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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下苦梁已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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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可曾听闻一句话:天下苦秦已久。
大梁没落了,在短短的两年里没落了,陛下曾以铁血的手段统御天下,如今,他抱着药罐子瘫坐在龙椅上,至今已有二年光阴,仍旧不肯下来。
没人肯做太上皇,便是我们尊称为神的陛下,亦是不肯。
他既吃药,也喝酒,不禁美色,不理朝政。
“天下!苦梁已久!”
这句话是师傅给我送别时说的,他老目含泪,呜咽着交予我小犀牛角灯,托付我至泠州请回太子。
我本是太子的伴读,与太子是同门师兄弟,师傅乃是当朝特立祭司,专门为陛下听天命,师傅替天下占卜已有二十年,一直是风调雨顺,可偏偏在今年师傅闭关期间出现了大事。
今年发生了三件大事。
头一件大事,便是蜀地遭逢天灾,致使蜀地产粮甚少。蜀地作为大梁最重要的粮食供应之地,蜀地的粮食供应不足,就意味着大梁今年都要忍饥挨饿。
陛下不理朝政,大梁第一奸臣吕奉既贪国库,又增收赋税,致使百姓揭竿而起。
百姓暴动,就需要有人平暴,我何某不才,于是我哥哥何胜便去平暴了。至今平暴有三月,除了捷报无他,我和我娘倒也安心了不少。
第二件大事,便是北境王和福泽公主的儿子单善棋领兵攻占了我大梁三座外城。
福泽公主是我大梁的公主,大梁的开国皇帝没什么文化,当年和亲时懒得给和亲的公主起封号,便统一都叫福泽公主,寓意的是和亲即承大梁福泽。
但是大梁周围有挺多个小国的,为了分清诸位福泽公主,便在福泽公主的封号前加个国名,因着同个国家有很多代福泽公主,所以后人会再加一个第几代在前面。
所以现在这位福泽公主全称应是第十代北境福泽公主。
别的不敢说,就这个名字,我觉得挺好笑的。
开国皇帝这事办得离谱又实在。
印象里,北境王的腰杆子挺好的,听北境使团说,不算上私生子,北境王子有二十八个,公主也有十七个。
而就是在这二十八个人中,福泽公主的儿子单善棋竟能脱颖而出,一个外族王子竟能得北境王的信任,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领着北境数万精兵来到我大梁边境,拿下大梁三座外城。
此事,简直匪夷所思。
第三件大事,就是太子主动请缨到泠州,与边境众将士共同抵御单善棋的攻势。
泠州有天险,单善棋一时半会攻不下泠州,可纵使单善棋的剑还不能砍向太子,陈昭师的冷箭也未必会放过太子。
当然了,陈昭师的冷箭不会放过太子,也不会放过我。
得知太子去泠州的那刻,我闭上眼,脑海里出现是陈昭师阴冷地对我说:我,箭无虚发!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我有病还是陈昭师有病了。
我何家不顺陈昭师的意,陈昭师也不会如了我何家的意。
陛下有十八个皇子,太子为皇后所出,位列第九,名唤陈昭青,喜欢他的人人前人后都叫他太子,不喜欢他的人私下叫他下“九”菜,骂他“荤”得很。
我不一样,我只能唤他太子,偶尔想骂他下酒菜,我都不敢。
陈昭师位列第五,其母妃不受宠,连带着陈昭师也不受陛下重视。
但是,陈昭师有个好舅舅。
三日前,太子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忽闻边疆战事告急,他便毛遂自荐,请缨前往泠州支援。
因着师傅在闭关,而我也称病在家,算起来也是在闭关,于是我们俩在三日后才得知太子已前往北境三日。
我与师傅在回燕堂面面相觑,表情极为痛苦,师傅大叹了一口气,说道:“太子此行恐遭不测,为师已提早出关,却拗不过天命,我让武慈武怀随你去找太子,你尽量把他请回京。切记,保护好自己!”
“那武为和武悲师兄呢?”慈悲为怀是师傅所教的四位武学生,个个武艺高强,尤其是大师兄武慈,是我们二十多个师兄弟里,为数不多继承了师傅阴阳家衣钵的人。对武慈师兄的评价,我向来只有一个字:强。
“他们俩要护为师回凝露山,太子一日没回来,为师便一日不得安宁,那吕狗与为师有大仇,为师着实要自保为重。”每每说到吕奉,他便会老目含泪,一半是因为吕奉致使大梁的没落而悲哀,一半是因为他与吕奉在官场上争斗时,给吕奉气的,“文武百官,科举考试时哪个不是为师监考的,哪个中举后不称我为老师?就因为吕奉这个狗贼,他们不仅倒戈相向,还要泼为师一身脏水!”
眼见着师傅又要提起陈年往事,我连忙制止他,“师傅,徒儿得走了,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我行礼欲退,师傅叫住了我,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犀牛状的青铜小灯,我识得此物,唤作小犀牛角灯。
“此物贴身带着,可保平安。”末了,师傅老目含泪,叹息道:“天下!苦梁已久!”
师傅已白发,前半生为大梁的盛世拼搏了半生,拄拐之年,却要发出如此的苦叹,为人子徒,我怎能不心疼他。
连忙行礼道别,转身抹去泪水,趁着还没有人注意到我的行踪,我同武慈武怀两位师兄连夜离京。