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十 冰冷的床,一个人 ...
-
听到达出事的消息,故连忙赶到阿利的家里,恩正已经坐在厅里了。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阿利一个人在厨房泡咖啡,自从达走了之后,阿利不得不自食其力,由是不会碰这些东西的。阿利不禁羡慕起恩正,颜如玉是个好女人,达是个好男人,怎么恩正的运气就那么好呢。
恩正一言不发狠命得抽着烟,故什么话也没有说,只庆幸自己己经让莲莲去欧洲散心了,这里即将拉开的战火至少可以和她无关。
阿利端着两杯咖啡走出厨房,见故满头是汗得跑来,知道他心里急如火燎,却笑道:“抱歉,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没有为你准备。”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故顿了顿,见恩正在一边还没有说什么,自己怎么就这么激动。
“放心,要杀了他,就不会劫去了。不去找达,自然有人会带着要求来找我们。”阿利说得如此轻松,也是,达早就还给恩正了,和他不再有瓜葛。虽然说得一针见血,但却让故听着极其不舒服,毕竟达和阿利也相处了十年,用这种语气说话也未免心太冷了。阿利拍拍故的肩,示意让他吹吹冷气,冷静下来。
“可是,流了血——”恩正低沉得说着,眼里尽是杀人的光。不难想像要是那个伤了达的人出现在他面情,他一定把对方的肉片片割离,抽筋饮血,以解心头之恨。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到极点,故看着这俩个人难受,找了个借口去由的房间了。
“有线索吗?”恩正看着阿利,并没有意思要喝咖啡。
“等等吧。”阿利端起为自己准备的咖啡,浓浓的香味让他想起另一个人,总是爱喝已经称不上是咖啡的饮料的男人。
晚饭叫了外送。是达离开后,阿利和由常叫的那家店,除了稍嫌辣,菜的味道还算好,品种也算丰富,都是些时令蔬菜。由一向只吃素的,沾上一点荤的就不肯吃,而且从来不在外边就餐。尽量不碰别人触摸过的东西。所以比较习惯用一次性的东西,这样阿利也省心,不然真的变成照顾人的老妈子了。
恩正为着达的事情而心烦,并未注意坐在身边的由,他在这里待了一下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叫做由的少年。只觉得是个特别小的孩子,比起自己当初第一眼见到达的时候还要小。根本就是个没有长大的小孩,低头吃饭讲话都很温顺的样子,要是让不知道的外人看,肯定会认为这个小孩是围着桌子的三个男人中某个人的儿子。
由穿着相当宽松的衣服,大大的领子开到肩处,很明显这应该是阿利的衣服。故也很奇怪几天不见由和阿利的关系好像有些改变,阿利知道了由的真实身份怎么好像父亲般对待由?难道他也想走恩正和达的路,想要警告阿利,碍于当事人就在身边没有办法开口。由最讨厌别人触碰到自己,就连别人用过的东西也讨厌,却似乎不讨厌阿利的触碰,为什么?
恩正无意瞥过由瘦弱的肩头,却在他的右肩处发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青黑色的纹身,样子好像是龙头。他立刻把由拉过来,把衣领往下一拉,整个右肩显出整条龙的图案,这是——恩正和故同时瞪大了眼睛,这是黑龙会的标志,怎么会在这个做内鬼的孩子身上!
只有阿利注意到了由霎时白得吓人的脸色,迅速得从沙发下捡出一把自动抢,还没看清他捡枪的动作,由早就弄好了保险,双手举起握着枪,没有一丝犹豫和颤抖,脸上全无表情,眼里的光是用惯枪的人才有的,镇定,安静,并且下秒钟就会把恩正的脑袋打开花。
“不要——由——”故站起身子的时候碰翻了桌上的啤酒瓶,好在跌落在地上的时候只是洒了一地的酒,瓶子却没有破。
由那无表情的脸似乎有一些迟疑,不是因为故的声音,而是眼前这个男人连丝毫的惊讶都没有,更没有喊叫或逃开的举动,要是这样的话,恩正的尸体恐怕早就躺在地板上了。面对枪还能够这么坦然自若的人,由见得不多。阿利是一个,现在多了恩正。
“放下枪——”阿利紧皱了眉头,见由还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他加重了语气,“由——!”
由转过头看了阿利一眼,脸上的有了些表情。放下枪的同时,解开保险恢复原状,一个蹲身塞回沙发下。然后狠狠得瞪了恩正一眼,不再吃饭了,跑回自己房间。
阿利也不管由,只是扶起地上的酒瓶,扔了块抹布给故,意思叫他把地板擦干净。然后从厨房拿来一只浅蓝色的小碗,这是达还在这里的时候为由特意准备的私人用品。夹了些蔬菜,蛋类,又添了些饭,把小碗放在一边。阿利知道由这一闹,估计再也不会出现在恩正的面前。
故皱着眉,嘴里嘟哝着阿利太宠由了,就是自己也没有这般宠过莲莲,更别说拿枪顶着大人的头。虽然故心里也知道由有些怪僻,不过这样娇纵下去也不是办法。恩正浅笑了下,“我当你捡了只小猫,没想到是只虎崽。”
接下来恩正,故,阿利三个人草草结束了这顿晚餐。恩正今晚留在达曾经待过的房间里,自从达和莲莲走后那间屋子就再也没有人进去过。桌上,椅子上都有一层薄薄的灰。这里是达的房间,达在这间小屋子里生活了十年吗?十年一个人是怎样慢慢度过的?那些寂寞的夜晚还数着星星吗?恩正走到窗口,从这扇窗望出去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堵墙。连星星也看不到吗?恩正一阵心痛,也许自己错了,也许十年前把达带走才是正确的,就算会死,那就死吧——这是达说过的,十年来只是活着,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要,不,也许一直一直恨着自己吧,被自己硬拉来,走这条完全不同于以前的道路,然后自己突然放手了,消失了,无法再往前,因为看不清前面的路,也无法退后,因为已经找不到原来的路。只能呆呆得站在原地,只是还活着,只是依然还活着,仅此而已。是不是比起把他一个人扔在永远面对一堵墙的地方,还不如让他死在自己怀里更仁慈一些吗?闻到一股异样的腐败的味道,恩正注意到窗台的左右两侧各放置着几个花瓶,花瓶里插满着白色的百合花,虽然还保持着花的形状,但是花瓣末端已经焦黄,证明了这些花早就失去了生命力。恩正的手指只轻轻触碰到那些花朵,花瓣顿时纷纷落下。紧紧揉弄着手心的百合花瓣,他的心宛如刀剐,达——你在哪里——再也不想失去你了——再也不想——
达躺着什么也不想,身体还有些痛,因为流了一身汗,寒热倒是退去了。从这个角度望去可以很容易看到缀满星子的夜空,想起自己多少年没有看到过那么清朗的夜空了,他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那是因为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的眼前似乎浮出恩正的影子,那晚夜空也如今晚般美好,恩正喝了酒,在路上慢慢走着,自己则裸露着上半身,嚣张得大笑,朦胧间,应该是自己诱惑恩正的,甘愿堕落,是因为想要留在那个人的身边吗?达不记得了,至少说他强迫自己承认那些过去的事情已经不再记得,或者说发生那些事情的那时的心情已经忘却。达笑了,黑色的眸子闪着亮光,远比这夜空中任何一颗星子都璀璨。他现在似乎很满意自己被虏获到这里,好久没有一个人睡了,身边没有了烦人的恩正,不会有不安分的手闹得自己无法安心睡觉,没有了睡前魔咒般的语言,没有了熟悉的呼吸,一直呼吸着那个人的呼吸,多少会缺氧的。现在好安静,自己一直渴望的安静,只是…….只是……达单手遮住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一直流进耳朵里。
骗人——!骗子——!又和上次一样了,明明说过不会再离开我的,我却又是一个人了。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好不容易习惯了温暖的体温,现在又是一个人冷冷的床,恩正——骗子——!
“你在哭吗?”司文拉开达的手,却只看见没了泪水的眸子,闪着寒光。
达侧过身,他不想看见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眼睛像是能够看透一切。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恩正不会放过你的!”达闭上眼睛,抖动的睫毛上像是沾了水汽,湿漉漉的,那是刚才达的泪染上的。
“哦!”司文听出了达语气中隐藏的东西,他是恩正的吗?狐媚的笑容出现在司文的脸上,阿利就是见了他这般媚态才给他取了狐狸男这个绰号的。
司文击了两次掌,进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达原本还在猜想着是否白天的那个女人会再出现。
“菊只负责帮你更衣。”司文似乎看出达脸上有些失望。达的心一紧,这个男人果真什么都看得见不成。
待那个小孩子走近,达才看清他的手里捧着饭菜,透过射进屋内的月光,达发现那个孩子长得挺讨人喜欢的,圆圆的脸上,有一双淘气的眼睛。他的喉咙里发着些奇怪的声音。是个哑孩子吗?达有些疑问。司文示意小孩子把饭菜放下,然后托住他的下巴,让他把嘴巴张开,他却像有些闹脾气般,瞪着司文。还没等达反应过来,司文已经一巴掌落在孩子鼓鼓的脸上,半边脸立刻红成一片。那孩子却也不哭,司文加重了手的力道,这次他乖乖得张开了嘴,昏暗中,达感到一阵恶心,那个口腔里没有舌头,是被人为弄哑的,舌头自舌根剪除得干干净净。这种狠毒的手段阿利以前用过,只是用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太残忍了。
“你就叫他小哑巴好啦,他不能说话绝对不会吵到你的。”说着,司文像想起了什么开口道,“不要做些不该做的事情,不然把你还给恩正的时候要是少根舌头,缺个耳朵之类的,我可不负责。”离开房间的时候,他又说,“好好吃饭,这么漂亮的人瘦了可就不好看了。”
虽然整个下午达没有吃任何东西,但是看过刚才那个没有舌头的口腔,他怎么也吃不下饭了。看着孩子红肿的脸,他把自己冰凉的手抚在孩子的半边脸上,手心里立刻传来滚烫的温度。那孩子开始时一吓,想要退后几步,觉得达似乎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便睁大了眼睛看着达,随即摇摇头,一笑,那意思似乎在说,不疼,没有关系。达却再也忍不住了,抱着孩子瘦小的肩,失声哭了起来,究竟为了谁哭呢?达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了自己不能回头的过去?为了孩子失去的说话能力?还是为了恩正此时已经失去了自己?他只是想哭,想好好哭一场,在没有恩正的地方,不用担心恩正会看见,让堆积了十年的眼泪痛快的宣泄。迷离的眼睛,看见那满天星子,那些光像是被晕染开了,一圈圈的扩散,只是那美好的光却永远无法到达自己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