浠一生都拼命想抓住的。那段日子,从地狱而来的少女仿佛忘却了自己的世界,甚至再某个刹那,忘记了她的他,三生界的尊主封希夜。
谢浅飞,就好像是火红色的太阳,有着温暖的光芒。
连初夏的好天气似乎都为三人而生,试剑大会的前一天傍晚,三人乘画舫游江,夕阳的余晖懒散的赖在江面与两岸的楼台水榭间迟迟不肯归落,折射出橘色光晕的白衣少年站在船尾,望向远处的风光。
紫色的少女突然绕到他身后,蒙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谢浅飞不禁莞尔,抓住紫浠白皙的柔夷。“别闹了,浠儿,除了你还能有谁?”紫浠笑着灵巧的钻到谢浅飞面前,“你可以猜夕言嘛!”谢浅飞宠溺的刮紫浠的鼻尖,“夕言哪会像你这么调皮的!”
紫浠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般摇谢浅飞的手臂,“他还不调皮啊!昨天把我的凉茶换成酸梅汤的是谁呀?还有你,明知道人家最讨厌酸的你还不告诉人家,分明就是帮凶!”想起昨天紫浠喝了酸梅汤之后酸的眼泪都快掉下来的可爱样子,谢浅飞笑了起来,“那还不是你先调皮在我们两个的桂花糕里放铜钱的,还敢说!”
“哼~!早知道哦~就只在你一个人的甜点里放了,你肯定不会捉弄我的!”看少女一脸认真的样子,谢浅飞真是哭笑不得。
“呵呵,浅飞最疼我了嘛!对吧!”看到少年的表情,紫浠拉起他雪白的衣袖望着他,一脸俏皮的笑容。谢浅飞无奈而温柔的看着眼前让自己无法自拔的少女,“好了,以后别这么调皮了。”
空气中浮动着清新的水汽。
紫浠突然淡去表情,怔怔的盯着谢浅飞的眼睛,看那双透明的眸子中倒映出的美丽少女。是自己吗?那双蝴蝶一样妖娆的眸子,已经无法再澄净了吧。在少年如此纯净的眼眸之下,似乎任何人都会不自禁的自惭形秽。“浅飞,你好干净。”无视少年诧异的表情,少女突然转过身,双手支住船栏,低着头,“我身上全是血,怎么也洗不干净。永远都——”娇小的身躯突然被少年从背后温柔的拥在怀里,仿佛有着慰藉人心的魔力,“在我眼里,紫浠是最美的,无论你曾经怎样,就算你真的是水魅,我都愿意一直陪你的。”夕阳渐残,昏黄色的光晕泛出黑色的薄雾。
一滴水从少女脸颊流下滴落在少年手上,让少年想起初见少女时那滴从她娇俏的下巴上跌落草地的水珠。
誓言可以坚持到永远吗?总之,发誓的那一刹,人们是相信的。只是,没有人知道,永久有多久。
坐在舫内窗边品茗的剑夕言回过头,不再看两人,清俊的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如果这样的时光可以继续下去,铸剑山庄那个大坟场,可以扔掉就好了。想起来,樱林的樱花应该开放了吧?夕雅姐姐,还在舞剑吗?恍惚间突然很想起樱花雾露煮的樱花茶。
谢浅飞紧紧的抱着少女,恨不得可以一辈子不放开,“所以,不要再有一点难过了,我会,很心疼。”“嗯。”少女乖巧的靠在少年怀中,挂着泪痕的脸上是宁静的笑容,绯色的晚霞如一条缎带嵌进天际,轻柔的河风吹起两人飘舞的衣带轻纱,“浅飞,看到那些柳树了吗?我好喜欢。”
少女凝视着岸边的柳树,碧色的枝叶垂落如同一条瀑布。少年有些惊异的看着少女脸上从未见过的恬静,能让她有这样归属感的东西是第一次见吧,甚至突然有些羡慕那些清碧的垂柳。
只是,少年没有看见,在少女那双碧落般的眸子中映出的是一位白衣少年,他站在一株浅碧色的垂柳下,用一双透明的眸子痴痴的盯着自己。那样清澈,纯净的不见色彩,仿佛融入他身后的碧色瀑布之中,甚至在那一刹那,她曾以为他是柳树的精灵。
阿夜,第一次,有残薰教以外的人走进我的世界,而且这两个人中的一个闯进了只属于你的天空。不过,你永远是我的唯一,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他,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